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吕品

今年是德国统一30周年。最近看的一些纪念文章，让我想起了号称“德國人眼中的历史”的《故土》（Heimat）三部曲中的第三部。

《故土》作为德国系列剧情片，第一部于1984年播出，共11集，从一战德国战败谈到二战后德国的艰苦、复兴、下一代等等;第二部1993年播出，13集，刻画1960年代德国社会的动荡变迁;第三部2004年播出，6集，从柏林墙倒下的那一晚谈起。

第三部第一集的标题《世界上最快乐的人》，背景是1990年联邦德国队在足球世界杯上夺得冠军，没过多久德国东西两部分统一，那一年，德国人可谓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统一后的德国，面临着诸多政治经济问题。这些在《故土》第三部中也都有所涉及。在1990年代，德国东西部的经济水平差距很大，政治体制曾经截然不同，统一后的德国花了很大力气化解这些矛盾，比如向原东德地区大量投资，可是效果却不尽理想，甚至被认为背上了“统一的包袱”。

然而，根据牛津大学历史学教授蒂莫西·加顿艾什的说法，过去的30年是德国历史上最好的30年，不论“德国”是怎么定义的，是否可以追溯到神圣罗马帝国时期。

他在英国《卫报》上撰文指出，这30年来，德国成为稳定、文明和节制的象征;本身的经济实力，加上全球化带来的巨大市场、疲软的欧元帮助出口商品在价格上取得的竞争力、欧盟东扩后带来的大批来自中东欧国家的廉价技工等等，让德国经济得以保持强劲发展，而这也成为其社会和谐的基础。

加顿艾什的文章，还从与欧盟关系的角度，对比了德国和英国的不同选择。他认为，也许能够设想英国将来如何在欧盟之外踽踽独行，但是德国与欧盟由于在经济、政治和心理上的联系如此之深，分手是无法想象的。

关于德国脱离欧盟的假想，由另一位英国作者约翰·肯普夫纳最近提出。他说如果德国像英国一样脱欧，一定会马上组成一个跨党派议会委员会，制定一套理性务实的方案，而不是像英国这样在各种可能性之间折腾。

加顿艾什和肯普夫纳都是非常了解德国的理性分析人士，他们不约而同谈到，英国人对德国的态度似乎总是在两个极端间跳跃：把二战记忆卡通化以嘲讽德国人，同时又崇拜德国人的严谨精密。

肯普夫纳在他的新书《为什么德国人做得更好》中指出：与英国相比，德国已成为一个更“成熟”而温情的国家;这一切并非凭空达成，也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了对纳粹时期艰难、深入而长期的反思。

这一点，让我想起几年前看过的从德国人视角对比英德两国足球文化的《英式足球》（Englischer Fussball）一书。作者提到，英格兰球迷总爱以二战口号打击德国队，可是德国人就很奇怪：“这样的口号有什么用？我也很高兴德国在二战中被打败了呀。”

《故土》第三部的故事只拍到2000年，如果还会拍续集，倒是可以好好回顾一下德国这最好的30年。不过从目前来看，欧洲人，包括英国人在内，如果想要做“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可能需要一个在未来30年内依然经济强劲、政治稳定的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