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留白手法在李约热小说中的运用

2020-05-15 06:14孙丽燕
北方文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留白小说

孙丽燕

摘要:留白是最初来源于绘画领域,后逐步应用于建筑、文学、音乐等领域的一种艺术手法。在当代作家李约热的小说中,也随处可见留白手法的运用,具体表现在叙事结构的留白、情节的留白以及情感的留白。留白手法的运用,将作者丰富的情感或深沉的思考隐藏在文字的背后,留给读者纵情想象的空间及咀嚼回味的余地,从而提升了艺术张力,传达出作者独特的对人生和人性的思考。

关键词:留白;李约热;小说

中国古典绘画对留白艺术向来高度重视。它原指国画创作时以“空白”为载体,不全盘托出,省略绘画中的一些细枝末节或者在关键之处轻描淡写或留有空白而获得更深远的意境,使作品内蕴丰富,给读者无尽的想象空间。

作为中国绘画作品常用的创作手法,留白艺术极富中国美学特征,正因如此,这种手法进入建筑、电影、文学等其他领域。以小说为例,留白手法的运用使作者丰富的情感或深沉的思考隐藏在文字的背后,将小说的叙事功能扩大到极致,留给读者纵情想象的空间及咀嚼回味的余地,从而提升小说的艺术张力。

张柱林曾经对李约热的小说(1)有过这样的评述:“他的小说中有某种吸引人的东西,可当你试图抓住这种东西的时候,它却悄悄溜走了。你充满了期待,可最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2)张柱林这里谈到的就是李约热小说中广泛使用留白手法所形成的表达效果。就文本而言,由于作家创作理念不同,留白手法的运用方式也存在差异。李约热对留白的运用主要体现在叙事结构的留白、情节的留白以及情感的留白。

一、叙事结构留白

“叙事结构留白主要指叙事结构的不匀称或不对称。作家将主人公、主要情节等放在叙事结构非焦点位置来处理,叙述重心多在生活场景、民俗风情、其他人物情节等非主要叙事元素上,从而偏离了现实主义小说倡导的均衡、集中聚焦的叙事结构。”(3)在李约热的中篇小说《龟龄老人邱一声》中叙述重心发生了较大位移,作者没有集中笔墨描写孤寡老人邱一声的个人生活状态及人生经历,而把笔触对准前去照顾邱一声的村民。无论把照顾邱一声当作消遣的阿明、阿三和阿卫三兄弟,还是对着邱一声叫骂的阿玲与阿香,抑或是修现世求福报的阿亮,以及默不作声只顾干活流泪的阿锦,纯属窥探别人隐私的李谦,当他们离开邱一声家时,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在叙述过程中,李约热为我们勾勒出“野马镇”的众生相,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生活,但也有自行排解的方式。此外,在《问魂》《郑记刻碑》《情种阿廖沙》等小说中也多次提到问魂、刻碑、过生日、唱山歌等民间习俗,给读者还原了一个自然、淳朴的“野马镇”民俗世界。诸如此类的非主人公的民俗风情等被翔实叙述,形成了叙事结构上的相对空白。

二、故事情节的留白

从创作本身来讲,省略在任何叙事性的文体里都不可避免,但当作者对故事情节做刻意的省略,就会形成阅读上的“阻塞”,使读者无法顺利地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这就成为艺术上重要的修辞技巧和方法,无形中扩大了故事涵盖的内容,由于读者的参与,故事本身和思想深度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扩张。

从表现形式上看,李约热往往采用中断情节或使情节发生重大转折来产生留白。《涂满油漆的村庄》中离家十年的韦虎突然写信说要回家乡拍电影,让家人帮忙提前赶制一个“涂满油漆的村庄”。家人以扶贫为理由动员村民帮忙,并让村民对着韦虎的照片讲述自己生活的凄楚来模拟电影拍摄。结果韦虎拍的电影只是演员们在摄影棚里过的好日子,跟当地村民毫无关系。得知真相的父亲带着小儿子为韦虎的冷漠和自己的承诺买单,自愿帮韦金多免费装卸石灰一年。按照以往的阅读经验,读者会很自然地期待情节进一步展开,韦虎了解真相之后是否有所触动,是否重新审视自己对电影本质的理解,但小说在此戛然而止。面对突如其来的情节空白,读者原有的阅读期待受到阻碍,读者只能在作者叙事策略的引导下思索空白背后的意味,从而警醒世人要多关注被电影抛弃的真实生活图景。

此外,李约热谈及农村现状时曾说村里的年轻人外出谋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兜兜转转没有容身之地,最后落得只得归乡的结局。在短篇小说《李壮回家》就讲述了这样一个被迫归乡的故事。以外出学习的名义寻找爱情的李壮突然很狼狈的回家,对着早已搬走的杨家空屋声嘶力竭地向过去视作草芥的镇长女儿表白。我们不知道李壮离家后经历了什么打击,也不知道他骄傲的内心如何一步步向现实妥协。李约热认为很多作品都描述过离乡的不易与艰辛,与其把李壮的遭遇全部呈现给读者,不如留些空白给读者去想象,以此包孕更为宽阔的主题与精神。

《村庄、绍永和我》亦是如此,下乡扶贫的我决意帮助误入传销的绍永走出生活的迷雾,然而绍永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对我做出回应。直到我和绍永带着三岁孩童的断指争分夺秒赶往医院时他才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们还能快点吗”。故事戛然而止,但是可以看出绍永的内心正在渐渐苏醒。

三、情感的留白

李约热很少在小说中直接表明自己的感受,情感表露较为内敛,将自己的态度和价值评判尽可能的隐藏起来,让读者凭借自己的阅读经验去体会作家的态度和情感。

他的首部长篇小说《我是恶人》围绕着黄少烈和马万良彼此仇视和紧张对峙这条主线渐次展开,二人在特殊期间造成的历史上的误会一直没能消除。黄少烈在镇长支持下,用形式上的民主投票逮捕马万良,加剧了两人的矛盾。面对马万良的挑衅,黄少烈经过精心布局诱使乡民殴打马进和马万良,最终马万良在仇恨和恐惧中跳崖而死。结尾用分镜头的方式,借马万良的鬼魂说明野马镇的风俗民情一切照旧,黄少烈维护着野马镇的秩序与稳定也依旧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篇小说中,李约热个人的态度始终藏匿在人物背后,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价值评判,而是以一种留白的手法,让读者去体会李约热作为知识分子特有的针对当代中国历史和人性的思考。

《青牛》以“蓝月娇”为主角,“我”通过牵走蓝月娇家里唯一的活物青牛,成功逼迫常年躲避計划生育的头号钉子户蓝月娇主动去结扎,自以为为工作队立下大功,却通过工作人员及蓝月娇的种种不自然表现得知之所以一直抓不到蓝月娇是因为大家心照不宣地在制度之外给这个女人保留了一份善意。在蓝月娇被迫结扎、青牛病死之后,“我”的心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噩梦惊醒后痛心自责“我不是一个好人。”语言的魅力,不在语言本身,而在语言暗示的空间有多广阔。作者没有明确指出“我”愧疚之后的举动,但每一个读者都能体会内在的情感,这显然要比直接的描述更有表现力。

自留白手法进入文学领域以来,这一手法一直备受文学创作者的推崇。现当代作家常在小说叙事中实践着戛然而止式的留白艺术手法,给读者留下人物命运、情节发展等宽阔的思考与想象空间,这种艺术手法的运用使小说产生一种一篇终了而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意外之情、情外之理、理外之趣生生不息的审美效果。当代壮族作家李约热的小说中随处可见的留白手法的运用,具体表现在叙事结构的留白、情节的留白以及情感的留白。留白手法的运用,不仅留给读者纵情想象的空间及咀嚼回味的余地,从而提升了小说的艺术张力,同时,也将李约热丰富的情感和深沉的思考隐藏在文字的背后,传达出作者独特的对人生和人性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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