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天真

丁筱青

读《百变王卡卡》系列，莫名地想起一本叫《假如你给老鼠吃饼干》的绘本，书中，给老鼠吃一块饼干，后面会有一连串的变化等着你，你也许根本想也想不到。这套书中的王卡卡倒不是不断向别人提要求，相反，只要有王卡卡在，她就会给周围人的生活和学习带来无穷的变化。

《百变王卡卡》系列里讲述的一个个独立或者连贯的故事，都与一个名叫王卡卡的孩子相关。虽然是儿童生活故事，但却有着童话的气质和游戏的精神，因为这些故事与一般的儿童生活故事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读来颇有趣味，也令人深思。

一、完美的故事形态

作为儿童故事，作者创作的对象感很强，比较适合低中年级的孩子阅读。篇幅不长，故事情节发展的脉络清晰单纯，大多以一种纵列式结构向前发展，没有过多的跳跃与枝蔓，生动有趣且合情合理（是故事情境中的合情合理）。故事中清晰的脉络并不是指平淡的发展过程，在发展过程中依然会有变化与跌宕，形成简单与复杂的融合。如《歌词风波》中因为音乐课上的歌词中提到“银河”，引发了大家的兴趣，可惜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没有见过银河，很沮丧。而在原始森林里见过银河之美的王卡卡仗义地承诺要给大家看到真正的银河。真的能看到吗？一个悬念被埋下。于是在《灰灰的天空银河》中王卡卡发明了“灰尘附吸器”，因为城市里“污染太厉害，天空中浮着很多灰尘与废气，把银河遮住了，”想看银河几乎就不可能了。她的发明，目的是清除城市上空的灰尘，将空中的灰尘全吸住，掉下来，这样天上干净了，就可以看到银河啦。这样的想法奇妙，实现了就更加奇妙，于是全班同学都按照约定周末一起来看银河。王卡卡的发明很成功，灰尘附吸器一施展，“一片片灰尘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要看见银河了？大家都很兴奋，但是事情发生了转变，“银河没有出现，紧接着刮过一阵狂风，突然从天上掉下一阵冰雹样的东西！大的有鸽子蛋那么大，小的有手指头那么小，噼里啪啦掉在路上、树上、打到大家头上、身上！”原来这是“灰雹！”原来天空被污染的程度远远超过了王卡卡的想象！无论是王卡卡还是同学们都很沮丧，看银河计划失败了。真的失败了吗？等姗姗来迟的丁冬赶到，灰雹已经停止，一条美丽的银河出现在王卡卡使用灰尘附吸器清理出的那块干净的天空里。

情节的发展合情合理，又与情绪交融，让读者行走其间感慨不已。

故事是靠生动的情节和细节来完善的，《百变王卡卡》的情节和细节非常有特色，在每一个故事发展过程中通过偶然、巧合、夸张、幻想、反复等形式，推动情节的发展，使其既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比如王卡卡为奶奶发明了“牵牛花防盗网”，谁知道疯长的牵牛花藤蔓却将行人、车辆、高楼全捆得结结实实，整个城市变成了一片绿色，但也因为这藤蔓阻止了一切活动。这样的夸张和意外真叫脑洞大开，一棵神奇的牵牛花居然爆发出这样大的能量，引发了不少欢喜，但也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窘。偏偏巧合的是，市长正在直升机上代表东城人接待联合国评审团，要在全世界评出十个“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市长正在沮丧于这些年东城经济发展了但城市却变成了“灰城”，却突然看见东城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这样美丽的城市，一定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而最终这株牵牛花成了这座城市有名的小森林。这样的翻转与巧合是不是很有传奇性和喜剧效果呢？

故事以王卡卡酷爱发明为基点，每当现实生活中出现了需求点，熱心的王卡卡就会有“有一个了不起的发明—效果明显—出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这样的故事发展模式是《百变王卡卡》系列故事的主流，就是故事创作里常用的“圆满—缺略—补救”的技巧，让故事流动和丰润起来。一个日常生活的起始点，让小读者阅读时，没有任何情绪障碍，生动有趣的故事情节，让读者很容易进入其中，与故事的情绪共鸣，巧妙设置的情节的转折与悬念则更能激发儿童的好奇心和阅读兴趣。很多结局的出人意料则引领他们去思考去追问。不少故事其实有两个小故事构成，递进式结构，让前事件为后事件做铺垫。如王卡卡为了让班级足球队能赢，发明了“射门控制器”，在往足球上安装时，28只足球，最后一只没有来得及装上。果真在后面的故事里，这只足球出了状况并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结果。相连贯的情节节奏、环环相扣，反映出事情发生、发展和转化的全过程，两个故事辅助着完成故事层与本质层的探究。

无论是《会走路的长腿书包》对于当今孩子学业沉重的感叹，还是《灰灰的天空银河》对环保的关注，《脖子上的变色龙》对儿童心灵的关爱，亦或《做梦也考试》中“自动考试笔”带来的关于每个人都得靠自己力量才能真正站立的思考等等，每一个故事都在有趣的背后隐含着对儿童生命状态的关注。

这样的故事状态是相对完美的，既有生动的情节调动阅读的趣味，又有隐隐的引领做阅读的思考。

二、灵动的人物形象

一般而言，儿童故事中并不是特别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因为生动有趣的故事情节是作品重心所在，它是吸引读者的关键。所以，儿童故事里的人物，较少小说里的立体感和成长性，基本属于一种或一类特色的铺展与反复。

但是，优秀的儿童故事里，人物也会让读者难以忘怀。比如《青蛙与蟾蜍》里的两个可爱的小伙伴，它们就在温暖有趣的故事里熠熠生辉。比如《我和小姐姐克拉拉》中一对萌翻的姐弟，每一个故事中都能看到他们的特点。《百变王卡卡》系列中，王卡卡的形象也被塑造得生动活泼，体现了作者塑造人物的功力。

首先，作者赋予王卡卡一个特定的生长背景：一对科学家的后代，热爱发明，拥有一台能发明各种玩意的强大电脑——可想而知是身为科学家的父母送的。十岁前在原始森林生活，喜好与动物玩耍，自由洒脱，豪爽得像个男孩子。这样的背景预置，就使王卡卡来到爷爷奶奶身边，也就是进城之后所有的与众不同有了解释的基础。

接着是家庭环境，有一对爱她到极致的爷爷奶奶，接受她的成功和失败，以及其他的一切。而学校环境同样温馨且包容，这一切都让王卡卡有了自由发挥的基础。

王卡卡热情开朗，她的招牌笑声“哇咔咔！哇咔咔”就和别人大笑时不一样，好像被自己的大笑呛到了，非常有感染力。她酷爱发明，更愿意帮助别人，所以，她的发明大多数都来自于他人的需要：她为班里最矮、最瘦、力气最小的丁冬发明了帮他背书包的“长腿书包”;她为了能给同学们争取到多一点的玩耍时间，发明了“营养胶囊制造仪”，帮爷爷发明了逃避奶奶唠叨的“唠叨回收章”，她的“咬人钱包”“坏话转换器”“阳光接收器”等等数不胜数，“能帮助自己喜欢的人，是最快乐的事情。”当然这些发明，有的给别人帮了大忙，有的也闯了大祸。但她从不因为失败而哭泣：“这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下一次成功的可能性就更高——爸爸妈妈都是这样说的！”她拥有一种勃发的力量和热情，她没有被教化被固化，她可以与市长毫无拘束地交流、谈判;与校长争辩是非;与老师比赛爬树;还可以与小偷成为朋友……

在王卡卡身上，有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状态。读者可以鲜明地感受到，她保存了儿童的天性，活得喜悦、坦荡，充满自信心、想象力、创造力和行动力，虽然还很幼稚，甚至有时还会有小小的恶作剧，但童心的纯真如金子般闪光。她发明、得意、骄傲，她也沮丧、难受和改过，她在慢慢成长。

这样的孩子，如同长袜子皮皮一样，永远与众不同，但备受孩子欢迎，虽然她没有皮皮那么离经叛道。

孩子们喜欢什么样的童年、喜欢什么样的教育，喜欢什么样的老师和其他成人，看看王卡卡和她的同学们就可以明白不少。儿童通过阅读这些故事，走进他人的生活，完成一种替代、一种移情，在共鸣中消解掉自身的压力或压抑，完成一次宣泄或疗愈，从而悄然实现一次心灵的拔节。

三、永恒的游戏精神

游戏是孩子的功课，儿童天生与游戏交融，在各类游戏中学习、成长，内在游戏需求与精神需求得到满足，他们在游戏的过程中得到宣泄、释放和补偿。真正具有游戏精神的读物，契合孩子的天性，也就能從源头处与童心交融。

《百变王卡卡》系列的儿童生活故事，以一种略带跳跃的叙述语言，重申着儿童生命的立场，并将游戏精神贯穿始终。

王卡卡第一次出现就极富游戏色彩。大雨中会走动的包裹，且嘴巴里还大喊“卡卡咕噜变！”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爷爷奶奶面前。她带来了一系列的震动，让家人又惊又喜。第一次上学进教室，喜剧效果强烈，开心到大喊“笑得脸好酸啊，太累了。”等等，她本身就自带喜感呢，而后的无数次，她都伴随着故事而来。

王卡卡出现的地方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些丝毫影响不到她。“对时刻在想创造出新事物的王卡卡来说，重要的是今天正在干什么，而不是昨天已经做过什么。”这是一种标准的儿童思维，她没有功利心，有的是蓬勃的想象力和创造的喜悦。也正因为如此，王卡卡的身心才充满游戏精神。

与此同时，作者用自己灵动、俏皮的语言打造出一个理想化的教育生态，涂抹上浓烈的幻想色彩，使故事里的孩子和成人用自己的言行与生活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在这个空间里融入对自由、幻想、机智、幽默、勇气、智慧等等甚至有些荒诞的元素，让儿童在快乐舒适的生命场景中，表现出真正昂扬的状态。

说到底，支撑整个百变系列故事的基础——王卡卡的发明，某种意义上本就是一种游戏。故事里基本没有对王卡卡如何发明做过多的交代，大多是她进入“卡卡万能实验室”，埋头鼓捣一会儿，想发明创造的东西就出来了。一笔带过的是发明本身，浓墨重彩的是发明使用后的结果以及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大家与王卡卡一起形成一个场，这个场被游戏精神包裹，同时又以生活的常态运转。毕竟，这是生活故事不是童话，但却又融合了童话最大的特点——幻想。

李学斌在《儿童文学与游戏精神》中指出：“儿童文学作品里，游戏精神不仅是动感、玩闹的快乐场景，更是无中生有、弄假成真的幻想创造;不仅是幽默豁达、自信从容的乐观言行，更是自我探索、自我把握的进取姿态……”这些不正是《百变王卡卡》里呈现的姿态吗？这才是生命中真正的天真。

（作者单位：江苏省扬州市扬州职业大学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