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翻译的“信”与“美”

2020-04-01 19:49赵秋玲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5期
关键词:囚徒普希金句式

摘  要:“信”与“美”作为审美体系的重要理念,在诗歌翻译中也具备重要意义。通过对比刘文飞与戈宝权对诗歌《囚徒》的两种大相径庭的中译本,不仅有利于深入解读《囚徒》的情感价值,还有利于阐释“信”与“美”的深刻内涵,体验二者之间的复杂关系,对诗歌的翻译提供借鉴意义。

关键词:信;美;《囚徒》;普希金

作者简介:赵秋玲(1995.7-),女,汉族,四川攀枝花人,哈尔滨师范大学斯拉夫语学院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5--02

一、“信”与“美”

“信”与“美”源于中国的审美体系,古代翻译家常用“信”与“美”的概念来评判译文的优劣,揭示过程中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对立统一。[1](70)“信”起源于中国传统的“忠信”观念,即强调诚信、忠实。此观念引申到文学翻译中,则强调翻译要忠实于原文,保持原文的原汁原味,使读者能够深切体会到原文的风格意境。“忠信的”译者强调“极大限度地贴近原作,‘言直理旨,不加润饰”。[1](72)

“美”则强调译文的整体效果,翻译活动要达到“美”的效果具有一定的難度。在不同的语言文化和历史背景下,要再现原文的“美”,并使读者有所感悟,这对于译者而言都存在一定难度。对于“美”的理解郑海凌指出:“一是指文辞的华丽,二是就译作的效果而言,指美好,完美”。[1](73)译者会对译文进行艺术性地再创作,改善其译文效果,使其更贴合于读者的阅读习惯。

“信”与“美”作为两种范畴,二者之间的关系模糊不定。但是早期二者之间的关系呈现相互对立的状态,“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信者”则讲究语言的真实可靠,“美者”则讲究语言的优美华丽,二者不可兼得。在中国,对于“信”与“美”的认识理解也是逐渐发展的,由重“信”开始意识到“美”的重要性,从马建忠的“译文与原作之间不得有丝毫出入”[1](75)到严复的“信、达、雅”理论,再到钱钟书将“达、雅”包括进“信”,由此可看出,“信”与“美”的关系逐步由对立走向融合。对于二者的关系,笔者认为其不可割裂,译者在讲究“信”的同时也并未忽略“美”的存在,只是这种“美”与原文的整体更相似。同时,强调“美”的翻译者也并未背离原文进行再创造。

本文旨在针对俄国著名诗人普希金的抒情诗《囚徒》,对比分析刘文飞与戈宝权的不同译本,阐释“信”与“美”在诗歌翻译中的价值意义,并引发对诗歌翻译的思考。

二、《囚徒》译本对比分析

亚历山大·谢尔盖维奇·普希金(1799—1837)俄国著名诗人、作家。《囚徒》(?Узник?1822)属于普希金创作晚期的作品,在沙皇专制的社会背景下,普希金敢于发表向往自由的诗作,因此触怒沙皇,流放南方。诗人在流放时期遭到监禁,面对此情此景,诗人写下《囚徒》诗篇:

Сижу за решёткой в темнице сырой.

Вскормлнный в неволе орёл молодой,

Мой грустный товарищ, махая крылом,

Кровавую пищу клюёт под окном,

Клюёт, и бросает, и смотрит в окно,

Как будто со мною задумал одно;

Зовёт меня взглядом и криком своим

И вымолвить хочет: ?Давай улетим!

Мы вольные птицы; пора, брат, пора!

Туда, где за тучей белеет гора,

Туда, где синеют морские края,

Туда, где гуляем лишь ветер... да я!..?

1822

普希金的诗歌在中国广为流传,诸多学者将其诗歌译成中文,由于译者之间的差异性,使得诗歌译本也呈现不同的效果。我国学者刘文飞、戈宝权、谷羽等人都翻译过《囚徒》,本文选取刘文飞(以下简称刘)与戈宝权(以下简称戈)的不同译本进行对比分析,探讨诗歌翻译中的“信”与“美”的关系。以下为两位译者的译文:

刘译:我坐在潮湿的牢房的铁栅旁。一只年轻的鹰,在监禁中被喂养,我忧郁的同伴啊,你在窗下,啄着带血的食物,拍打着翅膀。∕它啄着,扔着,它望着窗户,好像在与我想着同样的心事。它在用目光和叫喊把我呼唤,它想说:“让我们一同飞去!∕我们是自由的鸟儿;是时候了,兄弟!飞去云外那白雪皑皑的山冈,飞去那闪耀着蔚蓝色的海洋,飞去那只有风儿……和我散步的地方!”[2](176)

戈译:我坐在潮湿的牢狱的铁栅旁,一只在束缚中饲养大了的年轻的魔鹫,它是我的忧愁的同伴,正在我的窗下,啄着带血的食物,拍动着翅膀。∕它啄着,扔着,又朝着我的窗户张塑,好像在和我想着同样的事情。它用目光和叫声召唤着我,想要对我说:“让我们一同飞走吧!∕我们都是自由的鸟儿;是时候啦,弟兄,是时候啦!让我们飞到那儿,在云外的山岗闪着白光,让我们飞到那儿,大海闪耀着青色的光芒,让我们飞到那儿,就是那只有风……同我在游逛着的地方!……”[3](33)

显而易见,刘与戈的翻译风格完全不同,下面通过对二者的译文细节对比分析,发现两位译者的差异所在,感受诗歌翻译的“信”与“美”的深刻内涵。

在第一节诗中,针对“неволе”的理解二者有所不同。刘译为“监禁”,戈译为“束缚”,二者皆有“失去自由”之意。但是,两种译法的情感效果不同。结合该诗的创作背景,诗人正在南方流放,身陷囹圄,用“监禁”一词主要表现的是诗人的处境,同时也描绘出“鹰”被禁锢的状态。“监禁”是贴合作者的现实环境,而“束缚”则偏向于“鹰”的角度进行描写,隐约带有一种“失去自由”之感。除此之外,对于句式的处理二者也有所不同,刘倾向于简洁的语言,在忠实于原文的基础上对其加以改造;而戈尊重原文,注重“信”,使译文尽量贴近原文。刘将其断为两个小句,句式显得简单凝练。戈则用多个形容词连为一个长句,译文读起来更具异域特色。

二者对第一节诗后两句的翻译大同小异,但是情感表达效果稍显差异。对于“Мой грустный товарищ”,刘在原文的基础上添加了自己的情感体验,将其处理为呼语“我忧郁的同伴啊”,使句子增加诗人与“鹰”对话的效果,进而拉近两位“被监禁者”的距离。同时,也生动地表现了诗人内心的孤独。戈采取直译的方法,译为“它是我的忧愁的同伴”,陈述句句型所表现的是诗人的自述,利用平铺直叙的方式将其所见所闻描写出来。

诗歌最后一节出现了两个“пора”,刘省略了一个,直接译为“是时候了,兄弟”,而戈贴合原文,“是时候啦,弟兄,是时候啦”。刘的译文因省略一词显得短小精炼,贴合译文整体简洁的句式特征,符合中文的阅读习惯。但是,在感情上刘的译文则主要传达出一种“坚定明确”之感,使诗歌充满对未来的向往,表现诗人对生活依旧充满信心。戈与原文相同,用两个“是时候啦”重复使用升华情感,诗人内心积极昂扬的心理状态被隐藏起来,而更增添了一丝愁绪。

诗歌最后采用了三个排比句式,这也是表达诗歌情感的关键之处。戈采用三个“让我们飞到那儿”的句式,与第二节诗最后一句“让我们一同飞走吧”共同构成排比,句式整洁,有利于增强情感色彩,诗歌整体的情感效果显得单调朴实。而刘采用的是“飞去”,与前文的“让我们一同飞去”形成递进关系,递进句式扩大了诗歌的空间感——由近及远,给读者营造出一种坚定、积极的情感氛围。

对于“за тучей белеет гора”以及“синеют морские края”,戈是逐字逐句翻译,尊重原文,他译为“在云外的山岗闪着白光”与“大海闪耀着青色的光芒”,与“让我们飞到那儿”相断开,陈述的语调使读者的视野停留在近处,营造出“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而刘的译文“飞去云外那白雪皑皑的山冈”与“飞去那闪耀着蔚蓝色的海洋”在原文的基础上加以创造,不仅使句式简单轻快,而且转变读者的视野,把读者从“牢房”带到“山冈”和“海洋”,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将诗歌蕴含的积极自信表现得淋漓尽致。

刘与戈的译文分别代表了“美”与“信”两种不同的翻译方法,呈现的效果也有所不同。显而易见,刘更加注重在原文的基础上加以改造,融入自身对诗歌的情感体验,他在忠实于原文的基础上结合中文的遣词造句习惯,使译文达到“美”的效果。而戈的译文注重落实原文,逐字逐句翻译,使译文更具异域诗歌的特征。

三、诗歌翻译的思考

在翻译外文诗歌的过程中,笔者主要从以下几点展开对诗歌翻译的思考:意象选取、句式结构、标点符号。

首先,诗歌中充满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但由于文化背景不同,相同的意象可能会具备不同的象征意义。因此,在翻译诗歌时我们首先要关注原文使用的意象、象征意义及整体诗歌所想表达的情感,结合自身文化背景,正确选取意象,使读者能深切体会诗歌的情感。但是意象选取却不是盲人摸象,要有所依据,不能偏离原文。

其次,所有诗歌都注重抑扬顿挫、韵脚、韵律等。但在翻译诗歌时往往面临着译文失去了原文的音律美,尤其采用直译的方法,译文的句式结构显得杂乱冗长,不符合中文诗歌对仗工整,整齐划一的句式特点。因此,在诗歌翻译时,要明确译文的目标读者,适当地修改译文的句式,使其不仅保持原文的韵律美,还切合读者的阅读习惯。

最后,标点符号属于易被忽略的问题,但在诗歌翻译中扮演重要角色。感叹号、省略号、问号等标点的使用对于描绘诗歌情境有着重要作用。外文诗歌的标点符号使用比较自由,时而省略,时而连用。翻译外文诗歌时,标点符号的取舍也是一道难题。对此,黄灿然指出:“译者不应随便增减标点符号;不应把长短诗行译成整齐诗行,或把整齐诗行译成长短诗行”。[4]尊重原文的行文结构与标点使用,这也是“信”的体现。而主张“美”的译者倡导对原文进行再创造,通过增删标点符号,使其符合中文诗歌的结构特点。

结语:

诗歌翻译一直是翻译界的重难点,是注重“信言”还是“美言”成为翻译的难题。笔者认为,针对两者的关系,我们不能固守传统,将其完全对立,正如钱钟书所言:“译事之信,当包达、雅”。[1](76)外文诗歌在创作时也是具备优雅、和谐的特征,译者在翻译时不能使译文失去原文的优美雅致,而应在“信”的基础上讲究“美”,帮助读者赏析外文诗歌。“信”与“美”的关系错综复杂,理解二者的内涵交织对于诗歌翻译有着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郑海凌:文学翻译学[M].文心出版社,2000。

[2]刘文飞:刘文飞译文自选集[M].漓江出版社,2013。

[3]戈宝权 刘文飞:普希金名作欣赏[M].中国和平出版社,1995。

[4]黄灿然:黄灿然:译诗中的现代敏感[EB].http://www.zgshige.com/c/2016-11-17/2075192.shtml, 17.11.2016.

[5]谷羽:“囚徒”不坠凌云志——囚徒三首赏析[J].名作欣赏,2002年第1期。

[6]趙燕蕊:诗歌翻译的“真”与“美”——试比较歌德<游子夜歌>的中译本[J].山东农业工程学院,2017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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