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主》《白秋练》合说二题

2020-04-26 01:45荆铱迪
蒲松龄研究 2020年1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拟人

摘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一部“百科全书型”的巨著,《西湖主》和《白秋练》是《聊斋志异》中的名篇,其中有一些相通之处可以一并提起,第一部分论及两篇小说的情节地点皆位于洞庭湖,《西湖主》题目其意为“西洞庭湖的公主”,“西湖”为“西洞庭湖”的简称,“沙碛”是赤沙湖(西洞庭湖早期系赤沙湖的一部分)的沙岸,《白秋练》中的法术即是河流湖泊“水落沙出”的自然现象。第二部分论及两篇小说在人物形象特点刻画上与动物的真实特性吻合,婚期扬子鳄身上的“肉红色斑块”和白鳍豚敏锐的回声定位能力,分别与小说中“红巾”和“吟诵”富有鲜明个性的人物形象相对应。由此可见我国古代人民对于自然事物特性、自然运行规律和动物特征习性的精准观察,体现了蒲松龄在小说安排上的高超驾驭能力。

关键词:聊斋志异;西湖主;白秋练;西洞庭湖;拟人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凡是伟大的作家都是“百科全书型”的。宋代的理学家程颢有一首七言律诗《秋日偶成》,其中有“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的句子。这首诗是选入古代童蒙读物《千家诗》中的,蒲松龄想必读过,他虽然是小说家,读过他的小说我们就会发现,天地万物、四时佳兴,自然规律和生物习性都涵泳在他的心胸之中,一片遥远的湖水、一道柔细的沙岸或一花一妖一狐一魅,这些自然之物,他都能够体贴入微,充分把握其名称细节或个性特征并将其收入《聊斋志异》中,留下让后人解读不尽的辽阔想象空间。

这里,笔者仅挑出《西湖主》和《白秋练》这两篇在内容上颇有关联、颇可比较的小说,对其中非常浅显却又非常关键,并且为历代读者习焉不察的两点加以解说,以就教于方家。

《西湖主》这篇小说是《聊斋志异》中的名篇,蒲松龄在文章开头已经明确交代,小说的地点背景在“洞庭湖”。《西湖主》开篇:“陈生弼教,字明允,燕人也。家贫,从副将军贾绾作记室,泊舟洞庭。” ① 是说燕人陈弼教随着副将军贾绾在洞庭湖停船,又言:“后年余,生北归,复经洞庭,大风覆舟。”题目中出现的“西湖”根据文义当指“西洞庭湖”,这样的说法是否有更确切的依据呢?

洞庭湖面积较大,当地人按习惯把它分为东西南北等部分便于具体指称。《洞庭湖志》云:

《寰宇记》则分青草、洞庭、巴丘为三湖。然要而言之,洞庭足以统之。其地东北属巴陵,西北跨华容、石首、安乡,西连武陵、龙阳、沅江,南带益阳而环湘阴。凡四府一州,界分九邑,横亘八九百里,日月若出没于其中,水涨则长江亦与湖相通,虽江北之荆州、安陆、德安等郡水所到处,皆可目为洞庭。[1]41

“洞庭湖”是一个专称,有自己的固定水域;但更多的时候,它又是一个统称,概括附近的所有水域。从古籍记载可知,洞庭湖有“东”“西”“南”等方位区分,但并没有明确说明洞庭湖分为东湖、西湖等部分。蒲松龄主要生活在清康熙时期,《洞庭湖志》是清道光时修撰的,中间隔着一百多年,这洞庭湖的东、南、西三部分是何时形成的呢?

明嘉靖以后,主要采用“舍南救北”的治水方针,《嘉靖常德府志》卷之二“洞庭湖”注云:“每岁夏秋之交,湖水泛滥,方八九百里,龙阳、沅江则西南之一隅耳。” [2]13清代沿袭明朝的消极治水方针,在长江来水有增无减的情况下,一遇洪水则湖水泛滥四溢、向外扩展已成必然之势。西洞庭湖和南洞庭湖就是在这一背景下逐渐扩大起来的。[3]5

西洞庭湖和南洞庭湖是在明嘉靖后形成的,《中国水系辞典》“西洞庭湖”词条解释:“西洞庭湖系指赤山以西诸湖。” [4]365赤沙湖当是西洞庭湖的一部分或    者是主要部分了。我们再回头来看《洞庭湖志》,《志》云:

赤沙湖,在县西,与洞庭湖相连,半隶华容……范晦叔《岳阳风土记》:郡有洞庭、青草、巴丘三湖,夏秋水泛,與洞庭为一,涸时惟见赤沙。王璨诗:“悠悠澹澧口,下会赤沙湖。” [1]41

在这段话中,它不但再次提到了“西”字,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洞庭湖周围的这些湖泊本来是各自独立的,到了夏末秋初涨水的时候,就连到一起了,统称为洞庭湖。等冬季到来,湖水下落,湖中的赤沙就露了出来,这就是作为西洞庭湖主体的赤沙湖得名的缘由,唐代诗人刘长卿曾写诗吟咏过赤沙湖:“茫茫葭菼外,一望一沾衣。秋水连天阔,涔阳何处归。”

由此,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西湖主》的“西湖”就是“西洞庭湖”的简称,“西湖主”就是“西洞庭湖的公主”。我们还可以从《白秋练》中找出佐证。

《白秋练》说,直隶的慕蟾宫和《西湖主》中的陈弼教一样,都是河北人,随父亲去楚地经商,父亲把他留在武昌的旅店里看守货物,自己出去联络买卖。慕蟾宫是一个唐诗爱好者,趁父亲出去自己无事,遂执卷吟诵唐诗。每当吟诵的时候,总看到窗外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美女来回偷听。“又二三日,载货北旋,暮泊湖滨”,正好父亲又出去,有一个老太太过来,要把那个偷听的女孩白秋练,许配给慕蟾宫。慕蟾宫担心父亲不同意,就没有答应她。于是老太太认为受了奇耻大辱,就说你们“请勿想北渡矣”,施展法术让他们父子走不了,回不了河北。

泊舟处,水深没棹;夜忽沙碛拥起,舟滞不得动。湖中每岁客舟必有留住守洲者,至次年桃花水溢,他货未至,舟中物当百倍于原直也,以故翁未甚忧怪。独计明岁南来。尚须揭资,于是留子自归。

照字面意思看,这段话是说慕蟾宫父子停船的地方,本来水深得没过船篙。那天夜里突然沙子堆积起来,船就停在那里撑不走了。其实蒲松龄也向我们透露了其真实情况——这种现象不是偶然的,而是“每岁”都有。现在水浅了船走不了,明年春天发了“桃花水”,就可以畅通无碍了。小说中的“法术”是有事实依据的,即上文所引《洞庭湖志》中所说的“夏秋水泛,与洞庭为一,涸时惟见赤沙”,现在水落沙出是自然季节更替长江水浅的结果,多少年来一直就是这样。

《聊斋志异》虽为志异小说,但在文章细节中描述展现的自然现象是符合科学道理的,中国古代人民对于自然造化的观察和总结,已经在不经意间融入民间故事中,经由蒲松龄之手进行再创作,在今人品来,其幻化寓于真实之中,不禁令人拍案叫绝。

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任何人都有视野盲点,都有认识事物的局限性,蒲松龄也不例外。他说慕蟾宫父子最初停船住宿的地方是湖北武昌,“又二三日,载货北旋,暮泊湖滨”。慕蟾宫父子是河北人,尽管没有水路直通到家,但回家总得朝北方划船。武昌在洞庭湖的东北方向,与洞庭湖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很难和洞庭湖发生联系。但是他们沿江而上到了洞庭湖再做点买卖赚他一笔,或者会齐友人一起回家,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暮泊湖滨”的这个“湖”,可能是洞庭湖也可能不是洞庭湖。

关于这一点,蒲松龄在行文上不像在《西湖主》中那样斩钉截铁地说“洞庭”,而是用一个含含糊糊的“湖”字。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不管这个“湖”实际上在湖北还是湖南,在他的心目中,这个“湖”就是洞庭湖,就是洞庭湖中的西洞庭湖,也就是古人所称的“赤沙湖”。关于这一点,蒲松龄已经通过“泊舟处,水深没棹;夜忽沙碛拥起,舟滞不得动”这句话,向我们作了说明。

一九六二年初冬,郭沫若为蒲松龄故居题辞:“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这两句话看起来是一副对联,意思是并列的,换一个角度看它,也可以认为是递进的,“刺贪刺虐入骨三分”的前提是“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只有“写鬼写妖”的艺术手法“高人一等”,所能达到的“刺贪刺虐”的稳度、准度和狠度才能“入骨三分”。而“写鬼写妖高人一等”的前提,就是在写作过程中能稳、准、狠地抓住这些鬼和妖的特征,使之拟人化并进而转化成人的特征,从而让人无突兀感。否则,所谓的艺术形象就成了《红楼梦》第一回中石头所云的“千部一腔,千人一面。”《聊斋志异》就不是这样。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

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怪,诞而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5]216

鲁迅相对明末志怪小说的特点,指出了《聊斋志异》塑造人物形象的几个要点:详尽而平常、异物见人情、鹘突知非人。正以为有了这几点,《聊斋志异》才以其戛戛独造的艺术魅力超越群伦而独领风骚。

蒲松龄在小说的人物塑造上体现出来的别有用心,与中国古代劳动人民对事物的细致观察和生活经验息息相关。《聊斋志异》“百科全书型”的特点还在于其善于汲取民间智慧。民间流传有蒲松龄摆茶摊收集故事的轶事,鲁迅对于其摆茶摊收集民间故事并不认同,“至谓作者搜采异闻,乃设烟茗于门前,邀田夫野老,强之谈鬼以为粉本,则不过委巷之谈而已。” [5]216但是不论怎样,蒲松龄的创作来源是中国古代民间的集体智慧,汲取了当时人们对于自然规律和动物习性的观察和认知的精华,这在《聊斋志异》的小说人物塑造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我们从《西湖主》和《白秋练》中各举一例来略加说明。

陈生弼教,字明允,燕人也。家贫,从副将军贾绾作记室,泊舟洞庭。适猪婆龙浮水面,贾射之中背。有鱼衔龙尾不去,并获之。锁置桅间,奄存气息;而龙吻张翕,似求援拯。生恻然心动,请于贾而释之。携有金创药,戏敷患处,纵之水中,浮沉逾刻而没。

中国古代小说的写作具有一些特定的“格套”,从开头的这一段描写,奠定了小说的主题是“放生与报恩”。第一段中“猪婆龙浮水面,贾射之中背”“有鱼衔龙尾不去,并获之”“龙吻张翕,似求援拯”“生恻然心动,请于贾而释之”“携有金创药,戏敷患处,纵之水中,浮沉逾刻而没”这些语句,就像《红楼梦》“太虚幻境”中那些正副册子一样,为后文作了充分的暗示与铺垫。可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择其要而言之。“猪婆龙”就是扬子鱷。根据后文故事,我们知道这条扬子鳄是洞庭湖君的妃子,故事的女主人公“西湖主”就是她的女儿,当然也是一条扬子鳄。“龙吻张翕”是水生动物离开水之后都会有的动作,不单单扬子鳄才有——其实扬子鳄是水陆两栖动物,离开水倒不一定会“龙吻张翕”,蒲松龄这是根据一般鱼类想象出来的。可是,有了后边紧接着的“似求援拯”四个字,一下子就把动物的自然形态给人性化了,这也到了考验陈弼教人性的时候,果然陈弼教“携有金创药,戏敷患处,纵之水中,浮沉逾刻而没”,陈弼教的人性经受住了考验。“浮沉逾刻而没”,这本来也是水生动物的共有特点,可是经蒲松龄的点染,使人顿生联想:她这是在向陈弼教频频鞠躬致谢。

对“西湖主”这一女性人物的刻画惟妙惟肖,博人眼球:

才至半山,闻鸣镝声。方疑听间,有二女郎乘骏马来,骋如撒菽。各以红绡抹额,髻插雉尾;着小袖紫衣,腰束绿锦;一挟弹,一臂青鞲。度过岭头,则数十骑猎于榛莽,并皆姝丽,装束若一。

蒲松龄在这段引文中说二女郎“各以红绡抹额”,后文还说到公主的“红巾”等。爱“红”这本是所有少女的天性,也就是所谓“人性”。这是“西湖主”率众猎首山的场景。她们的这种特征,能不能按到别的花妖狐魅的头上呢?不行,就算是我们接着就要说到的《白秋练》中的白秋练——她是一条白鳍豚也不行。因为在蒲松龄笔下,所有人物形象的特征都是由其特有的物性决定的。

《中国动物志》爬行纲鳄形目中对于扬子鳄是这样介绍的:(扬子鳄)雄体较长大,婚期(6月上旬)常在背面从头顶到尾部出现大小不等的肉红色斑块,7月下旬逐渐消失。[6]170“肉红色斑块”与“红绡抹额”呼应,小说中人物特征的塑造来源于动物本身的特征,扬子鳄常常只有头部露出水面,婚期时候的红色特征恰恰与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头部装饰吻合,笔者使用相关古籍数据库搜索,尚未发现关于“猪婆龙”头部的红色特征,可见这样的观察流存在民间故事之中,蒲松龄在小说人物特征的塑造上很好地结合了中国古代人民对于动物的细致观察,极具个性和表现力。

此外,《白秋练》这篇小说也是如此。全篇的眼目是一个“吟”字,慕蟾宮“每舟中无事,辄便吟诵”“一夕,翁赴饮,久不归,生吟益苦”。白秋练的母亲找慕蟾宫求亲,云:“妾白姓。有息女秋练,颇解文字。言在郡城,得听清吟,于今结想,至绝眠餐。”后来白秋练与慕蟾宫“以吟声作为相会之约。由此值翁他出,遂高吟,则女自至”……光这些“吟”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在《白秋练》中,白秋练的母亲是一头白鳍豚,白秋练当然也是一头白鳍豚。一条白鳍豚如此喜欢听人吟诵诗歌,她靠的是什么?是听觉,而白鳍豚具有发达的回声定位能力,豚类动物能发出频带较宽的超声波,频率随时可调,当声波碰到物体时,就会产生回声,这种回声被豚类的特殊器官接受并进行分析,可以判别前面的目标,探测距离,捕捉食物,寻找伴侣,其强大的声呐系统决定了其在声音接受和传达方面表现出来的超强能力。[7]19白鳍豚可以接受到的声音频率之广决定了其敏锐的听觉,可以对人类声音灵敏捕捉,《白秋练》正和这一特性吻合。

蒲松龄在构思小说细节中的考虑同样和动物特性相吻合,《白秋练》的主线是“吟诗”,体现了其对于声音方面的关注,白鳍豚关于声音的接受和反馈是经过现代科学证实了的,而在科学技术远远没有当今发达的古代,已经对此现象有了发现,在蒲松龄收集、整理和创作的小说中可见其踪迹。

《西湖主》《白秋练》两篇小说中的情节发生地点都设定在洞庭湖,在小说情节的刻画上,《白秋练》可见河流的“水落沙出”的自然现象;在小说人物形象的设计上,《西湖主》“猪婆龙”婚期出现的“肉红色斑块”与小说中的“红绡抹额”“红巾”相互对应,《白秋练》的女主人公的白鳍豚形象也在主线情节设计上清晰体现。结合蒲松龄创作的灵感来源和创作理论,我们可以认为《聊斋志异》是一部“百科全书型”的巨著,在小说的情节设计和人物刻画方面,都展现出了鲜明的自然造化形态、事物发展规律和人与自热的关系特征。

参考文献:

[1][清]陶澍,万年淳,修纂. 洞庭湖志[M].何培金,点校.长沙:岳麓书社,2003.

[2][明]陈洪谟.嘉靖常德府志卷二[O].明嘉靖刻本.

[3]李跃龙.洞庭湖的演变、开发和治理简史[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14.

[4]朱道清.中国水系词典[K].济南:青岛出版社,2007.

[5]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6]中国科学院中国动物志编辑委员会主编.中国动物志·爬行纲(第1卷)[M].张孟闻,等,编

著.北京:科学出版社,1998.

[7]刘仁俊.白鳍豚的生态适应与资源保护[J].水产科技情报,1980,(5).

Combining Investigation of “Princess of West Lake” and “Bai Qiulian”

JING Yi-di

(School of Arts and Humanities,China Academy of Art,Hangzhou 310000,China)

Abstract: Pu Songling's Liaozhaizhiyi is an encyclopedic masterpiece,in which Pu Songling infuses a variety of characters, emotions,objects,and logics. With another way of looking at it,combined with scientific knowledge,we can get a new interpretation result,which shows Pu Songling's brilliant artistic skill. “Prin-cess of West Lake” and“Bai Qiulian”are two famous stories in “Liaozhaizhiyi”. Among them,“West Lake” is“West Dongting Lake” and“sand moraine” is the sand bank of Chisha lake. The “orange red transverse lines” of young Chinese alligator and the sharp sonar system of Baiji dolphin constitute the perfect images of West Lake princess and Bai Qiulian.

Key words: Liaozhaizhiyi;Princess of West Lake;Bai Qiulian;West Dongting Lake;sonar system

(责任编辑:陈丽华)

收稿日期:2019-09-07

作者简介:荆铱迪(1998- ),女,山东淄博人。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美术史专业2017级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美术史及艺术理论。

①《西湖主》《白秋练》原文出自蒲松龄著、盛伟编校《蒲松龄全集》,学林出版社,1998年版。后文不再一一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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