东南亚国家汉语传播途径类型研究

2020-03-19 08:48曾小燕吴应辉缑世宇
中国大学教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传播途径东南亚中华文化

曾小燕 吴应辉 缑世宇

摘 要:东南亚是世界汉语传播效果最好的地区,但有关汉语传播途径的研究极少,至今未见较为系统的研究成果。本文对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进行了较为全面、系统的探究,提出传播途径主要有移民传播、学校教育传播、报刊典籍传播、佛教传播、汉语培训机构传播等类型。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具有类型多样性和动态发展性特点。每种传播途径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动态交融,且在当今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各国语言政策、华人社团和互联网等因素的影响下会不断涌现出新的互动关系,从而产生新的传播途径。对既有传播途径的探讨,可为未来东南亚汉语传播顶层设计提供决策参考。

关键词:东南亚;汉语;中华文化;传播途径;动态发展性

一、引言

东南亚是全球华人华侨数量最多的地区,具有良好的华文教育基础,是汉语传播效果最好的地区。汉语传播途径是影响新时代东南亚地区汉语传播格局的重要因素,而学界较多关注东南亚地区汉语的“三教”问题、汉外对比、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跨文化交际、某个学校或地区的汉语教学现状、语言教育政策、华文教育、语言生活等研究领域。目前学界有关东南亚汉语传播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四个方面:一是汉语传播历史研究,如对汉语传播规律的历史考察[1]等;二是汉语传播国别比较研究,如东南亚各国政策对汉语传播影响的历时国别比较研究[2],东南亚汉语教材发展评估的国别比较研究[3]等;三是汉语传播策略研究等;四是汉语传播理论或模式研究,如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研究[4],汉语国际传播中的“顺应”与“合作”研究[5],继承语理论对东南亚华语传播的启示研究[6]等。本文对东南亚地区汉语传播途径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提出了五种主要传播途径,希望能为未来东南亚地区汉语传播顶层设计提供参考,也希望能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汉语传播提供借鉴。

二、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类型具有多样性特点

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多种多样,主要有移民传播、学校教育传播、报刊典籍传播、佛教传播、汉语培训机构传播等途径。这些传播途径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在不同因素的作用下,会有不同的传播方式,产生不同的传播过程,从而造成不同的传播结果。

1.移民传播途径

国内关于东南亚移民的研究较多注重探讨华人华侨的历史、分布,华人社会的现状和民族问题等,却忽视了移民对汉语传播的重要贡献。华人移民是汉语和中华文化向东南亚地区传播的重要载体和传播途径。东南亚地区不仅是世界上华人移民最多的地区,也是全球汉语和中华文化传播效果最好的地区。“东南亚华人华侨总数约3348.6万,约占东南亚总人口的6%,约占全球4543万华侨华人的73.5%”[7],只要有华人华侨聚集的地区就会存在华文教育和中华文化传播。1978年以来,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外大规模交往重现,全球化时代资本、科技、产业和人力资源的世界性配置,推动中国再次开始大规模的海外移民潮[8]。

东南亚地区的移民对汉语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生活在东南亚地区的移民对汉语有着很好的传承,中华文化成为他们维系情感的重要纽带。华人移民在推动所在国汉语教学的合法性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例如,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由于缅甸华人华侨和汉语教育受排挤,汉语文化在缅甸的传播停滞了将近40年。但是在过去十几年中,在华人华侨的不懈努力下,缅甸政府放宽了汉语教育的管制,汉语教学得以复苏。又如,1975年中泰两国建交,两国关系得到改善,受政治外交的影响,虽然泰国华文中学和小学的处境稍有好转,汉语在高等院校和中等专业学校受到了重视,但是泰国政府对华人华侨创办的民校并未改变限制政策。1988年10月5日,泰国以中华总商会为代表的华人华侨组织通过不斷努力,积极向泰国教育部请愿,请求开放华文教育。最终于1991年2月4日,“泰国政府内阁会议通过了教育部提议放宽华文教育的报告,决定对华文教育实行有条件开放政策。”[9]

华人移民推动所在国汉语传播最典型的国家是马来西亚。华人移民及其后代作为马来西亚建国的三大族群之一,为汉语在该国传播奠定了基础作用,使马来西亚的华文教育得以落地生根,并使具有自身特色的华文教育学校在逆境中得以保留下来。1975年基本上恢复了华文教育由小学升至高中的教育体系。为了解决升学渠道,1990年创办了南方学院,这是由华人社会共创的第一所非盈利华文高等学府。1999经教育部批准成立了韩江学院,2002年成立了第一所由华人华侨创办的拉曼大学。马来西亚的华人社会始终坚持发展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华文教育体系,并提倡汉语和中华文化研究。

中国海外移民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汉语传播的重要力量。移民不仅可以带动中外经济贸易活动,还能带动文化、艺术、教育、科技等方面的交流。中国海外移民及后代迄今已经形成数量约6000万的华人华侨群体,他们及其后裔将在很大程度上助力汉语和中华文化在全球的传播。

2.学校教育传播途径

在东南亚地区,华文学校是华文学习者最为集中的地方,肩负着传播华文和中华文化的责任。最初以“书报社”“读书社”“学堂”等补习班的形式开始华文教育。随着经济实力日益增强,各个华人华侨社团或个体开始出资筹办华文教育专门学校。这些由华人华侨集资筹办的学校一般称为“华侨公立学校”,由个人独资筹建的学校称为“私立学校”,而官方则统称为“华文民校”。在20世纪初到20年代末,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越南、缅甸、柬埔寨等国开始陆续创办私塾、华文学堂和一批新式华校,开展汉语教学,传播汉语和中华文化。创建较早的华校有泰国华侨崇圣大学,是泰国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由华人捐款全资兴建的大学,教育目标是为华人子弟和泰国民众提供学习华文和中国传统文化及其他文理学科的教育。通过学校教育传播汉语和中华文化是较为有效的途径,“华文学校可以说既是一个大的教育机构,又是一个小的社会环境,是一条用于传播丰富多彩的中华文化和传统的渠道。”[10]

东南亚的华文学校类型主要有三类:一是华文教育体系完整的华校,如马来西亚;二是已融入国民教育体系的华校,如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等;三是补习类华校,如缅甸等。东南亚地区的学校教育情况各不相同,具有国别差异性。泰国、菲律宾、印尼、越南等国家已将汉语教学纳入国民教育体系,鼓励学校积极开展汉语教学,较好地推动了汉语传播。缅甸虽然尚未将汉语教学纳入国民教育体系,但是重视汉语教学,高校相继成立中文系,开设汉语选修课等。新加坡的中小学普遍开设华语课,马来西亚拥有完整的华文小学、独立中学和高等教育,形成了系统的华文教育体系。华文学校的兴衰存亡直接影响着当地华文教育的发展和中华文化的传承。因此,各类学校的华语文教育成为汉语在东南亚传播的重要途径之一。

3.报刊典籍传播途径

从全球视野大背景下考察,不难发现华文报刊发展较好的地区是东南亚。该地区的华文报刊是华人社会表达观点和立场的平台,也是华人华侨沟通、传播中华文化的重要途径。该地区创办的华文报刊形式多样,主要分为以下三类:

第一,关注中国,对中国认同度较高的华文报纸。具有代表性的华文报纸有马来西亚的《星洲日报》《诗华日报》《南洋商报》《光华日报》《中国报》,新加坡的《联合早报》《联合晚报》《南洋商报》,柬埔寨的《柬华日报》,印度尼西亚的《星洲日报》《印华日报》,越南的《西贡解放日报》,缅甸的《缅甸华报》等。历史上的华文报属于侨民报,其显著的特点就是在政治、经济和思想上都与中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11]。

第二,以马来西亚的董总和菲律宾的华文教育中心为代表主办的侧重于华文教育的报刊。这类报刊内容不仅涉及“教学理论”“教学方法”和“幼儿教育”,还介绍中国的历史、文字、传统习俗等。马来西亚的董总面向华文小学和独立中学,以一些华文教学课题等为主要内容出版了《华教导报》《马来西亚华文教育》《华文独中交流会》等。菲律宾的华文教育中心出版发行了《华文教育》月报、《华语教师之友》季刊和华语相关教材等。

第三,以新加坡华校校刊为代表,兼具社会媒体和华文教育等多重功能。新加坡华校校刊是从校园的内部刊物走向社会公开发行的综合性传媒刊物,对汉语传播发挥了积极作用。校刊不仅成为沟通协调学校和家庭以及社会之间关系的桥梁与纽带,也不断加强对学校师生的汉语教育,增强学生的汉语言能力并作为号召侨商募捐的渠道,同时还具有传播社会舆论,树立民族自信心,唤起华侨国民性,商业广告宣传等社会媒体的功能。华校校刊中具有代表性的刊物有《育英学校校刊》《南洋华侨中学校刊》等。

东南亚地区的华人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了解自己的根源,了解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因此华人华侨常常借中国古代文学典籍中体现的道德礼仪等内容来教导其子孙。这使得中国文学典籍在东南亚地区得以较好传承,并发展成为汉语传播的一条重要途径。

4.佛教传播途径

汉语通过佛教传播主要是以两种方式实现的:

一是中国僧人在东南亚地区兴建寺庙,广泛弘法,人们主要通过汉语汉字媒介来学习、记载、传播发扬佛教经典。可谓佛经所到之处必有汉语的印迹。佛教传入越南后,随之佛教给越南的语言带来大量丰富的外来词,其中绝大多数的外来词是由汉文佛经直接引进的,极大地丰富了越南语言。根据越南佛教协会的统计,佛教经典达84000法门,而对于越南佛教来说其中绝大多数的佛教经典来自于汉文佛经。

三是佛教寺院承载着部分正规教育的功能。特别是在缅甸,佛教为汉语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从1965年4月到20世纪80年代末是缅甸汉语教学的艰难阶段。当地政府不允许中小学开设汉语课,华人华侨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以继续学习汉语,传承中华文化。在这种情况下,“华人华侨不得不利用缅甸法律中允许办宗教学校的条款,以举办宗教学校之名行华文教育之實,如曼德勒孔教学校。”[12]

5.培训机构传播途径

培训机构主要包括私立语言培训学校、孔子学院、孔子课堂、汉语言文化中心、“一带一路”汉学文化分中心等。东南亚地区的汉语培训机构呈现多元化发展的现状。随着东南亚地区对汉语人才需求的增长,汉语培训机构也开始活跃起来,如泰国华人华侨社团筹建的泰华国际文化学院、东方文化书院、泰国中华语文中心等,缅甸的汉语培训机构福星语言与电脑学苑、东方语言与商业中心、九龙堂、福庆宫、舜帝庙、缅华妇女协会、晋江公会等[13]。这些培训机构为汉语和中华文化在当地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

进入21世纪以来,汉语培训机构出现了孔子学院(孔子课堂)等新成员。孔子学院开展汉语教学、汉语考试、汉语教师资格认证和中外语言文化交流活动,培训汉语教师,提供汉语教学资源等。东南亚地区的孔子学院始建于2006年,截至2018年12月,东盟10国已经有印尼、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柬埔寨、新加坡、老挝、越南 8个国家开设了37所孔子学院和34个孔子课堂(具体见表1)。其中,泰国建立了16所孔子学院和20个孔子课堂,居东南亚地区11国首位,成为泰国民众学习汉语和中华文化、了解中国的重要途径之一。除泰国之外,还有21所孔子学院和14个孔子课堂分别分布在东南亚其他各国。从孔子学院的分布来看,印度尼西亚开设7所,菲律宾和马来西亚各开设4所,柬埔寨和老挝各开设2所,新加坡和越南各开设1所。从孔子课堂的分布来看,菲律宾、柬埔寨和缅甸各开设3个,印度尼西亚和新加坡各开设2个,老挝开设1个。文莱和东帝汶既没有孔子学院也没有孔子课堂。东帝汶虽然没有建立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但是,2016年12月12日广西师范大学与东帝汶高校共建了首家“汉语言文化中心”[14]。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已成为东南亚重要的汉语培训机构,为汉语在该地区的传播发挥着重要作用。

三、其他相关传播途径

随着中国-东盟自贸区的建立和发展、“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与实施,双方人员往来更加频繁,不断深化合作。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不仅仅局限于上述五种类型,还有其他一些汉语传播途径,如文化交流传播途径、旅游传播途径、影视传播途径、社交媒体传播途径、融媒体传播途径等多种类型。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在新媒体技术的支持下,社交网络平台、融媒体开始成为汉语传播的新途径,为汉语在东南亚传播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将汉语传播与“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相结合,开发拥有领先其他市场的文化产业和辅助学习的电子产品,建设高质量的汉语文化学习网站,为更多的需求者提供丰富的语言文化学习内容,为不同需求的汉语学习者提供个性化教学服务。

四、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具有动态发展性

从上文研究可知,东南亚汉语传播途径具有鲜明的多样性特征,然而这些多种多样的传播途径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具有动态发展性特点。随着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日益频繁,中国与东南亚地区间的语言文化接触与影响也随之加大,必然会为汉语传播带来机遇与挑战。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东南亚国家汉语传播,主要是华人华侨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传播。随着移民数量的增多,华人社会的壮大,华人社团的成立,开始出现私塾、华文学校等教育机构,并催生了校刊和其他报刊等以文字方式传播的华文媒体途径。再到20世纪末期,随着广播、电视和电脑的先后出现,汉语传播的方式、途径、过程和效果等也发生了变化。直至21世纪,电脑、手机、平板电脑等移动终端设备的快速发展,互联网的普及,交际的方式与途径不再受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语言接触变得更为频繁,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汉语传播的速度。“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出现,将会与传统传播方式相融合,形成新的生产方式、组织方式、交流方式和信息传递方式,这些新的传播方式必定会催生出类似融媒体的新型汉语传播途径。

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关系总体比较友好,逐渐宽松的东南亚国家外语教育政策直接影响汉语传播途径的变化。汉语在泰国、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老挝、柬埔寨、文莱可作为正式课程开设,汉语教育也已被这些国家批准纳入国民教育体系[15]。“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之后,经贸活动频繁,带动中国企业走出去,这涉及人口、服务、资本、货物、技术、知识等跨国流动,汉语将随之传播出去,这就必然会催生新的汉语传播途径出现。

参考文献:

[1] 韩晓明.汉语传播规律的历史考察及其启示[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6):122-125.

[2] [15] 吴应辉,何洪霞.东南亚各国政策对汉语传播影响的历时国别比较研究[J].语言文字应用,2016(4):80-92.

[3] 梁宇.东南亚汉语教材发展评估的国别比较研究[J].民族教育研究,2017(5):113-121.

[4] 吴应辉,杨吉春.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研究[J].世界汉语教学,2008(4):125-132.

[5] 李志凌.汉语国际传播中的“顺应”与“合作”——基于东南亚汉语传播的实证分析[J].语言文字应用,2016(4):100-107.

[6] 韩晓明.继承语理论对东南亚华语传播的启示[J].民族教育研究,2018(1):129-136.

[7] 庄国土.东南亚华侨华人数量的新估算[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

[8] 庄国土. 海上丝绸之路与中国海外移民[J]. 人民论坛, 2016(8):244-246.

[9] 韦丽娟.泰国汉语教育政策及其实施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

[10] 卡利托·S·布诺,艾石.菲律宾的华文教育[J].民族译丛,1992(4):1-8.

[11] 郑通涛,蒋有经,陈荣岚.东南亚汉语教学年度报告之一[J].海外华文教育,2014(1):3-18.

[12] 吴应辉,杨叶华. 缅甸汉语教学调查报告[J]. 民族教育研究,2008(3):95-99.

[13] 熊琦,张小克.缅甸汉语教学概况[J].世界汉语教学,2006(3).

[14] 中国侨网.广西师范大学与东帝汶高校共建“汉语文化中心”[EB/OL].http://www.chinaqw.com/hwjy/2016/12-14/117402.shtml,2016-12-14.

[资助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东南亚国家华文教育动态数据库建设”(项目编号:18CYY027);福建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复杂动态系统理论下的东南亚汉语文化传播模式研究”(项目编号:FJ2017C092);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复杂动态系统视角下东南亚汉语文化传播途径研究”(项目编号:JAS170016)]

[責任编辑:陈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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