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与《孔子庙堂碑》

2020-07-14 08:46李松林
神州·下旬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书法

摘要:书法在大唐盛世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与完善,善书者无数,皆技法娴熟。然而唐初书法四大家中的虞世南,其作《孔子庙堂碑》却并没有过多地表现技法,而是用一种超然的文人气质征服了世人。他的书法在唐朝是一种唯一的存在,这种文人气质,大概无人可以模仿得来。关于虞世南的书法特点的形成,与他个人的人品,所处社会地位息息相关。李世民是虞世南的相知伯乐,对虞世南书法成名起了很大作用,但并非绝对作用。虞世南书法自有独特魅力,那是一种藏都藏不住的才气,正如他的诗作《蝉》中“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关键词:虞世南;《孔子庙堂碑》;书法

博文、德行、书翰、辞藻、忠直,一人而已,皆是五善。

——李世民

博学的虞世南是谦谦君子却又自有风骨,正如他的楷书《孔子庙堂碑》刚柔相济,和谐得恰到好处。

一、“五绝”能臣虞世南

虞世南出生在混乱的南北朝时代,作为东南名门望族的后代,他拥有得天独厚的学习条件。少年时期,虞世南和胞兄一同拜博学广识得顾野王为师。十余年勤学不倦,学到要紧处,甚至十数天不洗脸梳头。在此期间的勤奋学习,为他今后的渊博学识打下了最初的根基。

虞世南在陈朝与隋朝均未得到重用,有记载“(隋炀帝)虽爱其才,然疾峭正,弗甚用,为七品十年不徙(1)”。、至隋大业中叶才升至六品。在隋任仕期间,虞世南在秘书省后堂编著出现存最早的类书名作——《北堂书钞》。又与许多文学之士编著《长洲玉镜》等书。仕隋虽无高官要职,但为其提供了广阔的文人朋友圈,积攒了丰富的文学阅历。

时至大唐,李世民引虞世南为秦府参军,虞世南的才学才完全得到施展,日后李世民更是称赞其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为“五绝”,两人之间的互动也成为历史上的君臣佳话。

在外貌上虞世南虽外表怯弱,却性情刚烈,直言敢谏,是其“忠直”,深得唐太宗信赖。因其博识,常与唐太宗共观经史,讨论古代帝王政治得失,弥补当下政治缺漏。

虞世南擅诗文,因居庙堂之高且处国戚贵族间,其诗难破宫体桎梏。但也不乏部分优秀诗篇,如当今广为传颂的《蝉》,是其托物寓意诗,蕴含着“君子品德高尚不需要外在凭借,自能声名远扬”寓意。

书法是虞世南最为出色的本领,尤以《孔子庙堂碑》为最佳。师从智永,深得二王精髓,是当时二王笔法在唐朝的重要传承人。

自虞世南被纳入李世民麾下,二人似君臣一体,在李世民的文化和政治上多能看到虞世南的影子。唐朝早期,唐诗盛世尚未到来,绝大部分诗歌仍是以对仗工整、辞藻华美的宫体诗为主。虞世南虽为唐朝早期著名诗人,但难以摆脱宫体诗的桎梏。李世民的诗歌多宫体艳诗,除了受前朝遗风影响,更多的是与虞世南君臣同调。后来,虞世南谏言“圣作虽工,体制非雅,上之所好,下必随之。此文一行,恐必风靡,非为国之利……(2)”,认为这种诗歌有损朝野风气,建议李世民放弃宫体诗艳诗。而虞世南自己此时,也在尝试转变诗歌风格,奈何身居朝中,又是严谨大臣,难以有王勃等初唐四杰的浪漫情怀。

相比于诗歌,李世民受虞世南的书法影响更为强烈。唐太宗酷爱王羲之书法,在他的倡导下,举国上下掀起学王风潮,王羲之也成为了世人公认的书圣,且至今无法撼动。太宗思想上追求王羲之的古意,有“心摹手追,此人而已”“详察古今,研经篆素,尽善尽美”(3)之说,但实际上更多地在与虞世南学习。从唐太宗的传世佳作《温泉铭》《晋祠铭》中也不难看出有虞世南书风格的影子。至此李世民也曾不得不承认“远学王羲之,近学虞世南”。虞世南作为初唐二王笔法的正统传承人,同时又与唐太宗关心甚为紧密,太宗学虞书,不无道理。

可以说虞世南用自己的才学与人格征服了李世民,史上得以有此“五绝”能臣与君主尤为一体的历史佳话。

二、千年《孔子庙堂碑》

当代人谈及虞世南时,更多地在关注他的书法。虽然其传世书迹刻石极少,但丝毫不影响他“初唐四大家”的地位。如今他的作品仅存楷书《孔子庙堂碑》《破邪论》,行书以《汝南公主墓志稿》最为著名。因《孔子庙堂碑》精美且完善,字数较多,人们提及虞世南书法大都指此贴。

智永是虞世南书法更近一个台阶的恩师,引领虞世南接触二王书法。智永者王羲之七世孙,曾藏有《兰亭集序》真迹,是“王法”的忠诚传承者。虞世南拜师如此,妙悟书理,为他今后的书法发展产生深远影响。有史称“同郡沙门智永善王羲之书,世南师焉,妙得其体,由是声名籍甚。”(4)虞世南也因此渐显声名,在书坛展露头角。

就虞世南自身而言,他的书法成就或许是个意外,但其书法成就一定是必然。虞世南曾说“不使一日无业”(5),他的生活多在政治与儒学上。至于书法,唐朝几乎每个大臣都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书法更多的是虞世南的一个副业,他也不用书法来赚钱谋生。初唐书家王绍宗曾用“书翰无功者”来评价虞世南,他似乎并没有在书法上刻意去追求什么,一切是那么的安稳,却又登峰造极。相比较于初唐书家大都追求技法绝伦,字势精巧,虞世南似乎并无此意,简约的起笔与简约的收笔,简约得几乎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但是却并不简单。

《孔子庙堂碑》是虞世南中晚年的书作,也是其仅有的存世极品书作。此碑书于唐朝武德九年,经七年刻成,为记述李渊封孔子三十三世孙孔德伦为褒圣候及重修孔庙事。此碑书法秀美圆润,庄严典雅,是唐朝极为著名的碑刻。此碑刻成李世民仅拓数十本赐予近臣,便因火而毁,武周重刻之石现已不传,现存精品拓本,仅有清人李宗瀚得元康里于山旧藏本,现已流入日本。其实在宋朝,唐朝拓本已极为罕见,黄庭坚曾有诗云“虞书孔庙贞观刻,千两黄金那购得”,足见其珍贵性。

此碑自虞世南書成,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其实在唐朝以前,与虞世南齐名的欧阳询,名气远胜过虞世南,有史曰“(欧阳)询……笔力险劲,为一时之绝,人得其尺牍文字,咸以为楷范焉(6)”。虞世南书法闻名于世始于贞观年间,当时他弘文馆教授书法,又得太宗器重,最终因书作《孔子庙堂碑》声名鹊起,同欧阳询并名“欧虞”闻名于天下。

虞世南家学深厚,其自有的文人气质在书法上得以体现,而《孔子庙堂碑》则极大地体现了一种“君子书风”的特点。他谦逊知礼,其书平和典雅;他超然平淡,其书略无人间烟火气。《孔子庙堂碑》笔画圆润,简而不凡,以小篆线条入书,绝无做作之意。结构修长舒展,笔画间多留有空隙,字体逍散洒落,轻松而不轻浮。著名《书断》曾有“欧若猛将深入,时或不利;虞若行入妙选,罕有失辞。虞则内含刚柔,欧则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为优。”《孔子庙堂碑》表面平淡无味,其实内涵清芬,绝无一丝丝珠光宝气的张扬,这是真正的绅士贵族,根本无需装饰。

此碑中尤其强调如“捺”、“戈勾”的自由伸展,将除主笔外的“横”、“竖”适度缩短,由此处理强化空间感,其灵动飘逸之处无不动人。例如“道”字,短横更短,彰显紧凑但不失活的体态;长捺更长,将此字空间夸大,营造的聚散变化尤为动人,此类例字不胜枚举。而在碑中,虽整体肃穆端庄,但单字多有因略微的重心偏离而产生的势态之美。独体字如“而”重心略偏左,上下结构如“素”下半部分重心略偏右,左右结构如“洋”右半部重心偏右。其中的势态之美令这个以“平”为重要特点的作品显得并不平凡无味。

从“精学技法”到“由繁入简”是一位书家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显然《孔子庙堂碑》已经是一种由繁入简的阶段,其平淡而绝不平庸。因此初学者多以欧楷、颜楷开萌,但不宜虞楷入手。临习《孔子庙堂碑》绝不可气躁好动,当以平和心态对待。在《笔髓论》中,虞世南认为习书当以心为君,手为辅,以心神化,强调了书写时“心”的作用,想必也正是虞世南谦谦君子之心与对儒学的敬畏之心表达在了手上,才得以出此神品。

作为一个儒学大臣,虞世南深谙中庸之道的美妙境界,而他的书法也體现着中庸和谐的特点。而那些炫耀技法,火气缠身的书家,或不曾感受到这种中和之美的魅力。但是总有一天,当他们将目光移到《孔子庙堂碑》时,会自觉渺小,像是一路撒野而来的孩子,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碑文上的宁静,等待接收先人智慧的洗礼。

君子藏器,不露锋芒而自有风度,这就是虞世南。中庸之道,阴阳和谐,平淡有趣,这就是《孔子庙堂碑》。

注释:

《新唐书》卷一百二《虞世南传》。

《唐会要》卷六十五。

《晋书》卷八《王羲之传》之唐太宗《传赞》。

《新唐书》卷一百二《虞世南传》。

董逌《广州书跋》卷七《虞世南别贴》引虞世南语。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九上《欧阳询传》。

作者简介:李松林(2001.4-)男,汉族,河南信阳人,本科,研究方向:书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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