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刻下的一圈年轮

黎 青/图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突袭，传播速度之快、感染范围之广、防控难度之大，令人猝不及防。它成为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一次大考，也是人生的一次淬炼。它正在改变世界，也悄然改变了你我。2020年，必将留下一圈深深刻下的年轮。

去年腊月二十八日下午，文友到我所在的小区拜访。她下车时，戴着医用口罩。我感觉很刺眼，心想，就你命金贵，还戴着口罩。没想到过了三天，我也戴上了，大家都戴上了。

更有意味的是，一百多年前，还有个戴不戴口罩的生死赌局呢。1911年1月，在哈尔滨暴发的鼠疫防疫战中，出现了在中国防疫史上著名的“赌局”。“赌”啥？赌要不要戴口罩。一方为中国医生、东北防治鼠疫总医官、天津陆军军医学堂的副监督（副校长）伍连德博士，他坚持疫区人民要戴口罩；另一方为法国名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的监督（校长）兼首席教授梅斯尼，他坚决反对戴口罩。结果梅斯尼被感染上人传人的肺鼠疫，6天之后不治身亡。他因自己的固执“赌”掉了生命，他的死唤醒了更多人，让伍连德的防疫措施得以顺利实施。“口罩是中国开创科学防疫历史新阶段的见证者，是战胜瘟疫的‘钟馗’。”这是《解放军报》原副总编辑江永红最近在《信心，从新中国防疫史中来》一文中说的话。

戴口罩是主观为己，客观为人。戴口罩是一种文明行为。我突然想起一句话：“生于约束，死于自由。”这是歌德谈艺术时说的，在疫情期间，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戴口罩是一种硬约束，是事关生命健康与否的不需讨论的约束。

我到湖北黄冈和武汉采访，体验了“三区两通道”（“三区”指清洁区、污染区和半污染区，“两通道”是指医务人员通道和病人通道），别无选择，只有严格遵守。从病房出来到生活区，一定把衣服、鞋子脱在门外，一定“手消”。从湖北回来后，我依然保持这个习惯。出发到家，把衣服单独放，“手消”后再拿房间的东西。原来我根本不在乎，出门和在家穿的衣服是一样的，在公交车上坐了，到家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些细节都有潜在危险。

现在家中用餐也变了。一开始，我自觉隔离，请家人给我准备一套碗筷、水杯等。用餐时，家人把饭菜分给我，我在客厅里吃。慢慢地，我们家习惯了分餐制。每个家庭成员都有自己的碗、筷子、勺子、水杯等餐具，并在外形上做了标识。凉菜事先拌好，不在饭桌上现吃现拌。汤盆事先放好专门的公用汤勺再端上桌。每个人自觉使用自己的餐具吃饭，使用公筷公勺夹盛食物。一开始觉得有点生分，但现在感觉很自然。

跟朋友相见，也保持距离，一般不再握手、拥抱等，多数时候是微笑着来个拱手礼。由亲密“无”间到亲密“有”间，空间距离大了，但是心理距离并没有拉大，彼此有了牵挂，生命的牵挂。我不去赴宴，是对自己的爱护，也是对别人的另一种尊重。

我血压有点儿高，过去我毫不在乎。从武汉回来后，我按时测量血压，注意少食盐，少喝酒，每天坚持散步至少一小时。面对疫情，自我免疫力很重要，免疫力下降，就容易招惹病毒上身。

疫情还影响到了我的阅读。我重新看了薄伽丘的《十日谈》、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加缪的《鼠疫》，还有迟子建的长篇小说《白雪乌鸦》，那是描写一百多年前哈尔滨老百姓抗疫的故事。从这些作家们的笔下，我看到了疫情发生给人类带来的灾难，也看到了人们与疫情抗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

疫情让我对世界的看法也有了改变。百闻不如一见，我目睹了我们党和国家的伟大。一个拥有14亿人口的大国，仅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初步遏制了疫情蔓延的势头，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将本土每日新增病例控制在个位数以内，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取得了武汉保卫战、湖北保卫战的决定性成果。疫情防控阻击战取得重大战略成果的背后，是国家力量在支撑。我就强调一点，我们的口罩、防护服、隔离衣、护目镜等医用物资，没有一件伪劣产品。如果出现伪劣产品，我们的白衣战士将会出现大面积的感染，甚至牺牲。四万多名援鄂白衣战士和湖北本地的医务人员无一因为医用物资而感染，这是一个惊人的奇迹，背后就是我们国家强大的保障能力。

重大危机面前，对待生命的态度检验着一个国家的道德良知和价值取向。“始终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尽最大努力挽救更多患者生命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这是何等的气魄！

我对中医也有了新的认识。这次抗击疫情，中西医结合，全面推进中医药深度融入诊疗全过程，成为生命救治方案的亮点。我采访时了解到，山东医疗队中医药使用率达到95%以上，有针对性地为适宜患者采取熏蒸、艾灸、推拿、拔罐等技术配合治疗，尽可能让患者在轻症阶段得以治愈，效果良好。

面对疫情，我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了新的认识。5月21日，人民大会堂新闻发布厅举行了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首场“委员通道”采访活动，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王辰院士是第一位受访的全国政协委员，他在今年2月新冠肺炎疫情最为严峻的时刻，赴武汉一线参与抗疫。“我由衷地认为，这首先是我们文化的胜利！”谈及我国疫情防控阻击战取得成效的原因时，王辰说。中国文化尊重人民的健康和生命，这样一种深刻的文化观念、一种价值观，也体现在整个抗疫行动中——无论从领导人果断的决策，医务界专业的行动，还是人民万众一心尊重和维护生命的行动，都深刻体现了尊重生命和健康的文化。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一直在告诫人们，要节制，人类再强大，再威武，在大自然面前也是渺小的，所以应怀着敬畏之心，尊重自然、敬重规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周易》乾、坤二卦的《象》辞，这两句话，越想越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