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里外的“慎独”文化

2020-04-16 12:42邵国华
语文教学之友 2020年4期
关键词:桃花源记陶渊明

摘要:桃源人,谨言慎行以求三朝无忧;太守,慎行以避欺世盗名;渔人,不谨言慎行,自取耻辱;刘子骥,轻信谣言,不慎独,终为此病终。故事中陶渊明写人,多只有地名、官职,却无真名;叙事,含蓄委婉,表济世救民之志。《桃花源记》外的陶渊明,身处乱世,谨守慎独,心系百姓的“三不愁”——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足见其境界高远。《桃花源记 》里外的慎独文化滋润着一代代华夏儿女。

关键词:桃花源记;陶渊明;慎独

“慎独”,语出《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它是儒家修行的最高境界,是中华文化的核心要素之一。始皇焚书坑儒,汉武罢黜百家,表彰六经,儒家几经磨难终于重回王道。

年轻时的陶渊明崇尚儒家,有“大济于苍生”之志。可是他生活的时代社会动乱,民不聊生,加之其家境败落,作为寒门之士,面对九品中正的官制,也只能是“壮志难酬”了。正因为此,陶渊明才选择了“击壤以自欢”的老庄之道。

扬雄曰:“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晋宋易主之后,陶渊明身在宋,心却在晋,这一点文章开篇“晋太元中”可以为证。东晋孝武帝终其一生而言是昏君,王夫之评价司马曜为“昏湎之主”,并认为“晋亡决于孝武之末年”。陶渊明渴望孝武中兴,但只是其一厢情愿,现实将陶渊明拖入泥潭,他不断地挣脱,又不断地深陷其中,最终只能选择独善其身,归隐田园,躬耕自资,感受到的是农民的淳朴可亲和田园生活的可乐。而现实生活中的政治黑暗又不断激起陶渊明思想上的波澜,他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只好借助于笔墨抒写情怀,以寄托其政治理想和美好情趣。于是便有了《桃花源诗(并序)》,《桃花源记》便是诗的序文。陶渊明借文以“散郁陶,托风采,条畅任气,优柔怿怀”,文中声画唯美,足见其君子的品性。《桃花源记》中到处洋溢着浓浓的慎独文化。

一、《桃花源记》里的慎独

(一)慎独无咎

1.桃源人的慎独。桃源人避秦末战乱,率妻子邑人到此与世隔绝之处。桃源人在贫瘠的土地上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理想生活。经过长期的努力奋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优美生活画卷展现在世人面前。

在农耕时代,所有的物资都产自田地。田地对于百姓而言,是生命,是希望,更是幸福的源泉。在桃源,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桃源人有属于自己的田,是良田,粮食满仓是可以想见的。水是生命之源,桃源河道纵横,水源丰沛,可以灌溉庄稼,也可供人们日常生活所需。吃的来自良田,穿的产自桑麻,物尽其用,人尽其责,男耕女织,尊老爱幼,其乐融融。可谓:“大道之行也……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的大同世界。桃源人向渔人打听外面的情况并委婉地叮嘱渔人不要将桃源村的信息泄露,尤其“嘆惋”一词,更见其谨慎。桃源人一直恪守祖训,谨言慎行,不与外人纠缠,才有如此人间仙境。

2.太守的慎独。“太守即遣人随其往”,一个“即”字,彰显渔人口述奇遇桃花源故事的生动性和现实存在的合理性,致使太守将信将疑。

太守身为一方父母官,岂能“听风就是雨”。如若不派人去,可能会辜负百姓的信任和朝廷的重托;若自己大张旗鼓地随渔人前往,万一没找到,岂不既扰乱了社会秩序,又自取耻辱。太守基于家国重任、百姓信任和个人好奇(若真有其事,再去也不晚)等原因,最终决定先派几个侦察兵跟随渔人前往探查究竟。

故事的发展,确如太守所忧,渔人和侦察兵最终没有找到世外桃源,太守的慎行可见一斑。

(二)不慎自咎

1.渔人的不慎独。晋太原年间,社会动乱,民不聊生。溪水有限,鱼越捕越少,捕鱼人越来越多,形成恶性循环,从而导致渔人天天捕鱼,日子却越过越穷。渔人不知贫穷的原因,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在生死线上挣扎。

奇遇世外桃源,对渔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宁可背信弃义,也要向太守“告发”桃源奇遇,以邀功领赏。不是渔人贪婪,是社会现实对他的逼迫,因为他穷怕了。渔人想通过此事一夜暴富,彻底改变自己贫苦的生活现状。渔人出了桃源村,处处做标记,以备再访桃源村,他没有回家,却径自拜见太守。结果,世外桃源纯属子虚乌有。由于渔人的不慎独,非但没有邀到功,反而坐实了其造谣惑众的罪名。

2.刘子骥的不慎。南阳刘子骥,“子骥”,“子”有地位的男子;“骥”,千里马也,喻才能出众的人。“子骥”,固美其名曰“高尚士也”。

一个高尚的士人,自以为品行高于凡夫俗子,定能找到 “世外桃源”。他宁可信其有,也不信其无,“欣然归往”。结果,非但没有寻到世外桃源,反而因为被人耻笑,抑郁而终。究其原因,是刘子骥自负,是其没有坚守“慎独”。

二、《桃花源记》外陶渊明的慎独

1.显志的慎独。陶渊明写《桃花源诗(并序)》,身处宋,却写晋朝一事,足见其慎言。正如史学家修史,大多都是修隔代史,因为即使有不符合事实之处,最多也只是背个“造谣”“不严谨”的评判,不至于危及自身的生命安全。古代文字狱层出不穷,足见为文造境之不易。这就是为什么我国的古代文学多以曲笔见长,为文含蓄、为人内敛的原因。周文王被商纣王囚禁七年,在牢中续写《周易》,周易的卦辞、爻辞多以男女、婚嫁、狩猎等事来暗指如何为人处世,并在其中流露出其灭商建周的志向。可商纣王并没有看出。陶渊明为了躲避政治迫害,为了保全自我,写晋亦是理所当然。晋孝武帝一朝,社会动乱,战祸不息,民不聊生。人民渴望“三不愁”——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而武陵人只能以捕鱼为业。

2.取名的慎独。陶渊明,写人,武陵人、太守没有具体的姓名,都以地名、官职来写,无名无姓,无法考证,更无法追责。据传有名有姓的刘子骥,是他已故之远房亲戚,“利贞无咎”。

3.叙事的慎独。“武陵人”,后世之人多将“武陵人”解读为渔人。其实,将文章置于晋孝武帝一朝的社会背景中,“武陵人”更应该是所有武陵人的代称,也就是说“武陵人皆以捕鱼为业”。为何只能以此为业呢?战乱不止,土地兼并,百姓丧失了土地,只能在“水中”求生。“缘溪行”,溪,水之浅,鱼自然更少了。且人人皆以水为生,日日如此,鱼的数量终将少于捕鱼人的数量,可见武陵人生活的艰辛。为了全面立体展示武陵人辛苦捕鱼、养家糊口的勤劳形象,陶渊明最后将目光聚焦在其中一个渔人身上。“忘路之远近”不是忘我捕鱼,而是鱼少,捕不到鱼,渔人心想下一网或下下一网定能捕到鱼,渔人正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激励接着激励,失望连着失望,网空空,船空空,致使前行不止,忘记路的远近亦是理所当然。一个悲苦的渔人形象浮现在读者心中。这一切既达到了对乱世进行嘲讽的目的,又很好的保全了自我,体现了陶渊明的慎独修养。

陶渊明对于桃源异境的描绘充满诗情画意。屋舍俨然,良田连连,美池漾漾,桑竹绵绵,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往来种作,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从视觉、听觉的角度立体展现桃源劳作生活的优美画卷。尤其是“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长句,给读者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可见物产富饶。在其笔下,解决了百姓的“三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陶渊明既替百姓发声,又保全自我,谨慎之至。

世外桃源最终再也没有人找到。可见,陶渊明笔下的乌托邦社会根本就不曾存在,但文章僅仅表现了人生创造生活环境的一种可能性。世外桃源是一种可能,既然有可能存在,就有可能消失。在晋宋易主之乱世,这样的生活是不存在的,自然也就找不到,此进一步显现当时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的社会现实。虽归隐田园,亦不忘济世救民,一心归属老庄无为,却逃脱不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王道思想的道德束缚。既抨击当朝,又替民请愿,足见陶渊明的慎言慎行。

总览全文,桃源人,谨言慎行以求三朝无忧;太守,慎行以避欺世盗名;渔人,不谨言慎行,自取耻辱;刘子骥,轻信谣言,不慎独,终为此病终。故事中陶渊明写人,多只有地名、官职,却无真名;叙事,含蓄委婉,表济世救民之志,可谓“初六,履霜,坚冰至”。他面对现实,谨慎地审视自己、检讨自己、对待自己,这是他对生命的珍重。他没有逃避现实,而是主动承担起社会责任,只不过是含蓄一点而已。“慎独”与“不慎”对比鲜明,不言自明。慎独,不是不做,更不是逃避责任,而是要加强自身修养,蓄积能量“齐家、治国”。慎独,就是“爱同于己,誉同于己,助同于己”,既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别人、对社会负责。因而慎独,无咎,行天下。

慎独文化源远流长,它犹如潺潺的小溪滋润着一代代华夏儿女。

作者简介:邵国华(1975—),男,浙江省建德市乾潭初级中学一级教师,主研方向为初中语文教材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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