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摆渡灵魂

2020-08-16 13:55江璐
视界观·上半月 2020年8期
关键词:戏剧性信仰灵魂

江璐

摘    要:巴西剧团带来的《喀布尔安魂曲》以两对普通阿富汗夫妻的故事,为我们展现了苦难中人们的真实生存状态,他们在逼仄的生活角落感受爱与恨,在扭曲压抑的心灵深处挣脱禁锢,在矛盾和选择中体现戏剧性,谱写一曲浩荡的安魂曲:痛苦无穷尽,但至少信仰能够安抚魂灵。

关键词:信仰;灵魂;戏剧性

由巴西阿默克劇团呈现的《喀布尔安魂曲》,于2013年在爱丁堡边缘艺术节一登上世界舞台,就受到了全世界观众的热烈欢迎与好评。两对普通的阿富汉夫妻,他们看似平淡的人生,被一次意外打破,四个人的命运从此交织在一起。在经历了20多年战争创伤的阿富汗,剧中四位主人公即使长期面对严酷暴力,却仍旧保有最质朴的人性与尊严。即使在重重面纱的遮蔽之下,也能让观众感受到他们的爱与痛,以及炽热燃烧的情感。

一盏油灯,两块方布,《喀布尔安魂曲》以独特的当代现实主义表演风格而令人瞩目,舞台简洁充满诗意,灵动的场景转换和现场的民间乐手伴奏,拓展了整个舞台的想象空间。蓝色面纱下的阴郁选择,粘稠旋律中的压抑放肆。战争,专制,苦痛,当生活凝固为一团胶质蜷缩在漆黑的角落,那一盏微微颤抖的油灯是否能够点亮被撕碎的住所?生死,信仰,逃亡,被放逐的究竟是肉体,还是灵魂,被取代的究竟是死亡,还是禁锢?

在喀布尔,生活正如Tariq对妻子所说的那样:“一方面,你为我做饭;而另一方面,你又不给我吃饭的机会。”《喀布尔安魂曲》的题目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悖论:奏响安魂之曲却让其回荡于喀布尔的上空,戏剧性也就在这样的悖论中产生了。我们看到,在短短两小时内,信仰试图用各种方式安抚灵魂:沉寂,忍耐,挣扎,寄托,回忆美好……当人们越是努力,生活越是逃离的时候,才发现喀布尔的废墟之上根本就没有灵魂的家园。那在此之外,在远离喀布尔的广阔天地里,是否就存在那么一个地方,一个灵魂的住所呢?于是我们想起等待戈多,想起无边的轮回和漫无目的的踱步却找不到出路。无论是外界环境的压迫还是内在思绪的困扰,人类从现实走向荒诞都是意识高度觉醒而苦痛高度集中的必然过程。在剧中,如若将所有人的苦痛都归结于喀布尔的政治环境,那结尾处的戛然而止便值得深思。毕竟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是童话而不是现实,现实是:逃离出喀布尔的Tariq和Zunaira将陷入另一种易卜生式的尴尬处境——过去的阴影仍旧持续影响着现在的生活。魂归何处,这是人类永恒的困境。

在面对苦难的时候,个体对苦难的承受方式和承受能力,是极具戏剧性的,这也是《喀布尔安魂曲》所极力展现的。当主人公左右为难甚至被生活困在逼仄的角落扭曲成团时,我们为之动情,我们发现“信仰”似乎成为苦难中人们的不二选择。当Madji 哀求Zunaira的时候(“有时候我真想拿个铁棍把周围的一切全砸个稀巴烂,可很快我的愤怒又会变成一股难以抑制的哭泣的冲动。看在真主的份上,如果我疯了,请你帮我解脱吧……”)我们看到Madji的痛苦是真实动人的,而此刻,Zunaira已然成了Madji的信仰。但最终Zunaira解脱Madji被处理成了一场意外,是因为Zunaira无法像Tariq那样清醒(“我们所有人早就已经被杀了,只是我们长久以来都没意识到”)无法像他那样内心深处有着关于战争、苦痛、怨恨和屈辱的独特声音,有着关于现状的异于常人的理解,所以她最终无法充当一个强大的解脱众人的悲剧式人物。相比之下她倒更像《海鸥》中的妮娜,踏上了希冀和坚守便是断送的道路,将所有纯洁美丽都变作自身的祭祀品。

Zunnaria说:“我们承受的苦难不曾削弱我们的信仰”,其实信仰早已成为了苦难的庇护所,成为苦难中个体灵魂的储存柜。在苦难面前,卑微的人类是不能够没有信仰的,否则生活就无法继续,但在苦难面前,卑微的人类如何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信仰,《喀布尔安魂曲》或许给了我的一个答案。在喀布尔,Tariq将痛苦内化为性格的阴郁,清醒的意识;Madji则外化为行为的疯狂,混沌的呐喊。Zunaira充满生命的力量,青春动人,激情洋溢,但终究逃不出自身编织的牢笼;Maryam试图扮演上帝的角色,包容大度,舍弃生死,而事实却是她身体坏死的速度远远超过祷告的速度。在喀布尔,上帝还未死亡,人们在痛苦的时候依旧希望通过祈祷或是回忆找到内心的安宁。于是我们看到,“那个满月的晚上,我打开窗户看见你睡着了,你睡得那么沉,胡子里露出微微的笑。”我们看到属于各自的信仰摆渡众人的灵魂从此岸到达彼岸,再由彼岸到达此岸,来来回回,永无止境,生活的意义和无意义也就由此产生了。

这样看来,信仰到底能否帮助我们渡过现实的难关已经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当我们选择用信仰来摆渡我们无处安放的灵魂,我们何以苛责信仰的专制和麻痹。在喀布尔和除此之外的广阔天地里,并不是有信仰的人就能逃脱苦痛而无信仰的人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信仰本身也是矛盾的产物,信仰本身就是喜剧性和悲剧性的折射。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人物所达到的那种状态是一致的,极致的悲伤和极致的喜悦都是一种巅峰忘我的状态,这种忘我的状态就是悲喜性。由此看来,矛盾的事物终究能够化为统一,而信仰就如同情绪一般游走在水火之间。

无论是生与死的重大命题,亦或是去与留的生活小节,我们都像Tariq一样面对种种艰难选择和种种道德困窘。我们看到演员在台上挣扎,呐喊,直面死亡,如同台下的我们一样。一个人的内心到底有多大的承载能力,释放心绪的途径是否直关命运,苦难中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究竟哪个才是勇士,信仰的镇痛手段和效果是否值得商榷……这些都是《喀布尔安魂曲》想要和我们探讨的。

参考文献:

[1] 作用于灵魂的戏剧[N].田卉群.北京日报.2012-11-01

[2] 苦难——我拿什么面对你?[J].刘元玲.粤海风.2014(06)

[3] 论“现代戏曲”[J]吕效平.戏剧艺术.2004(01)

[4] 论悲剧的必然性[J]黄子明.德国哲学.2013(00)

[5] 诗学[M].商务印书馆,亚里士多德,2017

[6] 悲剧心理学[M].中华书局,朱光潜,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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