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的幸福

杨会香

1、驻村

方向感基本为零的我，初到小街，就使出浑身解数，要给小街定个方位。几天过去，就记住了太阳升起的方向，也不算完全徒劳，遂放弃东张西望，转向手机，准备一查端倪。无果。我将要在此驻扎一段时间的“小街”，它不是一条某集市的小街道，而是一个村委会，隶属于禄丰县金山镇，还是一个贫困村委会，我就知道这些。我还想知道什么呢？村委会的林管员老谷说小街过去曾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旧址在杨柳村对门的坡地上，说是着火了，还是什么，就搬迁到村委会门口。护林员老洪说老谷就爱乱吹，没根没影的。

小街的过去无须去查，小街的现状是国家级贫困行政村委会，我到此的任务是协助村委会让小街脱贫致富奔小康。从高德地图上看到一条从禄丰县流过的江——星宿江，小街就是星宿江向前奔腾，一路成为绿汁江，成为红河，流入越南，奔向南海时留下的一道影。这道影拐进了一个背湾处，在一道河谷停了下来，留恋其宁静，安然自得于世外。东面的大龙潭、李松窝，西边的大蛇洞、大坡头，两道山梁形成天然屏障，小街从往干海子的柏油路岔道一挪腰肢，华丽地顺山间而下，窝在两山间自得其乐。

这一乐，忘记东西南北中。2012年贫困人口调查，哟呵，小街掉队了，贫困人口多，人均纯收入低，危房多，通村委会的土路坑坑洼洼，到村到户的路雨季更是泥泞不堪，成为国家级贫困村委会。2020年要实现全国人民同步脱贫奔小康，“十三五”时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时间节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艰巨的任务在农村，在贫困地区。贫困地区能否脱贫，责任一级级细化，“挂包帮”“转走访”到村到户。落实落细，精准发力，派驻工作队员到挂包点协助完成相关工作刻不容缓。工作任务下来，楚雄州社科联毫不懈怠，立刻安排部署。2015年8月26日，按照楚雄州委州政府扶贫开发工作要求，单位分管扶贫工作领导从禄丰县金山镇南雄村委会把工作队员罗老师送到本单位挂包点小街村委会;27日，应州加强扶贫开发工作需要，刚调到州社科联工作一个月的我成为新鲜力量，服从工作安排，到小街参加扶贫工作，28日，就位小街。一星期后，禄丰县残联小李也派驻到小街，她任工作队长。小街不是县残联的联系点，小李的工作就得单位、村委会两边兼顾。她骑着张小电瓶车，早出晚归的。

2015年小街村委会的扶贫工作队就此组建完毕，工作正式开展起来。

2、村情

扶贫工作，责任多，要求多，规定多，关于驻村工作队员职能职责，我临时用的一本软抄本已记了大半，下一步得准备一本厚点的笔记本。随着岁月老去，记忆比岁月老得更快。去年我曾出现头晕状况，到州医院做了CT，图像上出现脑萎缩症状。这是老年痴呆的征兆。有这种征兆，要记住什么的难度就更大。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更何况是老年痴呆的初发者。虽然记笔记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语速，但我竭尽全力。其结果，听也没听清，记则牛头不对马嘴。这样的我，工作得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奋斗吧！为了不辱使命。

扶贫工作在摸索中推进。所谓摸索，其实也是完全按照上边指示进行的。禄丰县农办主任说，扶贫工作上边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推广模式，但我们不能观望，工作一定要开展起来;县扶贫办主任强调，扶贫工作不能搞创新，而是不折不扣执行政策。我们驻村工作队为初入者，首先要了解小街的基本情况，分析贫困根源。

禄丰县金山镇小街村委会，辖15个村小组，汉、彝、苗3个民族杂居，共有508户人家，2239人，劳动力1400人。國土面积47.6平方公里，海拔1600百米，年平均气温19度，年降水量900毫米。耕地面积2900亩，其中：田2200亩，地700亩。有4个水库：小街水库、杞家村水库是“小一型”，东方红水库、新村长坡水库是“小二型”;小坝塘十一个。这是个气候适宜，水源充沛的好地方，适合种植业、养殖业。

地方虽好，贫困仍在。2012年贫困人口调查，人均纯收入不到一千元，远远低于国家标准，危房多，通村入户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2013年，小街确定为国家级贫困村委会，21户人家列为建档立卡贫困户，贫困人口87人，分布在杨柳、皮坡、甸尾三个村组。贫困原因各有不同，多为因病、因学、缺劳力、缺技术、缺思路。

村委会门口的小街河，顺着山势缓缓流淌，15个村庄中，杨柳村、河家湾、张家村、小街、月多、洼子箐、官房、皮坡村、甸心、甸尾、新村次第散落于河两岸，上龙潭、下龙潭则在大龙潭山半腰，银厂箐和水库村躲在大龙潭山背后。15个村组，近的几分钟就能走到，远的半个小时车程。这样一片辖区，要都走访，倒也不是难事。

金山镇下发了一个文件，是关于开展建档立卡贫困户“回头看”工作的紧急通知。确实是紧急通知，2015年9月10日发出，要求在3天内完成建档立卡贫困户回头看工作。所谓回头看，按文件要求，也就是重新走访调查建档立卡贫困户，审定其是否符合建档立卡贫困户标准。文件是12日到我们手里的。这是一项必须把事情做实做细的工作，得摸清每个村小组的情况，然后把贫困户按“五个一批”分别建档立卡后，才能形成结果上报。这事可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的，换句话说就是没法突击搞出来的。反正规定的时间也过了，就慢慢摸底，一次性搞准搞实基础数，为以后开展工作打好基础。第一次“回头看”工作在过了上报结果时间的情况下启动，拉开了我扶贫工作的序幕。

此次“回头看”重点是建档立卡贫困户，我们首先走访皮坡村。

村委会出门往右两公里就是皮坡村，30多户人家，贫困户有7户，这几户人家，从材料上看，困难各有不同，具体情况怎样，走访后方知。

小街的正午是免费的桑拿。村支书、主任去镇上办事，安排文书给罗老师我俩带路，工作在一个犹如蒸锅似的大正午开始。此后的每一次进村入户，我都妄想要错过那能把人蒸成热乎乎的大馒头的时段。当然，也就是妄想。驻村工作，可不是来度假的。

文书对皮坡村的认知到准确走到村口而止，至于更深层次的了解，她也得边走边问。她解释说：“我一直在外读书，在外打工，前久村委会希望我回来当文书，这才从楚雄回来的。”

我们向村口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打听7户贫困户家如何走。老人看看我们，问：“你们要去他们几家干什么？”

文书说：“我在村委会，罗老师、杨老师是州上来的，她们来搞扶贫工作，要去贫困户家了解情况。这几家都是贫困户。”

老人哦哦几声，又咂咂嘴，用手指指说：“那，杨老大家么路口上头那家就是，杨五家还要往前走点，在路下半，另外那几家在河那边呢。”

我问，他们几家家庭情况咋样？

“这要怎样说呢？各人看法不同嘎。有些家是拿补助、吃救济，那是从新中国成立后就开始，都有根气了。只要一有补助，就削尖了头往上挤，回回不铆的拿国家补助。当然，各家也有各家难处，就拿杨老大家来说，前些年老人在着呢时候，家里家外帮衬着，困难是有，但也还过得去。老人一撒手，两口子过糊涂日子，越过越不如人。杨三家呢，人懒，又带病，媳妇呢，憨，他家田地基本都是荒着。大老王么，嘴么说千张，手是捏屎不烂的角色，人还横，这不得那不得，样样依他么还有法过日子给，逗人恨得很。其他几家么，各人有各人看法，困么困难呢，但也不是揭不开锅那种嘎。”老人放低语调，说了一番令人深思的话。他说这些话时，神态有些迥异。他说村里吃着低保，拿着补助的人家，有些是不干活的，就等着向政府叫苦，然后领着补助过日子;还有有些人是活路不干，今天这里跑，明天那里跑，后天又邀约一些些人，聚在他家，搞些什么名堂都不知，还把米啊肉啊等等送给些不明来路的人。真是日子么穷得叮当响，还做些不相关的事，搞不明白他们是什么脑子。

老人的话，是一面之词，言外之意是什么，还得进一步了解。

边走边问，一转下来，多是铁将军把门。

二老王家门开着，是他老父亲在家。老人70多岁，耳背，问他什么都摇头。

杨老二家，在家的是他妻子。瘦小的身体，黑黑的脸颊，目光轻柔，说话细声细气。问她什么，多是一问三不知。他家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各种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是户给人希望的贫困户。杨老二会点手艺，农闲时在近处做点零工，补贴家用。他家最大的困难是长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本应是不错的家庭，因此而贫困。80多岁的老母身体不错，也很有个性，婆媳之间的种种摩擦，经常让杨老二左右不是人，当然这些情况，首次见到他老婆的我，是咋也没往瘦女人也强悍上去想的。

在路口，遇上了张某。他要去赶正在路边按喇叭的班车，来不及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匆匆走了。张某在县城一个小区当保安，今天休息，回家一转。他家3口人，女儿和儿子在外打工。纳入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原因是妻子长年卧病在床，人虽然去年走了，但欠下好多账。他家住房也老火，有两间，与他人同梁合柱，房屋年久失修，属D级危房。

一遭走下来，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皮坡村村间道路坑洼不平，死水塘很多，一不小心踩踏，就会弄得一身泥水。皮坡村已列为2015年新农村建设项目，项目包含道路硬化、建盖文化活动室两个主要内容，工程已开工。路一修，就会改变整个村组的面貌。

村里的自来水项目是我们单位挂点小街后多方努力争取到的，家家户户都架通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惠民利民工程，每每说起，群众都向我们竖大拇指。

楚雄州社科联自2011年起定点扶贫小街村委会，这是一向政治任务。社科联是个鲜为人知的小单位，资金、项目基本没有，而要帮扶一个地方，没有资金项目，何谈帮扶？我们用心、用情来搞扶贫工作。话这样说，事也是这样做。政治站位准，一切工作与中央、省委省政府、州委州政府保持高度一致，并不折不扣完成任务。记得楚雄州委联席办成立后发1号文件时，我在办公室接发文件，报送给领导时，领导说，今后的一段时间，这将是我们重中之重的工作。如其所言，没过几天，我就到小街充实扶贫工作了。文件上要求，驻村队员必须是骨干，是好手。我努力摒弃滥竽充数这个词，正视自己，并全心全意投入扶贫工作中。驻村工作，是要脱层皮的，派谁都不好派，多是轮流。我是单位的新兵蛋子，应理该当首当其冲。我到小街之前，小街村委会所在地，已实现水、电、路三通。水和路都是州社科联倾尽所有人脉争取到的项目。从定点扶贫开始，几多奔走，终于在2014年架通了自来水，硬化了通村路面。对我而言，村委会的改造是最大的实惠，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用具齐全的厨房，温暖整洁的宿舍。我打消顾虑，入住第一晚就睡了个好觉。几天后了解到改造村委会的资金缺口还没来路，这也不影响我对村委会环境的满意度，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项目，已在不同时间落地。我很欣慰，脱贫攻坚工作任务中没有一条要向上争取项目的要求，单位领导也交代，争取项目是他们的事，我只需安心驻村就行。

安心是很难的事，家里家外，好多事，能安心吗？进村入户开展扶贫工作，不安心也得安心。

前几天，村主任拉回来一车蚕豆种摆在院里，我以为是他拉来卖给农户的。他否定了，说是发给农户的。并再三确定，这是无偿发放。主任还说这些年惠农政策越来越实际，越来越到位，秋春两季，籽种基本是由上级部门直接发放下来的，村委会只需挨家挨户发到农户手里。同时地膜、化肥也相应发给农户，一般责任田，农户只用投工投劳，就能保收成了。

我感叹又感叹，当今中国农民真幸福。国家从中央到地方，时时关注民生问题，现在的这些惠民政策，那是真正造福农民的。医保解决了就医问题，老年补助金、老党员补助金、高龄补助金，哪一样不是实打实解决农民的后顾之忧？种田种地不用交公糧、余粮、农田提留款不算，每亩田、地、山林还能得到相应资金补助，只有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民，才能享受这种旧社会地主阶级也不敢痴心妄想的待遇。

农村里依然有不脱贫的人，这是为什么？

镇农管站主任说起这样一台事：前几年推广玉米地里套种黄豆，小街15个村小组，都不愿意去尝试。经村委会研究，决定先搞个试点。月多村山地多，多种玉米，正合适做试点。镇上、村委会、驻村工作队几方配合，到月多村召开会议，动员玉米地里套种黄豆。玉米地里套种黄豆，这是个双丰收的项目，且豆种、化肥、地膜都由政府统一补助。会上政策宣传得明明白白，但村民多纠结于其他一些暂时还不能落地的项目，对正在推广的项目则疑虑重重。就在小街推广无果时，邻近小街村委会的拖罗甸村委会却主动争取此项目，连着几年都收益不错。这事以后再说起，小街人大多轻哼鼻子而过，不再聊了。我听闻此事，明了在小街推广项目之事应该是有难度的。

一粒种子播到田里，就会有禾苗茁壮成长，来年春天，小街的早蚕豆就会因独特的气候优势，早早抢占市场。虽也会有霉烂在地里的部分种子，但这不会影响整个小街早蚕豆上市。说这话时，村主任很笃定。

因地制宜，这是遵循自然规律的最好表现。

在官房召开小枣种植会上，村小组组长做了广泛动员，并要求家家户户都要支持好这个项目。

“这些政策都好呢，可合不合适？这就难说了，就如前几年的核桃产业推广，没活几棵，活了的，也算枝繁叶茂，可光长高了，却不见挂果。当时可是说三年挂果的，这都要有两个三年了。”说这话的人是个黑脸汉子，他也不忌讳什么，大咧咧站起，直戳戳就说了这样一番话。

旁边附和的声音嗡嗡而起。

参会的村支书咳了两声，村主任喝了口水。村小组组长道，说栽小枣，别扯远了，州上的领导也在场，请给我们说说。

这可不好说。

罗老师是我的头儿，她责无旁贷，清清嗓门开口。她宣传了扶贫政策，介绍了驻村工作队的工作，动员大家要积极配合扶贫工程，如期脱贫致富奔小康，末了让我做补充。罗老师的音色很好，字正腔圆，所说内容站位高，有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说什么呢，公开场合说话是我一大弱点，诺诺半天，终还是启齿：“我就住在村委会，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可到村委会咨询，也可找我们。”话完，脸红耳燥。切，鄙视自己！

枣于我，于我的出生地，人人心里都当它是一味药。母亲病多体弱，当草医的大哥时不时煮两三个红枣给她补补。药是给病人吃的，我从未动过品尝的念头。工作了，成家了，为母了，老了，身体出现好多亏空，红枣也成了家里必备品。我偏向于购新疆那边的。动员小街栽的是金丝小枣。枣苗由元谋的老板提供。老板很尽心，到小街很多次，說金丝小枣在陕西卖到三十多元一公斤，出产时他负责回购。

我是心热的，甚至想自个儿包一片来栽。可小街的群众不热心。准备连片种植的那片山依山傍水，得天独厚。村小组组长、村委会林管员、驻村工作队连着几天拉线挖沟，想以此造势，让搁在中间不愿意栽种的农户迫于形势同意栽种。干了几天，适得其反，不愿意的依然不愿意，未置可否的表态不栽了，原来态度明朗的则来个不予理睬。这个变化，始料未及。

产业难推广，这是小街从输血式扶贫转向造血式扶贫最大的难题。不过，小街是幸福的。这是我把15个村组走下来的想法。我多希望我的老家也能有此殊荣——成为贫困村委会。我故乡对门山，山高箐深，全是沙土，只能种植玉米，亩产不足三百公斤，有些茶树，天价的茶市却让茶农尝不到甜头，遂放置于草丛。核桃树倒是漫山遍野的，却也因此而贬值。一年到头，谈不上什么收成。村里乡亲，多外出打工，年末岁尾回家，搓麻将、斗地主之类，口袋折腾空后，谈论最多的是因建小湾电站致使村里那片离得远但出产高的水田被淹后的补偿费，意见高度一致——分。政策不明朗，村组长是我远房侄子，他没胆分。那笔钱被置之高阁。一直到被督查说钱不能老在账户里睡觉，否则财政要收回后，才草草决定用来修村间道路。地无三米平的家乡，硬化路面的事也很复杂，多是自家先把路基弄好，施工方再去铺路面。今年国庆回家，踩着硬实的路，心里头很高兴，但去大哥家的那几步，则让我心颤。陡，绝对地陡！下去和上来，我都是双手双脚落地。病重的大哥出入，年迈的父母上下，难以想象是如何行走的？我找了施工方。答复：那是我大哥病前挖好的路基。你是专业的，你好好看看吧，这路是要出事故的。对方笑笑而过。之后偶有电话问之，多不知所云。这样的路有好几段，成我的梦魇，时时再现。

小街地处小热坝，土地肥沃，水资源丰富。小街人勤劳智慧，大春栽种水稻、玉米，秋收后接着点种早蚕豆。十冬腊月，小街人的蚕豆早早上市，价格不菲。摘完蚕豆，腾出的地也空不上两天，又点上早玉米。早玉米秆小棒子大，两个月就成熟上市。田地一年三茬收成，算计好的，一亩地能创收上万元，小街人民的生活大多是富足的。困难的人多因病因灾缺人手缺思路缺技术缺动力所导致。摸清贫情，制定计划，按部就班，依序开展工作，以期如期脱贫。

小街2016年要实现整村脱贫，贫情分析会上，对标对表，逐项分析。建档立卡贫困村有序退出，要考核九项内容及标准：贫困发生率低于百分之三、道路硬化到村、通动力电、通广播电视、通网络宽带、饮水有保障、卫生室建设达标、有公共活动场所、适龄儿童有学上。针对小街情况，9项指标，小街主要就是贫困发生率达3.8%，其余8项，没多大问题。综合情况，制定整村规划。一是硬化村组入户路面，二是治理河道，三是解决建档立卡贫困户“两不愁、三保障”问题，四是解决产业发展难问题。

入户路硬化项目很快就批下来，河家湾、张家村、洼子箐、下龙潭、甸心、新村早些年已硬化，皮坡村正在实施，剩下的几个村组，杨柳村、小街、月多村、官房、甸尾在2016年完工，至于上龙潭、银厂箐、水库则未明确。

河道治理是个大工程，上边没有这方面的指示。小街的山体表面多是红砂石，容易风化，造成流失。流到坝里的沙土都安静了下来，汇集在一起，在河道里栖息。张家村与小街村中间的箐道已经被填满，天干季节，被当成通道，经常有人有车有牲口过往。有次入户，我们开着面包车就直接开进了沙床，沙土的硬度不足以支撑重量，车被陷在泥沙里进退维谷，只好兵分两路，我和计生员入户调查，村支书负责把车弄出来。我们入户结束，车还没拖出来。要把陷在泥潭的车拖出来是个技术活，附近来了好多帮忙的人，大多都只能站着看看热闹。一直到河家湾的犁田老把式来了，用他丰富的经验才把车给拖出来。

解决建档立卡贫困户“两不愁、三保障”以及发展产业问题迫在眉睫，必须拿出确实可行的对策，可又困难重重，我成了忧国忧民的人，整天忧心忡忡，却又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3、聚焦

产业发展是解决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关键。发展什么呢？就这个问题，多方做了N次研究。确实是研究好多次，正式的，非正式的，州、县、镇、村、组共商，或是分别展开，也有自个儿谈论，可算是绞尽脑汁，但都未形成结果。

2016年8月22日，这是个各路诸侯齐聚小街的日子，挂点单位楚雄州社科联主席、禄丰县委副书记、县扶贫办主任、金山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以及各站所负责人，大家齐聚一堂，共商小街2016年脱贫大计。

此次商讨会由县委副书记主持，没有严格的议程，也没有谁谁谁作重要讲话，而是直奔主题：小街如何脱贫。要能顺利通过脱贫验收，就要对标对表，一一拆解。

对标对表：村村通电，路面硬化到村到户，家家户户都有安全饮用水，适龄儿童无辍学，医疗卫生已达村，新农合由财政统一购买，养老保险个别未买的贫困户通知帮扶干部负责缴纳。

最后脱贫老大难问题聚集在：贫困户人均纯收入要达3050元、要有安全稳固住房、要有产业支撑。

这次商讨是解决问题的，就事论事，必须拿出解决办法。

贫困户人均纯收入由村小组长去记录，驻村工作队员进行核算，务必达到国家标准，并且要让贫困户认可。

安全稳固住房的问题这样办：贫困户原有的21户，加上新识别出的7户，共28户，除4户已享受安居工程建好砖房外，其余24户报着易地搬迁的就按照易地搬迁扶持政策“6+6”补助，没有报着的参照易地搬迁政策，由县上给予同等级补助，全部拆除重建，12月31前必须入住新房。还有人均居住面积按照标准，严格把控，统一建盖一层，确保贫困户都能住上安全稳固住房的同时，不负债。老黄、大老王、杨三、老杨4户没有能力自己建房，由村委会统一找建筑队，按标准建盖，建房资金在6万元以内，村委会在与建筑队协商时，也要请他们多支持。

产业方面吸取种植业推广不开的经验，改为重点发展养殖业。财政统一购买4头能繁母猪给贫困户，大力发展养猪业，最低核算，只要年均出欄一窝小猪仔，人均收入就噌噌噌上来了。当就要一锤定音时，村支书干咳几声后说：“散养的话，那个家庭各方面强些的都只养得赢一两头母猪，贫困户给怕有难度？”

“猪又不用他们买，他们只消喂养就得了。”这是好多人的共同想法。

“嗯嗯，这是相当实惠的政策了，但一个是哪来那么多粮食饲料来喂养，另一个是技术上的问题。”

“是呢，我的联系户老黄就说他不服养，我看他实际就没有养殖方面的技术。前几天我们单位筹资给贫困户每家发了一头能繁母猪，发下去后，三天两头过问着，哪里不合适立马请兽医去做技术指导，但还是不同程度出现了问题。”州社科联领导说。

那怎么办？不能再研究研究之类了，村委会办个养猪场，一举两得，既解决没有集体经济来源的问题，又可把贫困户的猪代养起来。这事也就算定下来了，资金由挂包单位想办法协调点、县上支持点、镇上出点，筹集50万先把场房建起来。地点落实在矿山角下那个山凹。那里是荒山，办手续难度不大。

正是酷暑时节，河谷气候的小街更是炎热难耐，随便在太阳低下露个脸，立马就出现要中暑的症状。村委会转角背阴的小会议室是个避暑胜地，一到这种时节，开会、办公等基本都挪到这里，美中不足的是光线差。好在可以开灯，倒也不影响在此避暑。这天，到小街村委会的各路人马齐聚小会议室，围桌而坐，共商脱贫大计。人出人进，时而热火朝天各抒己见，时而凝心静气细细斟酌……时间一分分过去，方案一个个敲定。突然的，屋里一片漆黑。停电了。这才发现天早就黑了。我去宿舍找来准备着应急的蜡烛，一一点上。彩钢瓦房的生硬瞬间被暖暖的烛光融化，空间距离被缩小，人心距离也近了，没了高高在上的指手画脚，没了无可奈何的厌烦情绪，而是心向心，就如坐在火塘边讲着自家的生计、来年的发展一样，融洽而温心。我觉得扶贫就应该这样，坐下来，一家一家分析，一样一样解决，遇到问题，一起想办法出主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2020年何愁不全面小康？

责任编辑：张永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