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拼车吗

2020-05-21 02:50南风与烛
飞言情B 2020年3期
关键词:眼睛

南风与烛

一、

宋清然的车前几天被追尾,现在还在维修行里,她做不到早起赶地铁,这几天上班只能选择打车。

她叼着油条边用软件打车边下楼,点开界面发现今日拼车打一折。白捡的便宜谁不要,宋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拼车,然后她现在十分尴尬地和一个男人一起坐在了后排。

又被一个红灯堵在路口时,宋清然忍不住再次偷偷转头,望向正在低头玩儿手机的男人。松软的头发带点儿自然的微卷盖在额头前,右眼角下坠着一颗泪痣,尽管这些特征集聚在一个人身上,宋清然轻微的脸盲症还是导致她不敢确认。

似是感觉到注视,男人皱着眉转过头,这一下宋清然看清了他的正脸,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今天怎么就坐上这辆车了呢?

“你看我干什么?”唐昀风眯着眼问。

“就、那个……那什么……”宋清然一紧张就结巴,“你很像我的……前男友!”

唐昀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着窗外,云淡风轻道:“我就是你前男友。”

“不可能!”宋清然嘴快地反驳道,“我前男友看见我就会下车。”

话音落下,车子出现了个明显的曲线,前排的司机死死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憋笑憋得双肩颤抖。

唐昀风无视车内诡异的气氛,冷笑一声说:“你也知道?”

宋清然还是有点儿不相信,她瞧了眼司机,凑过身去小声问:“你带身份证了吗?”

车子缓缓停在了市医院外,唐昀风开车门的手一顿,转过头问她:“你想干什么?”

他还是那样一贯清冷的眼色,宋清然一瞬间不知道是该怀念还是该遗憾,她小声说:“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下。”

唐昀风不加掩饰地“哼”了一声,气冲冲地下了车,但还没关上车门,他又探身进来盯着宋清然说:“你想确认什么?确认是不是还能从头来过?宋清然,你做梦!”

车子继续前行,宋清然坐在后座发呆,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她,宋清然反应过来,耸肩对着他笑道:“你看,我说了我前男友看到我就想下车吧。”

司机又看了她几眼,不太擅长安慰地道:“他就是到目的地了,也不是针对你。”

宋清然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是这样的,他们原本决定了奔向同一个地方,但有人在中途下了车,岁月这样流过,谁也等不到谁。

路上堵了一会儿车,宋清然到工作室时,其他人已经在剧场开始排练了。大学毕业后,宋清然就做了一名沉浸式话剧的演员,如今也成了台柱子,由她主演的一部新话剧下个月即将演出。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换服装,想着中午要赶紧抽空去看看她的车子修好了没,真没想到,原来打车上班也是一种冒险。

二、

唐昀风半年前才回国,后来又被调到市医院的眼科中心,他并不知道,原来宋清然也在这座城市。

最近眼科就诊的人多,他查完房还要去门诊,午间休息时被突然冒出来的宋清然带得走了会儿神,还自我嫌弃般骂了自己几句。

宋清然今天跟剧团请了假来陪奶奶看眼睛,老人家眼神不太好,但走得还挺利索,她取个号的工夫,奶奶自己就已经在候诊区坐下了。

“奶奶,医院这么多人,你小心点儿走。”

宋清然坐在旁边,边说边往四处张望,她隐约记得唐昀风是在市医院的,还凑巧是眼科。她刚想问奶奶挂了谁的号,那边就叫号了。

有时候,宋清然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她扶着奶奶推门而入,和唐昀风的视线正面对上了,她一顿,赶紧低下了头。

坐下时,奶奶小声回头跟宋清然说:“这医生眼睛长得好看,囡囡喜欢吗?”

她当初被唐昀风吃得死死的,就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好看得过分。那是双标准的桃花眼,眼睛细长,眼尾上翘,说句矫情点儿的话,就像是星星掉进了他的眼睛里。

她被回忆拉扯着,此时却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等她回过神来时,奶奶已经被助手扶着去一旁做检查。唐昀风转着笔盯着她,说:“病人家属是怎么回事儿?刚叫你几遍都没反应,扮电线杆呢?”

宋清然忙摆手,怕唐昀风像之前车上那样不给面子,当众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凑近了小声跟他商量:“我奶奶在这儿呢,你行行好,我们装不认识可以嗎?”

唐昀风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气,眯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冷笑一声:“谁跟你认识。”

她奶奶这眼疾是老毛病,唐昀风给她换了几种药,宋清然取了药后又回来听医嘱。

“这支一天两次,每次一滴就够了,另外一支睡前滴,会有畏光的反应,这是正常的,药丸是口服的……”

宋清然最近睡得晚,诊室里又开了空调,唐昀风的声音像催眠曲,她站着眼睛都要闭上了,赶紧揉了几把,原本还在进行医嘱的唐昀风突然说:“不要揉眼睛。”

话音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宋清然爱揉眼睛也是老毛病,上学时看书累了就喜欢使劲揉,常常揉得通红。于是唐昀风一个医学生看她就像看眼里的沙子,每次她抬手揉眼睛就毫不客气地打下去,恶狠狠地凶她:“总有一天视网膜被你揉掉。”

宋清然就会软绵绵地凑上去说他吓唬人,她还要留着眼睛看帅气的男朋友呢。

诊室的气氛一时很尴尬,唐昀风咳了几声说:“会得结膜炎……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回去的路上,奶奶频繁地转过头看她,搞得宋清然开车都不自然,她目视前方道:“奶奶,今天我们先不回家,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奶奶不接她的话,慢悠悠地说:“小唐最近几年越长越好看了。”

宋清然猛地在红灯路口停下,惊道:“奶奶,你怎么……怎么还记得他啊?”

“我为什么不记得?”奶奶叹了口气,说,“我以前以为你会把他带到家里来吃顿饭,这顿饭我都准备很久了。”

他不会来吃了。宋清然在心里暗道,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三、

“宋清然!你眼睛被马蜂蜇了?”

宋清然把墨镜又戴了回去,心虚地说:“麦粒肿,过几天就能消了。”

“过几天?我们马上要拍宣传照了,你顶着个蛤蟆眼上吗?”导演十分暴躁,这可是他们剧团的门面。

几番纠结的宋清然还是去了医院,而且挂的是唐昀风的专家号。先不提他们俩之间的种种,主要原因是宋清然怕疼,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信任唐昀风。

唐昀风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左右转了几下,不客气地摁了下她的眼角,说:“挺厉害的,双眼皮都被你挤出来了。”

宋清然的左眼控制不住地流眼泪,不用装就很可怜了,她道:“那要怎么办?”

唐昀风起身取了根针直直地看着她说:“戳破,挤出脓,滴点儿药。”

宋清然听得眼皮直哆嗦,在唐昀风消完毒逼近她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乞求道:“轻一点儿啊,我怕疼。”

唐昀风的视线落到手腕上,他喉咙发紧,没有冷着脸让她放开,反倒放柔了声音道:“一下就好了,也没那么可怕。”

唐昀风向来说到做到,宋清然只觉得一下刺痛,还没叫唤出来,眼里就被滴入一阵清凉。唐昀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五分钟后睁眼。”

宋清然被牵着到里间乖乖坐着,她也没五分钟的概念,估摸着差不多了就睁了眼,结果眼前一片雾蒙蒙的,还控制不住流了几滴泪。她心下一慌,张嘴就喊:“唐昀风,唐昀风……”

唐昀风正在给另一位病人看诊,听到声音忙站起来,跟助手打了声招呼就快步往里走,推门急道:“出什么事儿了?”

宋清然招着手让他靠近,说:“这只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唐昀风拿手电筒给她照了半天,然后舒了一口气抬手拍上她的脑袋,咬牙道:“眼药水刺激而已,多闭一会儿就行了,瞎号什么,外面全听见了。”

宋清然现在才觉出不好意思,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样子。她收拾好东西走出来,唐昀风看着挺忙的,她没打招呼就打算走,结果被人叫住。

“等一下,在那儿等会儿。”

“啊?哦。”宋清然靠着墙,一会儿看视力表,一会儿瞅對面的人。她其实没见过唐昀风坐诊的样子,虽然他总对她凶巴巴的,但面对病人却出奇地耐心,一遍遍地叮嘱注意事项,生怕人家用错量伤了眼。

等患者出去,唐昀风并没有继续叫号,而是抬手抛给宋清然一瓶眼药水,说:“一天两次,觉得刺激忍一忍,多闭一会儿眼睛。”

宋清然捧着药水愣了愣道:“哦,知道了……在哪里付钱?”

唐昀风白了她一眼,按下了叫号键。见他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宋清然拿好东西快步走出了医院。

四、

宋清然觉得她最近和车有点儿过不去。本来今天她和剧团的另外几个人要去隔壁市区拿订好的服装,结果在服务区停了会儿,车就打不着火了。

“已经联系了人维修,但现在我们也等不到车啊。”剧团的负责人急得头发都被抓掉了几根,泄愤似的踢了自己爱车一脚。

宋清然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烤肠,乱转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一个人——唐昀风,他怎么也在这儿?

唐昀风在服务区买了瓶水,转身就发现宋清然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眉一挑,同样奇怪最近两人遇上的概率怎么这么高。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经过宋清然身边连个停顿都没有,但没走几步他就退了回来,问:“你在干什么?”

宋清然擦掉嘴角的油,手往旁边一指,说:“车坏了,走不了。”

唐昀风看了一眼,点点头表态:“挺惨的。”然后不走也不再说话,弄得宋清然紧张得直咬竹签子。

有同事看见他们两个,好奇地问道:“清然,你们认识啊?”

宋清然刚想摆手说不认识,唐昀风抢先一步道:“认识,我是她前男友,分了好几年了。”

“那……那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同事呵呵地打着圆场。宋清然的脸憋得通红,恨不得用烤肠堵了他的嘴。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子,坐在车上的宋清然现在还想不明白。

在唐昀风说完那句话后,他们剧团的负责人就提出能不能把他们一部分人先送到邻市取货,其余留在这里等拖车。唐昀风竟然干脆地答应了:“可以,刚好顺路。”

于是她现在坐在唐昀风的副驾驶座上,后面是她那顶着一副八卦脸的俩同事。她假装看外面的风景,试图找话题:“原来你有车啊,那上次我们打车还能遇上?”

“怎么,你以为我串通了全市的出租车,就为了偶遇你?”唐昀风直接回道。

宋清然不回头也知道后座的同事脸上是什么表情,此时已经下了高速,她悄悄凑过去说:“唐昀风,我觉得你对我有一股气。”

唐昀风哼了一声,并不否认。他不耐烦地推她回座位,宋清然这时才感觉到他掌心好像都是冷汗,再仔细一看,他脸色的确不好,左手时不时地按着胃部。她心下了然,开始在包里翻东西。

院里临时派下来任务,要去邻市开会,唐昀风出门急,就没顾上吃早饭,他还是高看了胃的挨饿能力,它在半路就开始隐隐作痛。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面包,他一惊,头往后仰了仰,说:“闹什么?在开车呢!”

“给你吃呀。”宋清然怯怯地收回手,纠结了一番,还是掰了一块下来递到他嘴边说,“不能不吃早饭的。”

明明只是一块面包,唐昀风却迟迟不敢下口。宋清然的动作未免太过自然熟稔,让他恍惚觉得还是五年前的光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握紧,从重逢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不能重蹈覆辙,但其实他一直矛盾得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宋清然举得手都酸了,往前又递了递,硬塞进他的嘴里说:“又不难吃,不给你吃了。”

说是这样说,临下车的时候,宋清然还是把那个面包放到了架子上,别扭道:“给你吃过了就是你的了,不想吃就扔掉吧。”

车停在路边久未发动,唐昀风最终把那个面包一口一口吃干净了。

五、

取完衣服回到家,宋清然才发现她的钥匙不见了,绞尽脑汁蹲在门口想了半天,觉得最大概率是落在了唐昀风的车上。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今晚只能睡酒店了。

第二天,她趁着排练的间隙跑到市医院去找人,但唐昀风没开诊,护士说他现在应该是在住院部那边,宋清然又穿过几幢楼去住院部。

眼科在五楼,她才走出电梯就被外面的喧闹吓了一跳,几个保安从她身边跑过去,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录视频。宋清然心中不安,快走几步挤进人群,探着头也只能看清保安好像压着什么人。

“是后续治疗效果不理想,家属怪到医生身上了。”

“人家唐医生还帮他们申请补助,啧啧,现在找麻烦的也是他们。”

交谈声闯入宋清然的耳朵,她脑子“嗡”的一下,抓住身边一个人的袖子问:“是、是哪个唐医生?”

那人恰好拍到了整个过程,宋清然看到唐昀风出现在画面中时心中一紧,看着他被病人家属推到墙上,再也控制不住,使劲往前挤去。

“唐昀风!”

动手的家属暂时被控制在安保室,唐昀风被撞伤了腰和肩膀,正自己给自己抹药。宋清然坐在一旁,想去碰那些乌青,又怯怯地不敢伸手。

“你刚才喊什么,那么乱,谁让你冲到前面来了?”唐昀风竟然还能抽空训她。

宋清然不说话,过了会儿,颤着声音说:“这是第几次了?”

“什么?”

“不止第一次了吧,唐昀风。”宋清然陡然提高了声音,“你总是这样,我太讨厌你了。”

唐昀风盯着她,神色渐渐暗了下去。他想到当年分手前,他才大四就得到了跟随医疗队入乡的资格,宋清然也是这样,说那边条件艰苦,也危险,哭着不想让他去。唐昀风耐心地哄了她很久,还是没把人哄好。出发那天,她都没有去送他。

后来,他就接到了宋清然的电话,山里信号不好,他蹲在一片空旷的田野上,听宋清然哭着跟他说分手,被山风吹了个浑身冰凉。

思绪到了这里,唐昀风冷着脸转开视线,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這样是余情未了,还是同情心泛滥?”

宋清然垂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小声叮嘱他注意养伤,然后往外走了几步,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又回头问:“我的钥匙在不在你这儿啊?我是来找你拿钥匙的。”

唐昀风冲她抛来车钥匙,说:“原来是你的,在车上,自己去拿。”

宋清然拿着钥匙在停车场找车,好不容易找着了,又在车厢里犯了愁。唐昀风说在车里,但没有说在车上哪里,她不太敢乱翻他的东西。

若是按照唐昀风以往的习惯,东西一般是放在中间的储物盒里。宋清然打开盒子,钥匙的确在,可她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六、

离话剧的演出时间越来越近,今天进行最后一次排练。按他们剧团的传统,晚上集体聚餐,为演出成功攒点儿喜气。

宋清然的家离吃饭的地方近,她先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步行过去。走到酒店大厅时,她一时找不到订的包厢,正瞎转着,迎面走来两个人。

“宋清然?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宋清然在脑子里搜索了会儿面前这人的相貌,判断着这人是谁,好半天才迟钝地想起来是她的大学室友邹雅,只不过两人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关系淡得跟白开水一样。

两人打了招呼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正打算找借口离开,邹雅忽然将她拉到一边悄声说:“毕业后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有件事儿一直想跟你说抱歉。你跟唐昀风,还在一起吗?”

宋清然终于正视她,问道:“怎么了?”

“我记得你们后来是分了吧。”邹雅苦着脸,看似懊恼地说,“那天你喝醉了,在寝室里一直哭,我怕你出事儿,就给唐昀风打了个电话,结果……结果也没想到你们就那样分了。”

她道了歉,又亲昵地挎上宋清然的胳膊,偷偷给她指等在另一边的男人:“这是我未婚夫,也不是大学谈的那个,所以有什么关系啊,你肯定能跟我一样找到比唐昀风更好的。”

宋清然的表情是漠然的,但身子忍不住开始微微发抖,她真的是到现在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一出。她和唐昀风因为进山区助医这件事闹矛盾,并不单是因为她担心他出意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是和医学院的校花一起去的,全校只选了他们两个。

宋清然在这段感情里一直不自信,怕唐昀风今天说了喜欢明天就不作数了,怕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优秀的人,随便就把她比下去了,她所有的不自信在那天达到了顶峰。

“所以你明知道我说的是醉话,还不跟唐昀风解释,看着我们俩互相误会直到分手,你都不说一句?”宋清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红着眼睛看邹雅,毫不讲情面地戳穿她,“你是真心跟我道歉的吗?你不过是想让我面对你的幸福时,去知晓当年的因果,这样你就开心了是吗?”

邹雅此时放开了她的手臂,依旧带着笑意说:“是啊,你就当我是故意的吧。凭什么你都能找到唐昀风那样的人,我却不能?你是在怪我吗?因为你们原本可以在一起的,却被我破坏了?宋清然,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有没有问题?”

聚会进行到了一半,宋清然才推门进来,旁边的同事看她神色不对,关心道:“然然,不舒服吗?”

宋清然摇摇头,闷声不响地夹菜吃。她在外面平复了很久才进来,可邹雅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她心难受得像一团泡皱的纸。

同事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宋清然勉强笑笑,她只是有点儿想的她前男友了。

七、

早上上班时,唐昀风收到门卫送来的一个信封,说是有人送来给他的。空闲的时候他拆开一看,是张话剧《今宵别梦》的门票,票面上主演的名字写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他挑了挑眉,转而随手扔进了抽屉。

沉浸式话剧与传统话剧的不同点在于和观众的互动,观众戴着半面具,可以进到场景中跟着演员一起走剧情,有时候还安排演员随机和观众互动。

此时正演到家族聚会,演员会随机邀请观众进舞池跳舞,而宋清然端着酒杯坐在主位上说着台词,眼睛却在周围转悠,最终定格在离她不远处的一人身上,不甚明显地笑出了声。

下巴上的痣,还有那双勾魂的眼睛,宋清然惊喜于自己一眼就认出了唐昀风,也欣喜他竟然真的来了。

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就是她要拖一个观众到小黑屋触发剧情,原本定的是选一个女生,宋清然却目标明确地拽了人就走。

小黑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一进去,宋清然就反手关上了门,把唐昀风按在墙上,一抬手掀了他的面具。唐昀风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点儿生气,宋清然以前的演出,也是这样随便拽个男的进来同处一室吗?这也是剧情需要?

可他还没有说话,宋清然就抱上了他的腰,开口就是“对不起”。

“你发什么疯?”唐昀风想推开她。宋清然却不撒手,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觉得我们分手分得不好……”

“怎么,你还要重新分一次?”

“不是,你别打断我!”宋清然吸了吸鼻子,说,“我不知道邹雅那天打电话给你,我说的都是醉话,至于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总之肯定是伤害了你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唐昀风,真的对不起!”

唐昀风的神情在黑暗里辨不清,许久,他缓缓道:“你那时说让我待在山里不要回来了,反正马上要毕业了,我们也要分手了,只是早晚的事情……宋清然,我竟然不知道你一直是这样的想法。”

“我后来跟你说要去留学,你答应得那么果断,是因为这样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宋清然努力憋着眼泪,怕哭花了妆,她无措地摇头,抓着唐昀风手臂的手越来越用力,她想解释,却词不成句,只能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

后来唐昀风可能是听烦了,推了推她,说:“你还在剧情中,需要我配合你什么吗?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宋清然也知道不能拖累整个剧团,她给唐昀风重新戴上面具,低声说:“那等话剧结束你等等我。”

等演员谢完幕,宋清然没有卸妆直接跑去了门口,可等人群都散尽了,她也没有等到唐昀风。

八、

唐昀风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宋清然,对于她能找到自己的住址只表现出了一瞬的惊讶。他侧了侧身让出位置,宋清然一见忙挤了进来。

“你那天为什么没有等我?”宋清然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点儿局促。唐昀风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地说了句:“忘了。”

宋清然跟着他坐到沙发上,给自己鼓了劲儿,上前抓住了唐昀风的手。唐昀风挣脱不开,把脸撇向一边,说:“好吧,那天的话我听到了,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宋清然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这儿来是想要个什么结果。

“那我来说吧。你一直把我们最后会分手,当作既定结局,所以我当年说要去留学,你没有挽留。现在跟我说你错了,却始终没有提复合。宋清然,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唐昀风话里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毫不留情地往她心上戳。

宋清然瞪著眼睛,她来之前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如今只知道愣愣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最终落了下来。

唐昀风看得心头一软,将手覆上她的头,说:“我都准备忘记你了,可你偏偏又出现了。”

宋清然一听,便急了,往前探了探身子,结果不小心把人按倒在沙发上。她趴在唐昀风身上,啜泣道:“邹雅说得对,这段感情里最大的错误在我,我任性又不自信,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得清楚点儿。”

宋清然直视着唐昀风的眼睛,她最喜欢他这双眼睛,可能曾经的她忽视了这其中星星点点的深情,她缓声道:“请你给我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

唐昀风起身推开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宋清然等得心焦,眼睛因为刚哭过还有点儿酸涩,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才揉了几下,就听见唐昀风厉声训她:“再揉眼睛,把你的手捆起来!”

宋清然吓得忙放下手,乖乖地坐好。

唐昀风一口一口喝完了放在茶几上的水,才说:“宋清然,再有下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宋清然茫然地转过头看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忙连连点头,下一秒却被下了逐客令:“没事儿的话,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赶论文。”

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夜幕垂下来时,唐昀风坐在昏暗里自嘲地笑了笑,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他。虽然在宋清然面前他撂下了狠话,却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五年来盘踞在心头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一人。

宋清然的话剧要到下个月才开始巡演,唐昀风倒是为了评职称写论文忙碌了一场。她想了很久,煲了汤送到唐昀风家里。

“这个筒骨汤趁热好喝,不然就太油了,你喜欢吃淡的,我没有放很多盐。”宋清然边说,边往外倒了一碗。唐昀风安静地接过,几口喝完便把碗推了回来。

“还要吗?”宋清然尴尬地空着两只手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他。

唐昀风停了敲键盘的手,说:“放这儿吧,已经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们刚复合,宋清然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唐昀风让她走她就不敢留。到门口了,她小声地问:“我明天还能过来吗?”

唐昀风在灯光下望向她,随口道:“随便你,腿长在你身上。”

“那我明天还过来。”宋清然不自觉地声音扬高了些,夹杂着欢喜。

唐昀风低下头,把自己嘴角的笑意藏起来。

九、

宋清然变着花样地给唐昀风送了好几天的汤,却在今天敲了半天的门也没见有人来给她开。前几天刚拿到唐昀风的手机号,宋清然有点儿紧张地拨出去,那边倒是接得很快。

“什么事儿?”

宋清然支吾了半天才说:“我在你家门口,可是……”她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那边机场的广播声,于是骤然握紧了手机,急道:“你在哪儿?!”

唐昀风想起自己确实忘记跟她说了,便道:“在机场,我……”

“你等一等我,我现在过来。”

宋清然一进机场就四处找人,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转过身,看见了拉着行李箱的唐昀风。她急忙握住他的手不放,问道:“你要去哪儿?我们不是和好了吗?不是说从头来过吗?你说话不算话,就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也可以说啊……”

唐昀风的手覆上她的头顶揉了揉,像按停了什么開关,宋清然终于闭上了嘴,委屈地看着他。唐昀风终于得到开口的机会:“我就是去出个差。”

宋清然松了一口气,眼神四处乱转,说:“我以为……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要走了?所以,宋清然,不管什么时候,你还是觉得我们随时都可以结束?如果今天没有追上我,你是不是就觉得……算了?”唐昀风的声音比机场的冷气还冷,宋清然微张着嘴看着他,忽然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他。

“我不会,我错过你一次,就不会错过第二次。我想你也能相信,我的喜欢比以前坚定。”宋清然蹭着他,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到后来,是唐昀风受不了她这份黏糊劲儿,推开她说自己要登机了。

宋清然看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又跑上去快速地亲了下他的嘴角说:“唐昀风,我会每天乖乖地等你回来。”

唐昀风出差的阶段,宋清然去了邹雅的婚礼。席间,邹雅过来敬酒,又提起唐昀风,说:“宋清然,你再过几年也要三十了,唐昀风不可能等你的。你别傻了,不是你的终归是要失去的。”

“我要谢谢你,邹雅,谢谢你告诉我当年的事儿。”她往杯里倒了酒和她碰杯,笑着说,“我想,没有你,我和唐昀风也会重新在一起的,我们会白头偕老,他一直都是我的。”

他们各自走过一段沉寂的岁月,但没有关系,岁月会在某一刻回头,然后望见了身后的故人。

宋清然开着唐昀风的车去机场接他,回来时是唐昀风开车,她在旁边不停地讲话,唐昀风难得没有嫌她烦,安静地听着。

在一个红灯路口,唐昀风偏过头说:“储物盒里的东西帮我拿一下。”

宋清然正讲到高兴处,依言晕乎乎地打开了储物盒,看见里面的戒指盒,一时愣在了那儿。

唐昀风催促她:“怎么?你上次拿钥匙的时候没看见吗?”

她不光看见了,还偷偷地打开来看过。那是刻着两人名字的戒指,她不知道唐昀风是在什么时候买的,又打算在什么时候给她。

“五年前买的,那时想戴着戒指拍毕业照的话应该挺特别的。”唐昀风轻轻地笑了笑,“其实去不去留学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没想到我会留不住你。”

宋清然的心开始密密麻麻地痛,她抓过戒指给自己戴上,又去抓唐昀风的手,把戒指缓缓地推进他的无名指。

绿灯再次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这一次,谁也没有中途下车,他们会迎着夕阳回家,抱住他们的余生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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