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路

王彦松

当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雾霭，我沿着布谷鸟的叫声，乘着晨风缕缕，寻觅着那曾经走过的故乡的小路。

故乡的小路记录着曾经的往事，诉说着曾经的过往。记忆里故乡小路最难忘的就是扎脚的蒺藜狗子，每次光脚走路都要扎几次，疼得难受。那个年代，小的时候一年妈妈只做一双布夹鞋，到了夏天男孩子一般是不穿鞋的，都是光着小脚丫玩耍，上学也都是光着脚，沿着熟悉的小路重复着昨天、今天和明天。

故乡的小路没有名花点缀，有的是无名野花，也算是横卧花丛;小路没有青山装扮，有的是杨柳掩映，也可谓葳蕤葱茏;小路没有碧水环绕，有的是雨天的泥晴天的土。小路，只有你自己的故事，只有那散发着泥土气息和为之挥汗如雨、辛劳一生却又平凡的人们融汇而成的一个又一个古老无华的故事，生生不息。

在这小路上，我仿佛看见那一双双沾满泥土长满厚茧的粗糙手，正挥舞镰刀割麦收稻，正高举锄头翻地刈草;在这小路上，我分明看见那一张张迎着风沐着雨饱经风霜而又无怨无悔的沧桑脸，正涨满挑担的吃力，正挂满欲滴的汗珠;在这小路上，我回眸看见那一双双充满渴盼而又蕴藏些许无奈的迷蒙眼，正凝视麦苗的初长，正祈愿稻香的弥漫……在这路上，我还聆听着那许许多多我不能忘也不愿忘的故乡的情和谊。

在这小路上，记录着我参加生产队干活劳动的足迹，路上有我流过的汗水。记得我最爱干的活儿就是跟马车，我们几个孩子坐在车上唱电影《青松岭》插曲：

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

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

叭叭地响哎………

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哎哎咳哟……

劈开那个重重雾哇……

闯过那个道道梁哎……

要问大车哪里去吔……

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

那个时候，真的很开心，也不知道什么是脏什么是累，只要不上课不写作业，比啥都好。小路上也曾记录了我的心酸和泪水，记录了我最不爱干的3件事。一件是初冬拾柴火，那个时候冬天来临时，为了解决生炉子问题，都是学生自己到地里拾柴火，孩子们背着柴火走在小路上实在吃力。

第二件是夏天割草。那个时候学校搞勤工俭学活动，让学生们到田地里割草，孩子们钻在庄稼地里太热了，还要背到学校太难了，心里盼着小路短些再短些。

第三件是拾粪。自己矮小没有力气，为了完成老师的任务不知流了多少泪水。今天感觉最可笑的就是拾粪，孩子们有的背着粪筐跟在牛车或马车后面盼着牲畜拉粪，有的到农田里去找牲畜粪，有的沿着小路去找牲畜粪。现在的孩子永远感受不到那个时代学生的状况。

在这小路上，有我蹒跚学步的身影，那是奶奶搀扶着我跨出了人生第一步。从此，我和奶奶流连于小路之上，小路上的沙子细土面小石子都是我玩耍的道具，小路，我在你的怀抱里跌跌撞撞，走出了童年。在这小路上，沿着你的弯弯曲曲的身影，在妈妈的陪伴下我走进了东王家桥小学。东王家桥小学坐落在还乡河东岸，我就是喝着还乡河的水吃着还乡河的鱼，走上了我的求学之路。

东王家桥小学曾经是中国分子振动光谱实验室建造者张志三的母校，也是中国钢结构三才子王国周的母校。

我也为自己在两位名人的母校求学而感到幸运。在这小路上，我以两位科学家为榜样。我穿着布鞋、吃着玉米馍、背着羊肚手巾做的书包，完成了我的学业。我怀揣入学通知书，在你的深情款款中告别家乡奔赴县城。

曲折的田埂，清秋里重回。而今，几多春去春回，几多人生浮沉，清秋时节，我又轻轻踏上故乡的土地，走上这熟悉的小路。

田埂上，已不见当年来去的身影，昨日路边玩耍的野兔也不见了身影，荒坟地里灵狗的叫声早已随风逝去。唯见茂盛的野草在秋风中在秋阳里兀自摇曳。那毛毛韧草依然茁壮，那狗尾草依旧茂密。信手拔下两根狗尾草，清新的青草味瞬时荡涤嗅觉。打了两个结，套在一处，左手拉右手，犹如周伯通自我搏击，结果如何，听天由命，且图一乐。狗尾草，毛茸茸的顶部，让儿时简单的游戏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欢乐。

漫步于田间小路，金秋满目灿烂，玉米十里馨香。那沉甸甸的玉米穗青中泛黄，欲說还休;那村边的老柳树轻拂慢摇，悠然时光;那久违的农人们躬耕于菜地里，挥汗如雨。

对面走来好几年未见的同龄人，岁月已在额头刻出沟壑，已把青丝抹成霜雪。从小就喜欢养兔养羊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养殖大户。还有他，也成为村里种植蔬菜能手。他们用坚强和达观，绘出村里的一道风景线，绘出村民的敬佩，绘出我从小的敬仰。

沿还乡河的河边小道，觅乡村旧事。沿着逼仄的河边小道走向老家院落的方向，一切业已改变了模样。曾经葱茏的大柳树早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曾经蓊郁的槐林也已“作别西天的云彩”，不复当年的风采;那一片片青葱翠碧的河边沙地也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曾经提篮挖菜的小路而今面目皆非。

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昨日重现，就像卡本特的那首歌曲。

当年河边玩耍的美好时光一一闪回：有我们偷偷下河洗澡的惬意，有我们捉到鱼虾时的亢奋，也有我们把山羊牵到河里游泳的欢愉，还有我们蹚过河偷掐对面人家月季的窃喜，更有我们在河边偷拿家里黄瓜茄子的狂喜……

而今，往事一幕幕，但那些年一起在小河里玩过闹过的小伙伴们，在人生的河流里，走着走着就散了，仅留回眸时的温馨，咀嚼时的甘甜。

故乡的小路，萦绕心头。蜿蜒曲折的小路在继续向前延伸，从昨日的泥泞小路变成了今天的水泥小路。小路于故乡的土地上，于交叠的时空里，恰如那一个又一个流走而又将流传的故事，永生永世。

而在今后的岁月里，还会有更多更深情或更哀婉的故事将在这里繁衍，在这里诉说，在这里传唱：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我从乡间走过，总有不少收获，田里稻穗飘香，农夫忙收割，微笑在脸上闪烁，蓝天多辽阔，点缀着白云几朵，青山不寂寞，有小河潺潺流过。

故乡的小路，我蓦然回首，你总有为我所不能诉完写尽的故事，萦绕心头，久久不绝……

（作者系河北省玉田县吕绪庄小学校长、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