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孟河医派的传承谈虫类药在风湿病中的应用

沙滨 朱婉华

【摘 要】 孟河医派源远流长，自东晋葛洪以降，名医辈出，著作迭现。近代以来，孟河医派有了长足发展，培养了大量名医。其中章次公开创了“以虫治痹”的先河，其弟子朱良春更是以善用虫类药著称。朱良春之女朱婉华在传承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总结，完善了“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的特色诊疗技术，将虫类药在风湿病中的应用发展到了空前高度。

【关键词】 风湿病;孟河医派;虫类药;益肾蠲痹法;朱良春

中医学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其理论体系完整，疗效确切，为中国古代人民的生命健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医学术流派众多，其中孟河医派就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支。本文主要介绍孟河医派的源流及擅用虫类药的传承特色，国医大师朱良春更是总结出了虫类药的14大功效，并初步创立了“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的技术;其女朱婉华继承发扬、总结完善，将该技术系统化、规范化，更适于临床推广。

1 孟河医派的源流

中医流派是由于学说师承不同而形成的群体和派别，其极大地促进了中医理论的发展和中医人才的培养。自古江苏人杰地灵，历史的积淀、文化的传承，为中医药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千百年来名医辈出，著述浩繁，逐渐形成了著名的孟河医派。

孟河医派学术思想特色鲜明，临床经验丰富，对近代中医药的发展功不可没。而究其学术源头，最早可追溯到東晋时期著名的道教学者、医药学家葛洪，其后虽久历朝代更迭，然其薪火不断，陶弘景、许叔微、王肯堂等名医不一而足。直至清朝道光、咸丰、同治年间，医药学术发展至巅峰，孟河名医汇聚，业务兴盛，经验成熟，学术思想逐渐形成，并以费、马、巢、丁四大家为代表[1]。孟河医派名医云集、国手频出、论著宏丰，其坚持“发皇古义、融会新知”“博采众长，师古而不泥古”“中西兼容，薪火相承”[2]，发展至最鼎盛时期，费伯雄、马培之、丁甘仁等为孟河医派的代表人物。

清末民初，大量孟河名医涌现，如巢崇山、马伯藩、沈奉江、丁元彦、费绳甫、恽铁樵、章巨膺等，在中西汇通、西为中用的思想潮流下，创建了大量中医培训学校，培养了大批中医人才。建国后，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孟河医派的发展更为迅猛，出现了章次公、程门雪、秦伯未、丁济民、张伯臾、屠揆先、王慎轩、张赞臣、黄文东、钱育寿等大批名医。进入新世纪后，两届国医大师中就有孟河医派传人朱良春、颜德馨、裘沛然、颜正华、陆广莘5人。

2 擅用虫类药的由来

章次公，名成之，号之庵，师从孟河名医丁甘仁，历任北京医院中医科主任、卫生部中医顾问、中国医学科学院院务委员等，其精研医书经典及各家学说，临证主张运用中医辨证论治结合现代诊断手段，实现“双重诊断、一重治疗”，提高疗效。其用药博采众长，尤其擅用虫类药[3]，每收显效，开创“以虫治痹”之先河[4]。

朱良春早年师从于孟河御医马培之裔孙马惠卿，后拜章次公先生为师，进一步继承和发扬了章次公“以虫治痹”的学术思想，将虫类药的应用发挥到了新的高度，在风湿病的治疗上疗效尤佳。朱良春认为，虫类药攻逐走窜之力峻猛，其为血肉有情之品，能搜剔疏利，通经达络，无远弗至;同时和人体体质接近，吸收利用率高，功效优良，疗效可靠，可起沉珂、挽狂澜，其效非草木、矿石类药物所能及[4]。1978年出版的《虫类药的应用》专著，填补了我国中医学史上虫类药应用著作的空白[5]。

3 虫类药的功效应用

朱良春潜心钻研，积70余年临床经验，归纳总结出虫类药具有活血祛瘀、攻坚破积、宣风泻热、搜风解毒、息风定惊、壮阳益肾、行气和血、消痈散结、补益培本、收敛生肌、开窍慧脑、清热解毒、化痰定喘、利水通淋等14大功效[6]。

3.1 活血祛瘀 虫类药飞灵走窜，攻逐之力峻猛，可搜剔经络，推陈致新，凡机体代谢障碍或循环瘀滞抑或有瘀血征象者均可用之。常用药物如水蛭、土鳖虫、穿山甲、鼠妇、五灵脂等。

3.2 攻坚破积 某些药物气味辛散、咸软，或因其毒性而以毒攻毒，可用于治疗癥瘕积聚、痰核瘰疬等证。常用药物如牡蛎、海蛤壳、海浮石、鳖甲、蜈蚣、全蝎等。

3.3 宣风泻热 部分虫类药可应用于热性病早期，或邪热郁于肌表，发热或疹发不透等，盖因其具有解毒透疹、宣风清热的作用，如僵蚕、蝉蜕等。

3.4 搜风解毒 某些虫类药性喜走窜，具有搜风活络、解毒定痛之效，效力专宏，如全蝎、乌梢蛇、白花蛇、僵蚕、地龙等。

3.5 息风定惊 肝阳化风，热极动风;抑或小儿惊风等所致的抽搐痉挛、眩晕昏仆、颈项僵直;或风痰上扰之癫痫，风毒内侵之破伤风等症，常用水牛角、石决明、羚羊角、全蝎、蜈蚣、牛黄、地龙、僵蚕等治疗。

3.6 壮阳益肾 某些虫类药如海狗肾、鹿茸、露蜂房、紫河车等，性温味甘咸，为血肉有情之品，能强筋壮骨、温阳补肾。可用于肾阳亏损所致的腰膝酸软、阳痿不举、畏寒肢冷、尿频遗尿、宫冷不孕等症。

3.7 行气和血 气滞血郁所致的脘腹胀痛等症，可应用行气和血类的虫类药治疗。如《孙氏集效方》中用蜣螂虫治疗大便秘结、膈气吐食及吐粪等症;乌龙丸中运用九香虫治疗肝胃气痛。

3.8 消痈散结 某些恶疽、痈肿、顽疮等均由毒邪壅滞而成，可应用虫类药治疗。如《直指方》治疗痈疽应用斑蝥，《救急方》治疗足胫烂疮使用蜒蚰等。

3.9 补益培本 虫类药为血肉有情之品，故其补肾培本之力较强，如冬虫夏草可补益肺肾，紫河车、蛤蚧等可补肾纳气，龟板可滋补肾阴，阿胶可养血补血，海马、桑螵蛸、鹿茸等可温补肾阳。

3.10 收敛生肌 痈疽溃疡弥久不愈者可应用虫类药治疗，因其具有收敛生肌之效。如朱丹溪盛赞的“外科圣药”虫百蜡，可用于治疗跌仆损伤出血;《普济方》治一切疮屡用五倍子等。

3.11 开窍慧脑 如龙涎香、麝香、蟾酥等虫类药，因其辛散之性，可开窍醒神慧脑，多用于治疗痰浊、疫毒、风阳诸邪上蒙清窍，阻遏清阳。

3.12 清热解毒 某些动物的胆或其分泌物如熊胆、牛黄等，某些动物的角如水牛角、羚羊角、犀牛角等，某些动物的排泄物如夜明砂、望月砂等，以及竹蜂、水黾、石蟹、萤火虫等虫类药都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3.13 化痰定喘 治疗痰热的要药猴枣，性平或寒味咸的海洋动物，以及瓦楞子、海浮石、蛤壳等均有化痰平喘、软坚散结之效。

3.14 利水通淋 蟋蟀、蝼蛄等虫类药具有较强的利水通淋作用，可用于治疗各种原因引起的胸腹水、小溲不利，石淋，水肿等症，两者合用，其效尤甚。

4 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

4.1 概 述 国医大师朱良春勤求古训、博采众长，传承先师章次公先生的学术经验，并结合自身70余年的临证经验总结而成的益肾蠲痹法，是集病名、病理、治则、治法、方药、调摄于一体的中医药诊疗技术体系。自章次公先生开创“以虫治痹”之先河，至朱良春继承发展，初创体系;再经第

2代传承人朱婉华等循证探源，创新应用;以及第3代传承人蒋恬等完善体系，在理论体系、诊治特色、用药配伍等方面都别具一格，为我国风湿病学科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治疗技术。

2005年，“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被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定为全国科技成果推广项目;2010年，

“朱良春益腎蠲痹法”列入南通市第2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5年，“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技术”列入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4.2 益肾蠲痹法学术思想 朱良春在1962年就明确提出“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思想。他认为，“病”和“证”是互相关联、不可分割的因果关系，证候因疾病而生，疾病以证候反映病情，两者结合，方能明确诊断，提高疗效。朱良春指出，“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思想，不仅是“合于时务”的务实之举，也是章次公先生“双重诊断，一重治疗”和“发皇古义，融会新知”学术思想的进一步发展[7]。

朱良春认为，风湿病病情顽缠，久治难愈，具有“久痛多瘀、久痛入络、久病多虚、久病及肾”的特点[8]。患者阳气亏虚，外邪内侵，袭据经络，壅滞经脉，阻碍气血，久之痰瘀胶凝，胶着难化，难以速效，病久甚则累及内脏而成五脏痹。顽痹病变在骨，为肾所主;督脉统御百脉，总督一身之阳气，故确立益肾壮督治其本，蠲痹通络治其标的治疗法则[9]。

朱良春应用虫类药得心应手，虫类药攻伐走窜之力峻猛，可疏通经脉，通利关节，无远弗至，配伍草木药，可起到协同作用，功效更胜一筹。用药方面，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配合选用全蝎、蜈蚣、土鳖虫、僵蚕、乌梢蛇、蜂房、地龙等，一方面有祛风、通络、消肿、镇痛之效，另一方面可调节机体免疫力，促使病情快速稳定[10]。在此基础上开发的协定方蠲痹汤及中成药如浓缩益肾蠲痹丸、蝎蚣胶囊、扶正蠲痹胶囊、金龙胶囊、寒湿痹颗粒、湿热痹颗粒等，均体现了朱良春应用虫类药的思想。

4.3 益肾蠲痹法治疗方案 朱婉华继承朱良春的学术思想，并在其基础上不断完善，创制了一套相对标准化的使用规范，更有利于临床推广应用。其包含的3种治疗方案，均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选用蠲痹汤加减配合浓缩益肾蠲痹丸，A方案再加干动物药蝎蚣胶囊，B方案加草木药和鲜动物药混合的扶正蠲痹胶囊，C方案加纯鲜动物药金龙胶囊，根据患者病情及经济条件酌情选用，临床观察发现，疗效依次递增。

5 小 结

孟河医派源远流长，虫类药的应用贯穿其间，东晋葛洪的《肘后方》即有虫类药的应用记载，宋代许叔微的《本事方》创订“麝香圆”，用于缓解风湿骨痛[11]，乃至近代章次公“以虫治痹”，现代朱良春、朱婉华等继承发挥，创制“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的完善理论体系，其在风湿病的治疗和虫类药的应用方面理论独特，见解深刻，丰富了中医风湿病学的辨治理论，扩充了风湿病的治疗方案，为广大风湿病患者带来了福音。

参考文献

[1] 张琪，曹震.孟河医派概要[J].江苏中医药，2016，48（10）：58-62.

[2] 苗苗，李燕，余婧.孟河医派的形成与学术思想浅谈[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4，20（3）：286，295.

[3] 倪世秋，李振彬，王继明.《章次公医案》治痹证用药特色探析[J].中华中医药学刊，2008，26（7）：1441-1442.

[4] 顾冬梅，蒋恬，赵建业，等.从章朱学术传承谈“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技术[J].中国中医药信息杂志，2017，24（9）：5-7.

[5] 蒋恬，顾冬梅，朱婉华.朱良春教授治疗风湿病学术思想和诊疗技术简介[J].新中医，2011，43（6）：150-151.

[6] 朱婉华.朱良春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5：14.

[7] 孟庆良，张子扬，孟婉婷.朱良春教授益肾蠲痹法治疗风湿病经验[J].中医学报，2017，32（11）：2103-2106.

[8] 张侠福，何 峰，顾冬梅，等.朱良春“益肾蠲痹法”治疗疑难风湿病验案二则[J].风湿病与关节炎，2013，2（11）：46-48.

[9] 朱良春.医学微言[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6：11.

[10] 高想，朱良春.虫类药的应用历史与展望[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0，25（6）：807-809.

[11] 方得祚，张晓丽.虫类药的应用经验与体会[J].光明中医，2011，26（1）：173-174.

收稿日期：2019-10-24;修回日期：2019-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