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走—回归”论李进祥的乡土小说创作

2020-08-13 11:40妥桂芳
青年文学家 2020年21期
关键词:乡土小说出走回归

摘  要:宁夏回族作家李进祥多年来立足于本乡本土来书写身边的平凡琐事,进而完成主观意识上文学文本的表达。早期的清水河系列短篇小说的呈现体现了李进祥对精神原乡的回归与守望。“出走”与“回归”的传统情节在李进祥的乡土小说创作中成为关注生存现实与个体理想、表现传统与现代矛盾关系的一条有力途径,体现了李进祥在面对多元文化的历史进程中对个体与民族共同面对的精神危机的反思与批判。

关键词:李进祥;出走;回归;乡土小说

作者简介:妥桂芳(1993.4-),女,回族,宁夏固原人,北方民族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少数民族作家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1-0-02

李进祥是宁夏土生土长的作家,前期作品致力于书写发生于家乡清水河周边的日常生活,作品风格呈现出平静且单一的基本特点。但近几年来,他超越了以往所熟悉的乡土叙事风格,摈弃了叙事艺术简单化的处理,立足于乡村现实状况,展开对民族心灵和性格的书写,以作家惯有的人文关怀来表现乡村世像。

小说《换水》与《亚尔玛尼》以出走与回归为主要情节,一方面来呈现城乡矛盾与精神虚无;另一方面也是李进祥立足于社会现实所表现的“文化自觉”意识和对乡土文明的始终坚守。

一、乡村传统的限定性与“出走”模式

“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新乡土小说中,传统文化积习深重与家庭血亲关系稳固的西部村镇是其叙述的主要场景,西部乡村人的凡俗人生及其在现代文明和商品意识冲击下所发生的经济和文化的震荡则是叙述的主要对象。”[1]确切地说,20世纪90年代以来,乡土小说有着极其明显的时代特征。乡村传统文化和经济纽带逐渐断裂后,生存在固有、僵化的社会规范和成见之中的人们,更会以出走的方式来形成对于外界的了解和实现自我理想的选择,“出走”成为了与时代交相辉映下的一种必然选择。因种种外部因素变化而引发内部的深度异化现象也越来越明显。人性扭曲、人情淡漠、非理智追逐利益将现代的人们推向道德崩溃和精神困境的边缘,无法在生存现实与理想之间做到有度调和,缓解矛盾。所以,产生于这一时期的乡土小说在面对现代社会的巨变之下,以不断的“出走”与“回归”来关注乡村的发展和乡村生存主体的生活与命运,进而书写人情关系的异化,来揭示深入社会发展肌理当中的极端选择、生存的焦虑以及现代社会人格的不断分裂。

短篇小说《换水》,使用传统的故事情节模式“出走与回归”来书写年轻夫妇因为结婚欠债而不得不奔向城市谋生的坎坷经历。乡村传统文化发展的滞后带给他们的只有挤压和束缚,更无法为年轻的劳动力提供充足的经济来源,于是主人公只能选择离家去向城市,去追逐想象中的远方,渴望远行后的幸福生活。然而,城市以一种别样的接纳态度来告诉二人,不同的生存空间,文明亦是大相径庭,接受的过程亦是遭受精神洗礼的过程。马清旧伤复发,杨洁“出摊”失败,因为生活资本的极度缺失而使杨洁产生不理智的“寻找”,极端的选择,让本来习惯于“洁净”的夫妻二人被城市的复杂而沾染“不良”病因,所以当初美好的“出走”在遭到异地的排斥之后,年轻的夫妇二人身心俱疲,迫于现实,个人理想寻找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选择依旧回到物质与精神的那块旧土之上,并且认为那里没有病痛之灾,“回归”便是身心遭受到重创以后能得到有效治愈的最佳选择。

李进祥在创作后期的长篇小说《亚尔玛尼》中,通过对六指这一人物的塑造来传达出一位有良知的作家对社会现实的真实反映以及内心产生的深刻反思,在中国快速的城镇化过程中,人的灵魂到底该如何安放呢?他将对传统与文明、城市与乡村的种种焦虑都融进那个只是村名未发生变化的亚尔玛尼,还有主人公六指的爱与悲悯和作者李进祥深处现代化的社会环境中对凋敝的乡村所产生的痛感,成功地完成了后期文学创作的情感表达。

主人公的名字六指因多出来的一根手指而来,这让六指在传统的乡村伦理的审视下显得独特又不凡,所以三十六年前,六指選择类似逃避一样的“出走”,千辛万苦的进入城市,努力完成了自我理想的追求,可是,身在城市三十多年的六指,尝尽了城市中人性的异样和人情淡漠以及亲情伦理的嬗变,所以他孤身一人从城市“归来”,回到这个和从前有着翻天覆地变化的荒村。

房广莹在论文中提到:“新世纪以来出现了一种‘重述历史的潮流,作家历史叙事的立场逐渐呈现出民间化、个人化、隐喻化的倾向,在‘告别革命的语境下,任何大历史都可以通过‘小人物的‘小叙事来完成。这一叙事转向暗合了新世纪以来乡土社会的现实,面对着城市化进程中逐渐被抽空的乡村,加上席卷全球的资本主义消费价值扩张,传统乡土社会原本整齐的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大面积解体。”[2]也就是说,传统乡村遭到城市化进程加快的冲击,以及消费价值的不断扩张,传统乡土社会才产生了更多的“出走”,亚尔玛尼整个村庄的集体离开是在消解乡村传统生活方式的情况下去向城市周边追求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将个体的“出走”上升到了一种在国家搬迁政策下的共同选择。那么,传统乡村的限定性以故事情节的“出走”模式得到了更好地诠释。

二、现代化的焦虑与“回归”模式

厨川白村说:“一个人疲倦于都市生活后,不由对幼少年时期的田园风光或纯朴的生活,兴起怀念和向往之情,是属于一种‘思乡病”。[3]李进祥作为一个农裔城籍作家,有着长短不一的乡村经历,然后离开乡村,再开始乡村书写。而乡土作家的心灵与乡村有着难以割断的联系,所以乡村书写就折射出这种情感关系。不论是站在现代文明地立场上对乡村的批判性否定,还是借乡村文化来表达出现代文明批判的文化守望者,都不同程度地蕴含挥之不去的乡村眷恋,以及对乡村世界的美好想象。

在李进祥笔下,《换水》《狗村长》《亚尔玛尼》中“出走”的人和动物选择在遭受现代文明的冲击后选择回归故土,来剖析在现代文明下人性的异化,从而探析城乡关系逐渐紧张的原因。而这些作品的立场往往是和作家的关怀角度密切相关的,李进祥他认同城市文明的现代性,但是也揭示现代文明中的“隐疾”所带来的城乡隔阂让毅然决然选择“出走”城市的人们游走在城市的边缘来遭受现代文明的不友好。在《换水》中,主人公因患上恶疾被迫回到乡村,“回归”到精神上的洁净之地。现代化给城市的边缘人群带来了金钱和欲望,更加不断地挑战着最初的人性之光。寻找失败后的回归亦是城市文明给予的现实意义。然而“回归”后面对着同样残酷的现实,一片土地能提供的最大资源已经不足于供养物质和精神追求逐渐增加的现代社会。这就导致了回归后的再次“出走”,从而形成了一种既定的循环结构。

另外,当作家将关注点再次投向“回归”后的乡村时,发现不仅是处于城乡文明断裂处的尴尬之处,还有乡村伦理现状的恶化,道德的标准被权力和金钱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撬动,乡村早已不是安乐美好的伊甸园。人们在急速寻求物质利益的同时,使乡村伦理的嬗变有了更加明显的反映。在短篇小说《狗村长》中,一条黄狗跟随举家迁往城市的人家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进行了短暂的停留,被视为“乡下土狗”的它几天后回到了原来的村子,小说中动物的回归仍然是在夹缝中尴尬生存的类型代表。

在长篇小说《亚尔玛尼》中作者看到现代化影响下的乡村变迁,肯定和赞扬乡村生活对于游子精神上回归的正面作用外,依旧也批判现实社会中的伦理畸变,对现代乡村的道德价值观做了客观的揭示。现代性的焦虑也正是离去者选择“回归”的最大原因。

三、个体与民族精神危机的反思与批判

廖文说:“乡土小说不仅在创作题材和内容上去关注当代现实社会与民生问题,同时兼顾社会矛盾和道德病垢现象。基于现实主义的核心与现实同行、与时代同步。”[4]李进祥的众多小说都探討着贫瘠的生存环境中人的生存观和价值观。通过小说中的细节刻画和性格与内心世界的探索真切的表现出来。

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差异造成了人们选择性的“出走”与“回归”。日益增加的“物欲”和精神虚无引发了人们在寻求物质满足的时候,自觉地去思考灵魂到底该安放何处?于是,不断的离去与归来造成主人公们思想意识的不断改变,在追求美好与无奈失落的过程中完成自我的解构与重建,然后立足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来探寻生命的真正意义。

李进祥的乡土小说中不乏乡村暖色调的呈现,赞扬美好的人性却类似乌托邦一样存在,让不同于乡村生活的城市显得不那么“友好”,但依旧揭示出人性的脆弱与疲惫。短篇小说《遍地毒蝎》中的主人公,在金钱与人性的衡量中丧失自我,人际相处的距离化和传统意义上和谐温情的乡村风格有着巨大的差别。环境不断变迁下的个体,产生精神上的空虚从而导致人际交往与现代社会的格格不入。

在长篇小说《亚尔玛尼》中,对于亚尔玛尼这个有着众多群体记忆的村落,是举村搬迁后被迫“出走”的人们在模糊与清晰永远守望的精神原乡。于是,在李进祥笔下,自愿出走,追求个人理想的青年男女,都在城市与乡村、现代与文明的不断交替中思考着自我灵魂该如何安放?马清和杨洁从城市归来寻找精神上的救赎;六指再次回到亚尔玛尼来寻求被快速前进的现代文明所淹没的人性和群体的乡土记忆,力求在灵魂的漂泊与徘徊中,来完成“乌托邦式家园”的构建。

“出走”与“回归”的传统情节模式在李进祥当代文学书写的过程中有着特殊的价值意义。人在不断的离去与归来中认清自我,在追求现代化与物质的时代,更要关注自我与群体的精神归向。现代文明正在推向人类走向一个商业化时代,但也同时也走向了精神虚无。个体信仰的焦虑及群体发展的窘境,无一不是快速追求现代化下的不良反应。在李进祥的笔下,精神之根,是生存的重要部分,要消解深处现代文明中的不良反应,诊治个体与群体在自我精神选择上的虚无现象,在物质文明的大背景中进行深刻的反思,选择正确的精神价值导向,去创造起一个立足当下现实状况的民族史诗。这是李进祥一直以来所秉持的文化自觉意识,以及对乡土文明的始终坚守。

注释:

[1]李兴阳:《中国西部当代小说史论》(1976-2005),安徽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页。

[2]房广莹:《新世纪小说的乡土书写与家国情怀》,江汉论坛2019年第11期,第65页。

[3][日]厨川白村:《西洋近代文艺思潮》,陈晓南译,台北志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57页。

[4]廖文:《现实主义的发展》,《人民日报》2012年2月24日。

参考文献:

[1]史英静.从“出走”到“回归”——中国传统村落发展历程[J].城乡建设,2019(22):6-13.

[2]张鹏,杨莉馨.“出走”与“回归”——论卡森·麦卡勒斯小说创作的情节模式[J].学术论坛,2016,39(02):143-148.

[3]代颖慧. 论迟子建小说的“出走”模式[D].河北大学,2019.

[4]李伟长.少数民族文学的乡土叙事研究——以肖勤、叶梅和李进祥的小说为例[J].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19,21(04):70-7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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