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的诗

2020-09-01 03:52
参花·青春文学 2020年9期
关键词:陌生黑夜

背对

涨潮时,请选择背对

用你此生去背对一切

背对枪口

背对镜头

背对爱人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

背对真相

黑夜让光无处躲藏

他们都在演戏

沦为配角

无可避免

黑夜让光无处躲藏

这最后的伪装

让城市变得拥挤和新鲜

七月

这个城市的风格 偏热

天黑前玉米告别田园

榴梿在热带雨林里的树枝

联想一次旅行

此刻,她的心情仅仅关于一种

蔬菜

朴素

她从未在意结果

面包、牛奶、啤酒和爱情

她从未靠近,设想的任意可能

她像一个微笑,那么随意

像一个眼神,那么动人

她那么朴素,像我的爱人

麦子熟了

你说麦子熟了,为了再次错过归期

巨大的高楼默默相视、无言以对

我已没有更多的清晨,那些穿越我的季节

同样穿越暮色重重的都市。我们再看不

见彼此

我们被无数的数据淹没,被更多时光遗忘

深夜的臆想开出无数花朵,为了说不出

名字的人

我拿不出更多的黑夜献给你,最后这杯

酒里

有故乡的泥,有尚不成熟的麦香

有一刻,你说你突然想起多年前记错的

客房号码

是的,那是在另一个城市

我们曾拥有真正的春天

误入人间的烟火被水点燃

人世间,她自由的身体已是奢侈

我只能给她为数不多的怜悯和

同样可耻的爱

自白

当我站上天台,再听不到土地下的声音

曾经在我胸口沸腾的江水

在堆砌的繁花中无声

风从未停止堕落

如果我死后灵魂飘向更高的天空

就再也无法问候泥土

问候一遍一遍燃烧的

野草

冬日

冬天那么近,光阴被时间磨平

无数尘埃消失于无尽

他说我们都是普通人,芸芸众生

你看,那些树叶落下来,又飞出去

多像我们的后半生,此刻

在我眼里,一个更加开阔的冬天

正在发生

驱车经过黄昏中的二环高架

红色正在蔓延,肉眼可见的血红

灰沉的天,要把更多的白色赋予死亡

暗藏的力量,于六道里苍茫

车流在黄昏里的二环高架窒息

路,是巨人张开的手臂。

尘埃里复苏着死去的暴力、罪恶与

贪婪。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地被载入史册

此刻,我在记忆里打捞,被残阳浸红的

半边城市

普通的一天

微信里偶然听说一个熟人去世的消息

除了我,这里再没有人认识他

偌大的城市被阴天占有

在你之后,星星更加苍白

打开过期的微信时我打开新鲜的伤口

新闻里报道的难民们都去了哪里?

这些街道如此陌生,总有一些人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凌晨的风中,我独自寻找遗忘的可能

当车流穿过陌生的黑夜

我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我永远不会醒来

一望无际

风从她的指尖带去暗示

凌晨,路灯下的夜雨肆意地收紧凌乱的

情绪

打开的黑色同时被关上

时间停止,我抱起不再哭泣的她

那是我们才知道的城市,是多情的

偶尔我会怀疑是否经历过那场雨

那天傍晚的海风是否经过你的身体

天依然是蓝色的,那天暴风雨后的清晨

天空一望无际

诗人杜力

他坐我对面,吐出一口口烟雾

这个每天蹬自行车接小孩

扎着马尾辫的中年男子

至今不用智能机,没微信号

他迷恋酒精和凌晨街边的酒吧

我问他从北京回来后咋打算

他说写诗吧,还能怎么打算?

这样一直写下去

说着把一杯苦酒全喝了下去

这种酒有个名字叫梵高

我擔心他会不会像割掉耳朵一样

割掉自己身上的其他器官

这种担忧不无道理

毕竟他更像一个真正的诗人

服务生走过来问:啤酒还需要吗?

我说不要了杜力的杯子里盛满酒

酒吧已停止售卖孤独

二〇〇四年从朝天门到宜昌

我想起十五年前

穿过三峡的那艘寂寞的轮船

风声渐远,只有发烫的波涛迫近

远方颤动催促我前行的号角

当年我眼前的一切,注定被淹没

只有江风中单薄的身影

在若干年后依稀可见

在不可知的岁月,我的身体衰老不堪

长江后退,一轮发酵的太阳

孤立无援地站在江面

像她染血的发辫,给我无数涛声

和跃动的嘴唇

让我们在遥远的记忆里重逢

历史的可能,胜负的天平被无限复盘

每次战役摧毁的信念,消亡的战士

像孤独飞翔的音符,彻骨的一字一句

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跨越江水,在那只属于我们的

另一条,隐秘的长江

我看不出雨和晴朗的悲伤有何不同

你的手表和家里的剩饭,未成年的孩子

刚填写完的工作计划,报销单

都交给大哥吧,还有你眼里余留的风景呢

水雾般的急诊科,凌晨液态的手术室

弥散你气息的重症监护室,戴眼镜的护士

你从未谋面的那些脸、病人、值班医生

模糊于坚冰似的太平间,直至告别室

你一定很冷,但你也从小害怕火啊

和我一样,尽管你也曾迷恋烟,不愿意

熄灭

和你刚萌芽的人生规划都被我怀揣着

与挂号单、检验单、病危書、死亡证

放在一起,它们,都是纸,不是眼泪

你眸子里  有过的色彩

指头抚过的花草,让它们都落下吧

落下来,我有和你相同的血,父母给我

们俩的

内脏里有黑夜也不曾冰冻的光,兄弟别

恐惧

别怕,想当年的你,说走就走。我会带

它们继续

前行,继续看,继续着苦,切开的头颅

和气管不会再痛了,这个世界原本没有痛

我的大脑存储着,你离开那天清晨困于

眼角的雨

送你上路时,东郊殡仪馆四周醒来的晴

河口北

一场难过的雨屈服于祈祷,在秘密基地

飘雨的深夜,边境小城释放空虚的微尘

凉爽侵染一场苦难,汇聚南方的几瓶啤酒

加冰,而后开启模糊的思念,在一次次

陌生的欢愉与悲哀中,归于平淡的伪装

空中楼阁在夜晚盛开,触手可及麻木的

快感

孤独是一种奢侈,像冰块,失落于享用

最终乏力的江水,泛舟,在烟雾中沉沦

无数的陌生,与推迟的毁灭

我相信寂寞不可改写,十年前焚毁的日记

等待于风中摇摆的车站,消失于无尽

(责任编辑 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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