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季来临（组诗）

梁久明

雪花飘

白了：屋顶和草垛

草垛下正在反刍的一条黑牛

白成了白牛

白了松树的枝叶

只留绿色的镶边

草，白得看不见了

雪落无声，万物静默

白在广阔的白里纷纷扬扬

世界一派空濛

而雪花分明是一个个音符

纷纷飞出五线谱

没有琴，不用手指

天地间无声地响彻大自然的律动

走进大雪，一片一片羽毛

栽到身上，我也是一片雪花

跟著那音乐飘起落下

是轻追随着轻，是白落在白上

飘到哪里都是宁静的深处

看 雪

我相信雪和雪是不一样的

这是我从城里走出来

又走进这片树林的原因

是干净的杨树组成的干净的林子

林中的雪地不着一粒灰尘

只有阳光落在上面

不掺杂质的白，荧荧发亮

细弱的枯草如肌肤上的绒毛般

让雪地看上去并不死板

仿佛是有生命的组织

除了我刚刚留下的脚印

再没有其他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我一个人拥有整片树林

拥有它全部的安静

喳，喳喳！是喜鹊

这个冬天，我总是跟喜鹊不期而遇

每次都是不同的情况，这一次

它站在最高的那棵树的顶端

独自叫着，一边遥望远处的田野

它脚下的那根枝条有点发颤

不知道爱人与鹞鹰

哪一个先被它唤来

当冬季来临

《当冬季来临》

克里斯·蒂伯的声音

总会把我带到你那儿

带到那个被杨树围起来的小山村

我总是忽略周围的房屋

和其他人的存在

想你一个人住在那里

那所唯一的房子泊在积雪上

成为孤岛

雪花一片一片飘落

北风在树上拉着自己的琴

我喜欢安静中简单的叙事

带向回忆，带入思念

喜欢乐曲最后飘出的那句朦胧的人声

“我知道，当冬季来临

她是唯一想着我的人”

其实，我要说的是：

心里想着一个人

冬天就不冷

等 雪

下雪了，酣畅淋漓那种

已经白了地面

还要往更深了白

几只麻雀停在光秃的枝条

雪，封住了大地为它们准备的粮仓

阻隔了天空为它们留下的道路

它们，无话可说

蓬松着羽毛，带着

自己不能被雪抹去的颜色

安静地蹲在那儿

那样看着，仿佛在等

这是早晨

新的一天开始了

麻雀找不到理由

不出来迎接

看 江

去上十楼，看这冬天里的松花江

今天的冰面又往里推进了一块

势在合拢，没结冰的地方

像一盆水微微晃动

仿若弹了最后一指的琴弦在衰减

那是有別于夏日的抒情

我等着能在江上行走的日子

那时，我就可以走到江对岸去

到荒野里走走转转

最后，停在唯一的那棵树下

站上一会儿。有谁了解

一棵树的孤独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