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汉时关”

2020-07-04 02:50吴华山
东坡赤壁诗词 2020年3期
关键词:边关秦汉大众化

吴华山

唐王昌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是一首名作,尤其是其中“秦时明月汉时关”,古今不知有多少为人之点赞。我每每读之,总想从中找到一点领悟,找到一点,对自己诗词创作有所启示的东西。

清沈德潜《说诗晬语》中说:“‘秦时明月一章,前人推奖之而未言其妙,……防边筑城,起于秦汉,明月属秦,关属汉,诗中互文。”实则这首诗之妙,不单纯是语言上的互文。妙在何处?读者读了这首诗之后,自然而然会思索,秦、汉、月、关,写的是什么?写出了多少?为什么这样写?这首诗自始至终,是带着十分真挚而深沉的情感来写的。从秦至汉,从明月至边关,从历史到现在,从边关至内地,从生离至死别,写的都是从军边塞、驰骋疆场的将领和战士。意态雄健,情思悱恻,一幅苍茫雄浑的意境。字面上我们读到的虽然是秦汉时的明月秦汉时的关,能够想象得到的却是从秦至汉为守护边塞拼死战斗从未见到归还的远征人。故而这首诗读来,深感其中的人情味、社会生活味。由于写的不只是作者自己所处的时代,而是写了近千年的历史变换,明月还是秦汉时的明月,边关还是秦汉时的边关,依然战事不断,征人未还。于是,眼前的战争扩大为世代的战争,战争造成的悲剧便带有永恒的意义。诗人反战与渴望和平之意,虽在言外,而情在言中。黄生《唐诗摘抄》云:“中晚(唐)绝句涉言议论便不佳,此诗亦涉议论而未尝不佳。此何以故?风度胜故,情味胜故。”这样的“情味胜”的抒情方式,与一般截然不同,有着独到的创见。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秦观汉,汉观秦;明月观边关,边关观明月;历史观现在,现在观历史,实质观照的都是人,“万里”“未还”的“长征人”。作者把自己的情感与“长征人”完全融合在一起。用今语来说,就是作者把自己的情感与人民大众完全融合在一起,分不出你我。这里的“无我”,即融情、融我。非无我,乃“无我之境”也。此诗之妙,妙在“无我”的情融。情融,是这首诗,特别是这一名句的情感创新,是诗词的深度创新。时至今日,更为显示出这種创新的力量,显现出“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这使我更加看清了我自己诗词创作中曾经有过的两种偏向。要么假、大、空。大事、大题材、概念化。要么小我,表现小小的天地,小小的悲欢,小小的心境,成不了打通人心的境界。境界是为人民大众表达心声,是家国情怀。小我是圈子化,假大空也是圈子化,都脱离大众。由原来的圈子化进入到现在已初步形成的大众化,这是当今诗词创作的新形势。臧克家在他的《旧体诗稿》跋语中说:“所谓‘三新,即思想新、感情新、语言新。”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感情是诗的根本。深度创新在于抓住情感这个根本。《出塞》这首诗,之所以得到古今高度评价,明李攀龙推许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主要在于这首诗的主题、题材、格调与一般不同,抒情主体完全不是表现“小我”的情绪,而是与民族、与时代融合在一起,进入了广大群众广阔的社会生活,走向了民族化和大众化的创作道路。他的不少诗都是这样,如《长信秋词》:“奉帚平明秋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这正是当今诗词如何将诗人的个性与诗词大众化所面临的重要课题,也是诗词如何创新的首要问题。重读细读这首诗,可以启发我们关于诗词发展道路的思考,努力找到诗词新的美学表达方式。这种方式,首先是内容,是情感,而不单纯是形式。诗词创新主要在于情感创新。于是,我下大力气改变自己,努力扎根生活,扎根人民,着力于乳水交融地做到情融。近期我创作了《浣溪沙·赞“神十一”航天员景海鹏》:“三度飞天为国家,天宫一月试梅花,如何红展小花芽。  已是将军年五十,不忘追梦探天涯。英雄本色自农娃。”(载《榆林诗刊》2016年4期)《临江仙·养蜂人》:“三百六无闲一日,穿飞四季花丛。春天路上喜相逢。带声来蕊上,连影在香中。  村里人呼蜂妹子,随夫车驾匆匆。胸怀甜蜜暖融融。赶花人有梦,南北走西东。”(载《诗词》报2018年3月15日第4版)因我初学,功力不够,未能达到要求。我坚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努力与人民大众情感融合,艺术地表达人民的心声。

(作者系首届孟浩然田园诗歌创作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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