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为何多“新发”于城市?

2020-04-27 08:46汤伟
风流一代·经典文摘 2020年4期
关键词:新发抗药性病菌

汤伟

城市化和世界城市网络,在传染病的发生、传播和应对过程中极端重要。

根据联合国统计数据,2008年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实现多数人口居住于城市。预计到2050年,城市人口将占全部人口的70%以上。

城市人口大量增加而基础设施供应不足,必然使得居住在贫民窟中的人口大量增加。联合国人居署估计,当前生活在贫民窟的人口大约9亿,相比2000年的7.6亿和1990年的6.5亿有明显增加。

伴随城市化和贫民窟增多,人类和大自然的接触更为深层,传染性疾病频频暴发,而且疾病种类激增。过去33年,统计发现暴发疫情多达12102次,疾病种类达215种。

城市的公共卫生革命

城市史,某种意义上是与寄生物一起生活,并不断试图排除这种寄生物的历史。在19世纪,如果人们患上霍乱,在48小时之内就有1/2的死亡可能。

19世纪30年代,欧洲面临经济萧条、政治反叛,如果各种疾病再暴发,那么衰弱、贫穷的工人阶级将最终成为革命力量。由此,政府对公共卫生特别紧张。

实际上自1830年以后的40年内,伦敦暴发了4次霍乱,尽管霍乱不是不可挽救的疾病,但在当时却导致相当可观的人口死亡,使得城市管理者彻底认识到改善公共卫生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对霍乱成因有着自己的独特解释。他们认为,当腐烂物质,譬如厨余、马粪、工业废弃物散发出恶臭并在空中飘荡而被人吸入时,霍乱便发生。然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饮用水中的霍乱弧菌。

正是霍乱“倒逼”约翰·斯诺医生进行细致缜密的调查,最终催生了一大批现代公共卫生机构,涵盖公共卫生、环境卫生、下水道、清洁水等等。2007年,受访的医学家在某医学杂志调研中一致认为,公共卫生革命是1840年以来最重要的医学里程碑。

然而城市和传染病,并不是清晰的单向关系。

首先,传染病最重要的特性是扩散、迁移和流动,而城市作为各种物质的汇聚点,为扩散、迁移和流动提供了绝佳场所。

以前从欧洲去美国需要6~7周,那时如果感染某种疾病,极有可能途中去世。如今,病毒完全可能在宿主无意识的潜伏期,来到世界的另一端,不管控制多么严格都可能跨境,而一旦到达某个城市,就具备了急剧扩散的某项条件。

其次,城市本身的高密度,也是病毒传播的绝佳机会。

2010年1月,在猪流感暴发高峰期,斯坦福大学研究人员使用无线传感器,跟踪监测一所高中的788名教师和工作人员的接触动态,研究人们相互接触多少次,疾病才能通过咳嗽、流鼻涕等行为进行传播。研究人员惊讶地发现,在一天时间内,全部人员有着762868次相遇,大大超过传播疾病的条件。

病毒还通过人类接触的其他事物进行传播。研究人员检测了钞票和信用卡,发现26%的钞票和47%的信用卡上面带有高水平的细菌,包括大肠杆菌。对手机的分析也显示,1/6的手机上带有粪便细菌。

再次,城市的某些特殊地点特别容易滋生病菌,譬如公共厕所、空调系统。尽管现代厕所比较清洁,管理也很到位,但仍不可避免地存在阴暗处和裂缝。当人们忘记冲刷厕所的时候,一种含有粪便的雾会散播到两米之外。这意味着,你将不得不呼吸含有大肠杆菌和其他病菌的气体。

空调系统也可能含有致命病菌。1976年,费城召开美国退伍军人会议,结果导致182名退伍军人生病,29人死亡。研究人员从宾馆空调系统里,发现一种具有致命感染性的肺炎病菌。2004年,法国的一项研究发现,那些在空调房工作的人,生病时间是普通人的2倍多。

当然,城市生活也并非是坏的,一些被认为有着危害性的元素,其实也在帮助我们重新构建免疫力——譬如公共交通。伦敦卫生和热带疾病学院调查发现,使用公共交通通勤的人,其实比使用其他模式通勤的人更少受感染。

新发传染病的源头

世界人口的增加和快速城市化已是基本事实。未来70~80年间,全球城市人口将逐步从37亿上升到93亿。

未来城市化主要发生于发展中国家,而发展中国家又缺乏相应的环境基础卫生设施,由此经常成为“新发”传染病的主要源头。

“新发”传染病大体可分四类:人畜共通性(野生动物),譬如SARS;人畜共同性(非野生动物),譬如来自家禽的禽流感;抗药性,譬如已发现的具有抗药性的大肠杆菌;新媒介传播,譬如新型流感。这四类“新发类型”中最严重的,当数抗药性的传染病。

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驱动了新发传染病的产生、演变,目前途径大概有三种:

其一,城市化改变自然景观,譬如森林面积减少、高级植物和动物的组成异化、微生物环境变化。这种城市化,一方面迫使人类与携带病毒的动物栖息地产生交集,另一方面也使病毒的适应性增强,产生变异,导致传染病新发。

其二,城市化还改变社会互动模式,使得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区域,成为各种传染病暴发的中心。以前城乡分割,城市疾病很少向乡村传播,而乡村也维持着自身的生态平衡;随着人口在城乡间的流动加快,微生物和病毒突破这种界限,使得农村也容易感染遥远地区的病毒。

其三,技术的时空压缩效应,改变了病毒向人类传递的路径。城市尤其特大城市更容易成为疾病传播中心,而全球传染病防控形势,也和城市在世界城市网络中的地位密切相关。

那么,如何应对发展中国家城市化所带来的传染病新发问题?人口密度是至关重要的变量。一般说来,人口密度上升,疾病传播速率会加快。

考虑到全球化已不可能阻止抗药性病菌跨界,这种局面必须确保安全底线。由此,监测系统就至关重要。遗憾的是,发展中国家缺乏足够的资源负担日常卫生成本,更不用说对新疾病的监测、响应和有效应对了。

传染病治理绝非仅仅是医疗问题,还存在一系列其他的经济社会难题。譬如,城市无序扩张使医疗资源相对更加紧张;日益贫困的城市人群显露出营养不良的迹象,而肥胖也盛行,对病菌的脆弱性和敏感性上升;贫民窟面积变大、人口变多,更成为病毒滋生的温床。尽管如此,目前传染病病毒的“新发”仍是可管理的,无法治愈的极具抗药性的病毒尚处于可控范围。

应对危机靠简单的卫生习惯?

发展中国家的迅速城市化,增加了新发传染病,而世界城市的资金、技术、信息网络,也影响着传染病的扩散和防控形势。那么一旦传染病暴发之后,城市又可采取哪些措施呢?

传染病应对,可分为连续的四个阶段:预防,准备,反应,恢复。

“预防”,就是在推进城市化时,要加入公共卫生管理体系的组织架构,制定好各类预案。预案应当充分调研现状,仔细分析城市对外联系的主要通道和途径,尤其是与传染病暴发地区的可能联系和接触范围。

“准备”,是假设城市已经暴发大规模的传染病危机,需要构建一个城市应急管理体系,做到遏制扩散。

“反应”,就是准确根据传染病暴发的具体情况进行应对。这一过程中,指挥中心可面对多个目标进行综合协调避免混乱,“专家分析”可尽快实现“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且制定出有效的应对方案,而“公众参与”则有助于贡献智慧,避免无故恐慌。

“恢复”,就是传染病危机平息之后,城市应逐步恢复经济、社会和文化活动。

令人惊讶的是,个体卫生在应对传染病过程中有着重要作用。

研究人员在英国曼彻斯特调查时发现,只有0.7%的人有着很好的呼吸礼仪,即朝着上臂内部进行咳嗽;2.6%的人有着勉强能接受的礼仪;而96.8%的人有着很差的呼吸礼仪,所有人都未达到优秀。最常见的是,人们直接将喷嚏打到空气中,使病毒流传很远。

研究人员还发现,经常洗手也异常有效。英国的一项调查发现,99%的人都声称自己在用过厕所之后洗手,然而记录仪却显示,只有64%的女人和32%的男人洗手。2012年,研究人員调查发现,26%的被调查人员的手上发现粪便细菌,11%的手和抽水马桶一样“脏”。显然,频繁洗手异常重要。

(摘自《看世界》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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