迥瘟疫抗争的艺术

王芳

【导读】

阿尔贝·加缪（1913-1960），法国著名小说家、剧作家，195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其代表作有小说《局外人》《鼠疫》，哲学随笔《西西弗神话》，戏剧《卡利古拉》，等等。

《鼠疫》细腻地描绘了鼠疫发生时阿赫兰城中的人间百态，是人类同疫病做斗争的一个缩影。小说中的阿赫兰城发生了鼠疫，疯狂袭来的疫情让人手足无措。以主人公里厄医生为代表的一大批人，勇于奉献、不怕牺牲，同鼠疫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最终取得了胜利，彰显了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和崇高的人道主义精神。

小说中，加缪除了用客观的笔调叙述了鼠疫给市民带来的病痛、死亡，还借鼠疫隐喻了人类的普遍灾难，并试图从不同人物在灾难面前的思想交锋和行动选择中，找出摆脱人类生存困境的良方。主人公里厄医生恪守职业操守，坚持维护市民的生命和健康，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不遗余力地同鼠疫进行斗争，传达出一种宝贵、积极的抗争精神。在里厄医生的感召下，他的朋友组建志愿防疫队，投身于对鼠疫的斗争中。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于抗疫斗争中，最终战胜了鼠疫。小说通过里厄医生身边人的集体行动，把个人的抗争上升为一种集体行动。尽管这些人物身上有缺陷，但他们的行动为人类该如何面对瘟疫这样的生存困境，提供了可供参考的答案：积极抗争。

小说中发生鼠疫的阿赫兰城，原型在阿尔及利亚，加缪创作这部小说时，阿尔及利亚发生过瘟疫.小说创作过程中，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在进行，人类面临前所未有的浩劫。有人认为，小说中的鼠疫是法西斯势力的象征。不管面对瘟疫，还是面对惨绝人寰的战争，人类只有通过个人、集体的积极抗争才能取得胜利。这部小说仿佛照见了我们遭遇新冠肺炎疫情的当下，警醒我们在面对类似疫情的困境时，应该像里厄医生那样去直面它，团结起来，用顽强的意志、集体的力量努力与之抗争，这样才能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选评】

里沙尔强调说：“这一点使我们有理由不必马上做出结论，几天前已经开始做一系列化验，起码应该等这批化验的统计结果出来再说。”

沉默片刻，里厄说：“细菌能在三天之内引起脾肿大四倍，能使肠系膜淋巴结肿到橙子那么大，摸起来像浓稠的糊状物，这恰恰不容许我们再犹豫下去。各种传染源正在不断扩大。照疫病目前的传播速度，如果再不停止，就可能在两月之内夺去城里一半居民的生命。因此，叫它鼠疫或增长热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是你们得阻止它夺去城里一半人的生命。”

里沙尔认为不应该把事情看得那么悲观，再说，这个病的传染性还没有得到证实，他的几个病人的亲属都还健在。

“但别的病人亲属有死亡的，”里厄提醒说，“当然，传染并不是绝对的，否则死亡数字就会无限增长，人口减少的速度就会快得惊人。不是悲观不悲观的问题，关键是要采取预防措施。”

（选自第115页）

（简评：小说开头，在阿赫兰城，一只只死老鼠无端暴露在人们脚下，居民中怪异的病例陆续出现。根据多年经验，里厄医生判断城里发生了鼠疫，于是立即上报政府，请政府采取措施。选文中，在省政府召开的卫生委员会会议上，大家对该采取什么措施产生了分歧。里沙尔医生认为如果要采取戒严的措施，需要更为确切的结论，而里厄医生坚持应该立即采取措施以争取时间。支撑里厄医生的动机非常纯粹：做好自己的医生工作。文中的语言描写比较精彩，你能说说这些语言描写反映出里厄医生身上的什么特点吗？）

他看见母亲的眼光正停在他的额头上。他知道，近期的忧虑和超负荷的工作已使他的脸消瘦了不少。

“今天情况不妙吧？”老夫人问。

“噢！跟往常一样。”里厄医生说。

跟往常一样！那就是说，从巴黎运来的新一批血清看样子比第一批的效果还差，而且死亡统计数字还在上升。除鼠疫患者的家属外，始终不能对其他人进行预防接种。要普及血清接种，就需要大量生产血清。大多数淋巴结肿块都不能自行溃穿，仿佛它们的硬化期已经来到，病人因此受了大罪。从头天起，市里又发现了两例新型瘟疫病人。看来，不光有腺鼠疫，还有了肺鼠疫。就在当天开会时，疲惫不堪的医生们向手足无措的省长要求获准采取新的措施，防止口对口传染肺鼠疫，但跟平常一样，谁对此都一无所知。

里厄注视着母亲，老人美丽的栗色眼睛使他回想起多年的亲情。

“你害怕吗，母亲？”

“在我这样的年龄已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白天这么长，我却老不在你身边。”

“只要知道你会回来，等你就算不了什么。你不在家时，我就想你在于什么。”

（选自第166页）

（简评：随着患鼠疫的病人数量日益增长，疫情形势不容乐观。从上面的片段中，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出在与鼠疫抗争的过程中，里厄医生始终不辞劳苦地救死扶伤，另一方面看到面对自己的母亲，一向勇毅的里厄医生表现出了疲倦和歉意，母亲的话语给予了他勇气和力量。你认为里厄医生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离开奥东夫妇之前，里厄禁不住问他们有什么要求。那位母亲仍旧看着他默不作声，但孩子的父亲这次把眼睛转到一边去了。

“不，没有，”他说，但欲言又止，“还是救救我的孩子吧。”

检疫隔离在一开始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但经里厄和朗贝尔一组织，遂变得十分严格。他们特别要求同一个家庭的成员必须始终互相隔离。万一家中某一个成员感染了鼠疫而自己并不知晓，那就绝对不应该大量增加疫病传染的机会。里厄将这些缘由讲清楚之后，预审法官认为言之有理。然而，他和他妻子面面相觑时的精神状态使医生感到这样的分离让他俩多么惊慌失措。奥东夫人和他们的小女儿可以住进朗贝尔领导的旅馆隔离室，但已没有床位供预审法官住进去，除非去住市政府正在市体育场用帐篷搭建的隔离营，那些帐篷还是从道路管理处借来的呢。里厄感到抱歉，但奥东先生说，规章面前人人平等，正确的做法是服从。

（选自第230页）

（简评：鼠疫持续在城中肆虐，困在城里的人们終于认识到大家是一个整体，鼠疫关乎所有人。面对困境，在里厄医生的感召下，大家团结起来，组建卫生志愿防疫队，采取隔离措施，竭尽全力救治病人。选文中，身为预审法官的奥东先生，面临自己孩子被确诊的状况，并没有要特殊待遇，而是选择了遵守规则，主动接受隔离。在鼠疫面前人人平等，人们只有团结一致，依靠集体的力量共同抗争，才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第一批显示万众欢腾的官方的礼花从黑暗的港口升腾起来。全城的百姓争相观赏，欢呼声经久不息。柯塔尔、塔鲁及里厄失去的所有他爱过的男人和他的妻子，无论去世的或犯罪的，此刻都被遗忘了。那老头说得对，人永远是一个样。但不变的是他们的精力和他们的无辜，而正是在这里，里厄超越了一切痛苦，感到自己和他们心心相印了。这时，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持久的欢呼声在城市回荡，一直传到平台脚下，空中的火树银花流光溢彩、千变万化。里厄医生正是在这一刻下决心编写这个故事，故事至此为止，编写的初衷是不做遇事讳莫如深的人，是提供对鼠疫受害者有利的证词，使后世至少能记住那些人身受的暴行和不公正待遇，是实事求是地告诉大家，在灾难中能学到什么，人的内心值得赞赏的东西总归比应该唾弃的东西多。

不过，里厄也明白，这本编年史不可能是一本最后胜利的编年史，它无非显示了人们在当时不得不做了些什么，并指出今后如遇播撒恐怖的瘟神凭借它无情的武器再度逞威时，所有不能当圣贤但也不容忍灾祸横行，决心把个人的痛苦置之度外，努力当好医生的人，又该做些什么。

（选自第301、302页）

（简评：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肆虐的鼠疫奇迹般地消失了，阿赫兰城在欢呼声中得以解禁。作为医生，里厄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结束的战争，他也永远有一只耳朵，在听着木头后面那熟悉的老鼠的啃噬声。这也警醒世人：不论何时，威胁着人们幸福生活的鼠疫都可能卷土重来，要牢记苦难经历带来的教训，以及从中学到的宝贵的团结抗争精神，时刻保持清醒准备着迎击它。你能赏析一下文中画线的句子吗？）

（选自《鼠疫》，刘方/译，译林出版社2017年版，有校改，插图/马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