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土豆的一生

2020-03-22 02:59米粒
新青年 2020年12期
关键词:白裙土豆泥白葡萄酒

米粒

那一年,她才20岁,白衣白裙圆口布鞋,站在一个简陋的会议室里,面前一支没有规律地吱吱作响的话筒插在一个简易话筒架上。她念一首诗,不是朗诵,是念,像叙述着什么,关于土豆花和土豆花田,粉腻的土豆花香味和土地的味道在她的叙述中弥漫出来,浮动在小小的空间。在那个蓬勃发财的年代里,人们忽略了她和她的视界里平实的、与人们餐桌息息相关的这种植物……

单位里有下过乡的同事说土豆最好种了,不说大面积的机械种植,家家户户也种一点土豆,春天播种的时候一个土豆切两三块,每块上有芽眼就行,一锹踩下去半锹深,土豆块扔进去,铁锹抽回,脚踩上去,往前走一步进行下一个。东北土地肥沃,种什么长什么,只要没有大灾,秋天都有好收成,种一小块土豆田一家人吃不了地吃,所以懒人只要不懒都饿不死。我想着那个春天播种土豆的人,一派写意的样子,绝没有梵高的《吃土豆的人》那种几近狰狞的苦难表情。

土豆有两个起源中心,一是秘鲁与玻利维亚交接处的盆地,另一个是中美洲和墨西哥中部。在16世纪后叶经由两条路线——西班牙和英格兰带进欧洲,刚刚引进欧洲时是当作园艺花卉种植的,因为那时的欧洲人对食用这种地下茎块感到恐惧。但是作为观赏植物,土豆却有着独特的风姿。

即使生活在中国东北哈尔滨,以前要靠着土豆萝卜白菜过冬,我对土豆也没有厌倦。像托尔斯泰对着自己的手进行的爱情追问:我爱她吗?不爱。消掉她可以吗?不行。我和土豆也有这样的关系。我爱它吗?没想过。如果让土豆从我的食谱中消失行吗?不行。

秋天,新土豆上市,除了做菜,我更喜欢带皮蒸煮,然后剥皮,两三个淡黄乳白的土豆内瓤泛着沙面的细腻颗粒,冒着淡淡的热气,只是撒一点盐粒都很好吃,如果有一点酱,不论什么酱料和土豆一起压成土豆泥都是美味,如果再加一点黄油或者橄榄油和黑胡椒加进去,那简直是人间美味中的金不换。秋天的新土豆淀粉含量高,适合做软烂面的菜肴,代表菜当然是土豆泥。只要存储一段时间,淀粉含量就会下降,所以经过冬储到春天的土豆更适合炒土豆丝,土豆丝经过清洗再炒并在炒的时候烹醋会更加爽脆。

新学的这款土豆菜是我喜欢的土地与海洋结合的美味——西班牙章鱼土豆。西班牙人把土豆带回了己国,又是面朝大海的国度,这两样东西的结合实属必然。我没有搞到西班牙大怪物章鱼,用普通小章鱼代替,章鱼去囊去眼清洗干净,新鲜的章鱼有人不去除囊中的内脏,认为那是爆头的美味。我买的是冻章鱼,还是清洗干净比较好。大锅加没过章鱼的水,再加大半杯白葡萄酒和盐,章鱼整只、土豆整个扔进去煮10—20分钟(章鱼越大煮的时间越长)。章鱼煮熟捞出,一般来说土豆还要再煮一会儿才能熟,熟了以后也捞出。章鱼切条切块随便,土豆切成一公分厚的圆片铺在盘底,或者用大汤勺稍微碾压成泥,然后把章鱼码在土豆上,撒玫瑰海盐(普通精制海盐也行),现磨黑胡椒、红椒粉也撒上,然后淋澆橄榄油,看上去简单粗暴,其实非常好吃。

我去惠州或者大连海边的时候,能买到新鲜的章鱼,尤其是东南沿海,是1570年以后我国最早种植土豆的地区,那里的土豆好吃、章鱼活泼,是做此菜好地方。如果吃一盘,不必吃主食,但是要有一杯白葡萄酒,就是煮章鱼时剩的那半瓶白葡萄酒。章鱼土豆就酒越喝越有。吃这盘子章鱼土豆的时候,当年那个念给土豆诗句的白裙女孩已然白发飞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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