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覆面葬俗研究

2020-03-28 02:54温晓星
科学导报·学术 2020年61期
关键词:辽代意义

温晓星

【摘 要】契丹族是我国北方的一个重要游牧民族,其独特的丧葬习俗凝聚了古代人民智慧的结晶,其中的覆面葬俗就别具一格。本文通过对辽代覆面葬俗的产生、发展、出土情况、类型、作用等问题的分析,从不同层面体现了各民族间葬俗的交流与融合,有利于我们对古代契丹族独特葬俗有一个深入的探讨,也为日后他人研究丧葬习俗等方面的内容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资料。

【关键词】辽代;覆面;葬俗;出土情况;意义

面具,作为一种世界性的造型文化,它是含有特殊性质与意义的象征符号,在人类发展史上多被应用在丧葬祭祀、舞蹈文艺、战争狩猎等各个领域,成为人类社会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结晶。经过查阅考古资料和研究文献史料,我们才日渐知晓在世界上几个大洲的许多民族中,在人类的早期文明阶段就已经产生了面具,可见面具的渊源是非常早的,世界上最著名的面罩是1923年在埃及十八王朝国王图坦哈蒙墓中发现的黄金面罩距今约3300年。即使在现代社会,仍有许多国家、地区或民族保留着使用面具的传统习惯,一般表现在诸如化妆舞会、戏剧表演以及驱鬼降魔等大大小小的民风民俗活动中;其中有一类面具是覆盖在死者脸上专用的一种葬具,通称为“覆面”。我国是面具产生较早、也是流行时间较长的国家之一,直到现在仍然可以看到它的原形和影子。覆面即葬礼中为死者蒙面的遗物;有金、银、玉、铜、布等不同材质,从春秋时期延续至今,大多出现于墓葬中,覆盖在死者的面部,寓意深厚;覆面葬俗是对鬼魂崇拜的一种思想表现,我国历史上使用面罩较普遍的是先秦、汉代和辽代,辽代契丹族的墓葬中发掘出土了大量的金属面具,但史料记载不是特别详细,有些还没有科学的结论,因此本文通过查阅大量的一手资料,立足于现有的考古发掘资料和不同时期辽代墓葬金属面具的出土情况,以便于对覆面葬俗有一个更加清晰具体的认识,深刻阐释辽代丧葬礼俗制度,从而有利于我们能够更加真实地接近这个古老的游牧民族。

一、覆面及覆面葬俗

(一)“覆面”名称由来

最初覆面被称作“幎目”,后来又称“覆面”、“面衣”、“面罩”等,各种称谓都有各自的道理,比较而言还是称“覆面”更为贴切准确。[1] 覆面这一概念,也是在东汉郑玄在著《仪礼》时首次提出的,与“幎目”几乎可以互用;但考古发掘出土的覆面所用材质并不全是布料所制,还有贝壳、陶质、木质、玉质、金银质等,所以用“幎目”就很难将这一概念全部涵盖,而且就目前考古发现来看,还没有发现完全符合《仪礼·士丧礼》中所记载的中间填絮,黑表红里的方巾。[2]

(二)覆面葬俗的出現

覆面是一种特殊的丧葬习俗,是远古人类对鬼魂崇拜的一种思想表现,是古人对死者面部所做的特殊处理方式,也是一种原始的艺术形式;他们认为人死后鬼魂依然存在,所以还要在死人脸上覆盖面具,以此来象征死者灵魂转世而变成鬼,它以原始灵魂观念中灵魂不死不灭、尸骨是灵魂的依托为基本依据而产生;[3]作为游牧民族的契丹族曾一度信奉萨满教,在他们看来,人死后灵魂依然依附于尸体躯壳之上,灵魂返回墓中时,看到自己已经腐烂的尸体,很可能会因为不认识自己而受到惊吓,为了万无一失,就必须仿照死者生前的模样制成面具罩在死者脸上;其实我国早在商代就使用玉料制成面具罩在死者脸上了,但只有辽代的契丹贵族宗室这么普遍地使用覆面作为其独特的葬俗。[1]

学术界认为辽代契丹族的覆面葬俗绝不是一种偶然的社会文化现象,它是在深刻的历史与社会背景下出现的,并且受到当时的地理环境、文化传统和经济形态诸方面的影响。我国辽代的契丹族金属面具,一般出现于权贵富豪之家的古墓中;契丹葬俗中的金属面具和网络是萨满教和再生观念相结合的产物,据学术界认为覆面始于春秋末年的吴王夫差,《说苑》曰:“越袭吴,吴王将死,曰:‘吾不用子胥之言,至于此,死者有知,吾何面以见子胥也?遂蒙絮覆面而死”。[4]刘振鹭所著的《辽圣宗永庆陵被掘记略》中曾记载:“比诸骸骨有委于地面者,有陈于石床者,更有用铜丝罩护其全体者”,这是有关金属面具及金属网络的最早记录。

金属面具是辽代金属殡葬服饰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整套服饰中最基本、最主要的一部分,它真实而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的葬式葬制;为了能让亲人看到死者整洁的容貌,又想保证死者面部不被鸟虫喙啄,古人常常会制作一木制面具盖在死者脸上;契丹建国以后,开始实行土葬,但并不是简单的汉族式土葬,而是将树葬和土葬结合起来,将木制面具改制成金属面具,由此形成了富有契丹民族特色的铜丝网衣覆面葬俗。目前出现最早的覆面葬俗应是辽圣宗时期的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陈国公主与驸马的面具,双目圆睁,面带锤花,面具周围穿一周孔用以和网络相连接。

目前学界关于契丹族覆面葬俗的起源有五种学说,分别是树葬说、萨满教说、嫁到萧氏皇家女子专用说、金缕玉衣说和东胡说;[6]树葬说主要指铜丝网衣与金属面具是契丹族古老葬习演化而来,古籍中就有提到:“契丹旧俗,父母死以哭为不壮,将尸体置于树上,三年后收骨焚之”,为了防止尸骨遗失,当时很有可能会采取一定的措施,比如用网结绳,或用渔网罩于尸体上,到了辽代中期时演变为金属网络与金属面具配套使用,后来遂成定制;萨满教说是指契丹族的金属面具,最早发现的实物在辽代中期的前段,并非在辽代早期,萨满教在契丹王朝早期就已经开始流行,从通古斯族系的民族看,萨满巫师在作法的时候,常有戴面具的习惯;在古代,萨满巫师的社会地位等级较高,他们在政治、经济等方面往往享有特殊权力,目前发现的金属面具都是在辽代贵族墓葬;东胡说即指这种葬俗是继承东胡族系而来,在敖汉旗周家地夏家店上层文化的45号墓中出土有钉缀铜泡及绿松石的麻布覆面,[7]以上不同学说从各个方面印证了契丹族金属面具的来源。

除此之外,覆面葬俗的出现还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为了保护尸体,延缓腐烂;二是让后人永远铭记死者活着时的威仪;三是防止死者的灵魂逃跑并留在人世间作祟;四是保护死者的面部,使死者在走向黄泉的路途中以免被恶灵所伤害。[8]

(三)覆面的类型

金属面具目前发现的有四种类型,第一种是蛋圆形脸,双耳平伸,有短脖颈;第二种是蛋圆形脸,双耳伸张;第三种是额头剪成平弧状,额以下为大半个椭圆形,双耳平伸;第四种是面具较深,约成大半个椭圆体,双耳压在面颊两侧;前两种覆面的形状在辽代中晚期都存在,第三种形状多出现于辽代晚期;第四种形状仅见一例,也属辽代晚期。

二、辽代的覆面葬俗

(一)辽代不同墓葬中覆面的发现及发展

辽代覆面属于面具式覆面,是仿真人脸部做的,有耳、目、口、鼻、嘴,从质地材料来看,目前发现的面具大多是金属材质,有黄金的,也有铜鎏金的,还有银质、铁质的,其中以铜覆面最多,银覆面次之,金覆面极为罕见;从类型上可划分为男面具和女面具两种,男面具一般较大,具有一种粗犷的特点,且多堑刻有胡须,相对而言女性面具的面目比较清秀,耳垂大多都有佩戴装饰件的圆形小孔;[11]在年龄上,大体只能区分成年人与孩童;有的在死者背部还残留有丝绸,这表明是先在死者脸上盖丝巾,然后覆盖金属面具。

经考古发掘发现的契丹面具有上百件之多,内蒙古地区出土数量最多,其次在辽西地区、河北周边也有发现。[12]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左右,在位于内蒙古地区的乌盟前旗辽墓和通辽市奈曼旗陈国公主驸马墓中出土了完整的黄金面具及银丝网络等文物,这些发现引发考古界的一片热议。目前,对于契丹族这一独特丧葬现象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多方面的成就,辽代许多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金属面具及金属网络,截止到目前,已经有六十多处辽墓中的金属面具及网络经过考古发掘并被公诸于世;金属面具及网络在契丹族的丧葬制度中大量的出现以及应用,应该是可以引起我们对契丹这种特殊的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不同葬俗文化现象进行深层的思考与探索。例如内蒙古昭乌达盟宁城县必斯营子乡小刘杖子辽墓共出土了四件铜覆面(图一);[13]内蒙古察右前旗豪欠营辽代中晚期墓葬中,出土女性鎏金铜面具一件;内蒙古翁牛特旗乌丹镇解放营子出土辽代男女铜面具各一件;[14]内蒙古奈曼旗辽陈国公主墓出土男女金面具各一件(图二、图三),分别是陈国公主和其驸马(肖绍矩)的面具;[15]库伦杏树洼辽墓出土银质覆面一件;内蒙翁牛特旗梧桐花辽墓出土女性银制覆面一件;内蒙古敖汉旗白塔营子辽墓出土铜质覆面一件;[16]内蒙古敖汉旗范杖子辽墓出土银质覆面一件;内蒙古喀喇沁旗上烧锅M5出土面具三件、两件铜质面具、一件银质面具;北京房山县辽墓出土鎏金铜覆面一件,为男性面具;在辽宁省喀左县北岭辽墓出土一件银质金属面具;辽宁新民巴图营子辽墓出土男女鎏金铜覆面各一件;辽宁义县清河门辽代中晚期契丹贵族墓出土银制覆面一件;[17]辽宁建平县凤凰山辽墓出土一件女性银质覆面;辽宁建平县辽墓出土男性银质、铜制覆面各一件;辽宁建昌县辽墓出土银质覆面一件;河北省保定市温家屯3号墓出土铁质面具一件,年代为辽代晚期。

就目前发现的资料看,辽代金属面具的发展经历了两个阶段:一是辽代中期的面具还不成熟,二是辽代晚期的面具日趋成熟。辽代中期以后,国力日渐强盛,导致厚葬制度进一步发展,于是各种金属面具被大量使用,而且按照身份地位分成不同等级;每一种习俗或文化从出现到发展,都是通过民族的不断传承才能得以延续,覆面葬俗在我国能够延续数千年,也是由于它的民族延续性,它能满足古代民族对于灵魂的信仰。到了辽代晚期,金属面具在造型上、制作工艺上、以及佩戴方法上都日趋规范化。

三、覆面葬俗的意义

契丹金属面具的出现,是一种在特定时间、特定地域、特定民族所特有的文化现象,所折射出的丧葬理念也各不相同,主要有如下几点:

(一)民族理念:

作为游牧民族的契丹王朝,在建国过程中不断与中原的汉族以及其他民族相互借鉴融合,从而形成了其独特的丧葬习俗。由最初的土葬、树葬发展演变至今,形成了一套本民族独特的丧葬制度。其中契丹族与中原汉民族之间相互借鉴融合,从而形成了一整套铜丝网衣丧葬礼俗制度,在中华文明漫长历史进程中留下了属于它自己的民俗风情。

(二)社会习俗:

在漫长历史的进程中,辽代覆面葬制度随着不同民族间的迁移、融合,各种传统文化习俗相互渗透、取长补短,丧葬习俗亦不例外,游牧民族的文化是传统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其中的丧葬制度占据主体地位,覆面葬俗有着浓厚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不仅能够指示当时的社会发展与物质文明形态,而且还有助于我们探索处于蒙昧时期古人类的思想意识和精神世界。

四、结语

经过千年岁月的变迁,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葬俗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物質与非物质遗产,在当代社会它依然独树一帜,这种持久强大的力量自始至终深深地吸引着我们不断探索属于我们的文明。现今依然保持着独特葬俗的古老契丹族是草原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断激着现代人的浓厚兴趣,以便对其的历史渊源进行更深的研究和探索。金属覆面作为辽代社会丧葬民俗中的一个奇特葬俗,存在于辽代二百多年的历史之中,成为辽代短暂历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综上所述,覆面作为我国古代丧葬文化由来已久,且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其形状、具体材质、制作方法、出土情况、功能意义会有所演变与发展,甚至其称谓也有所不同。[23]但是就其本身而言,金属覆面就是古代墓葬中掩盖在死者面部的覆盖物,是丧葬礼仪中为了表示各种意愿对死者面部进行的一种特殊处理方式。契丹王朝虽然在历史上存在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却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金属面具虽然会随着时间而褪色生锈,但是这一民族风俗却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源远流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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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郑州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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