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杰克逊近距离接触

韩良忆

1996年10月，迈克尔·杰克逊来台湾开演唱会，尽管当时他已备受丑闻困扰，但台湾歌迷依然热爱这位“天王”，演唱会又是大轰动，各路记者自是紧追不舍。

到了高雄后的某一天，唱片公司透露杰克逊下午可能到某卖场购物，众记者闻风纷纷前往，进入卖场找好位置。我呢，没事人一样，溜达到卖场后方个人清洁用品区，磨磨蹭蹭，打算买罐洗发水，出门打包行李时忘了带，而高雄好热，晚上采访完不洗头怎么行？洗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每一个牌子的洗发水我都拿起来看看，好不容易挑中一罐，才迤迤然走向收银台。咦，怎么整个卖场静悄悄的，方才闹哄哄、各就各位的记者这会儿全在外头隔着玻璃窗向内张望？我往大门口一瞧，走进来的不正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杰克逊嘛？他后方1米处有位高大的光头保镖，步步紧跟，四下打量。我顿时明白，這里清过场，记者全被请出门外，就剩下我这个手拎着洗发水的漏网之鱼。保镖守在近门口处，继续警戒。

我将错就错，做出一副逛街的模样， 东摸摸，西摸摸，在卖场里游荡，渐渐朝杰克逊的方向走去。杰克逊买了一些光盘之类的物品后，走到钟表柜前，离我只有三五米，而保镖仍在门边。迈克尔开口向店员说了什么，很小声，听不懂英语的售货小姐一脸紧张的表情。

机不可失，我简直是冲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立，说：“可以的话，我来翻译吧。”他看了我一眼，和善的眼神似乎有点困惑，但仍缓缓地说：“请问这里有没有荧光的G-Shock（一个手表品牌）？我想看看。”透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细细尖尖的，有点有气无力。我照本宣科地翻译完，售货员拿出一只表，迈克尔接过去，握在手中端详，我一看机会又来了，一面伸手半遮表面挡光，一面说：“你看，亮亮的，有荧光。”我的手盖在迈克尔露在衣袖外的手上，那里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此举大约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杰克逊轻轻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走出卖场。

十几年后，杰克逊遽然离世，那如同被风卷起般飘走的背影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犹在眼前。（摘自《只要不忘就好》上海人民出版社   图/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