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剧的盛会成果的展示
——第八届江苏省淮剧艺术展演月获奖剧目概评

2020-11-14 14:26曹瀛
剧影月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淮剧戏剧

■曹瀛

又见金秋,相约盐城。第八届江苏省淮剧艺术展演月在淮剧的故乡成功举行。它是江苏省唯一的地方戏曲剧种展演活动,也是我国淮剧界层次最高的艺术盛会。这次活动由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盐城市人民政府主办,盐城市、淮安市、扬州市、泰州市文广旅局共同承办。来自全国15 个淮剧院团展演20 台代表作品,其中现实题材12台,古装戏7台,经典折子戏1场。展演月线下观众近万人,线上观看人次达1526.8万。这些剧目题材内容广泛,艺术流派纷呈,是4年来淮剧优秀创作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是众多表演艺术家施展艺术才华的平台。本届组委会对参评的14 台剧目进行了公平公正的评审。盐城市淮剧团《送你过江》、阜宁县淮剧团《十品半村官》获特别奖,江苏省淮剧团《小城》、建湖县淮剧团《谷家大事》、泰州市淮剧团《大喇叭开始广播啦》、涟水县淮剧团《村里来了花喜鹊》、滨海县淮剧团《首乌花开》、宝应县淮剧团《浪起宝应湖》获优秀剧目奖。这些剧目的艺术特色是:

一、探索心灵世界,彰显精神高度

衡量一个剧作家的成就,就看能否为戏剧画廊提供新的人物。“一个人的实质,不在于他向你显露的那一面,而在于他所不能向你显露的那一面。”纪伯伦的这段话,确为深入腠理之谈。

淮剧《小城》是江苏省淮剧团“灵魂三部曲”之二,也是荣获第十五届文华大奖《小镇》的姊妹篇,经过三年时间的不断打磨,仍秉承着淮剧《小镇》的创作优势,敢于对人性进行深度的大胆的剖析,善于通过种种艺术手段来揭示人内心的奥秘。在剧作家的笔下,首先,戏剧情节的基础是人物心灵的矛盾和撞击,通过肖悦华知晓儿子周晓宇肇事逃逸这一事件,将人物置身于亲情、人情、法律的漩涡中。其次,戏剧人物典型是“灵魂的历史”,在刻画肖悦华内心矛盾与痛苦抉择的同时,将眼睛的黑暗和内心的黑暗有机地联系起来。肖悦华曾经迷惘时的挣扎,悔悟后的觉醒。再次,作品的环境是人物内心具象化的环境,两场拆纱布,前场是一场梦境,暗喻着真相石沉大海;后场是手术成功,预示着真相水落石出;景同意别,独具匠心,凸现了梦的比喻、象征、假托、想象、联想、寓言的内涵。梦境的设计有助于在人物对立的两极保持必要的张力,有助于对矛盾耸然对峙的消融,有助于对矛盾双方互斥界限的超越;于是,人性的精灵就在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之间姗姗走来,精彩地呈现主人公的整个心理冲突过程。观众在被感动的同时叩问自己,当个人私利与社会法则发生冲突时,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能否“走过黑暗,走向光明”?观众关心《小城》人物“内在的心灵性的东西”,就是想通过戏剧了解别人的心灵和情感,唤起自己过去也曾有过的切身体验。这样,观众的内心生活便在看戏过程中得到了活跃,感受到一种“动情的乐趣”。这也就是亚里士多德《诗学》中所讲的“卡塔西斯”作用,即在观众情感上产生或净化,或渲泄,或平衡,或升华的审美效果。《小城》就是通过对人的深层心理的开掘找到了隐秘而共通的灵魂,使许多人在潜意识领域获得感应,它便在荣格的意义上实现了黑格尔提出的“普遍性意蕴”。正是因为《小城》在人物“不能向你显露的那一面”执著追求与探索,才有其独特的审美、独特的品位和独特的价值。

大千世界无处不充满着矛盾。生活以它的复杂性考验着每个深入思考的人,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面前尤其如此。唯有及时反映社会生活和时代面貌的真实,才是戏剧生存的价值。当我们看到场内不超过50%上座率、体温检测、间隔就座等措施以及舞台上正在演出的现代淮剧《谷家大事》时,让人身临其境,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击节称叹。一是“新”,“要表达新的时代意识,何不去从时代生活和人生体验中生成新的戏剧故事呢?”一则捐米的新闻,激发了剧作家的灵感与思考。“疫情”面前,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当事者,人与人之间忽然拥有了共同的目标、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命运抗争。有些事情会被放大,比如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战胜病毒的强烈愿望;有些事情则会被缩小,比如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情爱缠绵。这一大一小之间,就形成了戏剧张力。因为看起来小的情感其实一点都不小,城市的勇气正是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宝贵情感羁绊汇聚而成的。思想的火花点燃了生活的干柴,创作激情便燃烧起来了。在这激情的火焰中,剧作家看到了未来作品的蓝图。二是“真”,剧作家陈明深有感触地说:“我是饱含真情地讲述了‘建湖故事和建湖人的精神和品格’,同时向在这次抗疫中平平凡凡的人们献上一份敬意!”一句句真情实感、朴实无华的语言,让人感受剧作家“恨不衔仙草,飞向望江楼”的赤子之心;一件件撼人心魄、报国大义的凡人小事,让人感动全国人民“披甲持戈,向死而生”的抗疫壮举;一个个鲜活生动、光彩照人的艺术形象,让人感激一批批逆行者“许生命一抹曙色,许大地一片春光”的庄严承诺。三是“深”,极限困境下的守望相助是我们共同的主题,对伦理关爱的书写彰显出人性的光芒。通过里下河地区的普通农民,抒发了在大疫面前所应有的民族担当与博大情怀,诠释了家庭中再大的事也是小事,国家再小的事也是大事,没有国那有家的深刻内涵。国之魂魄,民族大义,善义之举,感动天地,它是将普通人的爱国之情化为民族精神的时代剪影和集中升华的形象展示。剧作家真切地体会到这群普通人的真实与伟大,“小人物”是中华民族精神之源。

二、聚焦社会热点,书写农村新人

戏剧是人类社会生活的真实反映,它就象一面镜子一样,将我们的时代、社会、生活如实地反映出来。对于农村题材而言,好的戏剧就是在内容上为农民立传,在人物上为农民塑像,在思想上为乡土铸魂,在叙事上力求创新,在意义上为时代存真、为国家分忧等。在这次8台获奖戏中,4台反映“三农”题材,其中有3台扶贫戏。全新的创作视野和表达方式反映出多元、现实、质朴的农村风貌,激发了充沛的创作热情,也使观众得到审美满足。

《十品半村官》浓墨重彩地塑造了村民主理财组长牛什么坚持原则、不徇私情的人物形象,全剧围绕乡干部的一张私人消费发票,究竟该不该报销?能不能盖章?展开了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矛盾冲突,通过“选举”、“讨印”、“刨树”、“偷盖”、“诉情”等情节设计,揭示了一个农村常见的沉重而又棘手的村民主理财“谁来管村官”的深刻主题。作为中心道具的小小公章,在主人公牛什么手上却有千斤重,那就是一颗良心、一份责任、一个担当,他终于在乡情、人情、亲情面前经受了考验。“我叫牛什么,当官十品半。顶牛角,踢牛蹄,使牛劲,唱牛歌。当官究竟牛什么,答案儿就藏在你的心窝窝……”一首富有寓意、耐人寻味的主题歌在观众心中荡漾,让人物在笑声中肯定,性格在笑声中展现,情感在笑声中和美,思想在笑声中升华。

《大喇叭开始广播啦》是以真人真事为题材,生动地讲述了老党员徐田生帮助村民扶贫脱困的先进事迹。全剧以修路为主线,展现了他践行“管好村官家属”、“惩治公款吃喝”、“禁赌倡导文明”、“扶贫不忘扶志”、“助残重塑公仆”等平凡之中的不平凡举措;“村头一只大喇叭”不仅是贯穿全剧的重要道具,更是一种岁月的积淀,一种时代的象征,一种情感的投射;生活气息与村庄风情盎然,人物真实与艺术塑造相融,专家肯定与观众叫好认同。这部作品是带有明确的地标性,袒露着主人公“不为利、不为名、不为功”的高尚情操,也融注着时代所赋予的一种“为农民服务”的强烈自信。从真人真事到戏剧人物,是创作者结合自身生活体验和创作经验,创造出的具有鲜明个性,又能反映社会需求、揭示社会本质的某些方面的艺术形象。

《村里来了花喜鹊》从文化的视角,诙谐幽默地讲述了一则文化扶贫的动人故事,着力塑造了一个独特情趣、独特性格的女文化站干部的人物形象。花喜鹊受命回到了老家喜鹊村扶贫,面对镇政府的大拆迁,引起了她深深的思考和忧虑:新农村未必全要新,老村落未必全已老。当村落农家被钢筋水泥物化、乡土文脉被时尚异化时,戏剧提出了十分敏感的话题:“新农村新在哪里?”它告诉人们一个朴素的道理:“现代化进程的腾飞不能以消耗农村的传统文化为代价。”于是,花喜鹊凭着文化人的职业敏感和精神担当,挖掘“淮海锣鼓”,保护百年村落,建起农家戏台,开辟乡土旅游……经过主人公不懈的努力,终于留住了乡貌,留住了乡韵,留住了乡风,留住了乡情。全剧用鲜明的特色文化和浓郁的乡土乡愁,让人感受不一样的“最美的村庄”。

《首乌花开》彰显了苦尽甘来、破茧成蝶的戏剧内涵。诗人信奉的是诗歌里的真理,而大淤村的农民信奉的却是自己的皮肉血泪熬出来的信条:扶贫脱困,眼见为实!当新书记推广种植何首乌时,立即遭到村民的反对和抵制。现实意味浓烈的戏剧情节对农村扶贫重新定义:扶贫不是战胜保守思想或改造自然环境就能成功的,而是在一次次挫折和失败中顽强求生,最终才能柳暗花明。该剧围绕“真扶贫、扶真贫”的时代主题,描摹了一幅至真至纯的生动画卷,既有赏心悦目的舞台呈现,又有引人入胜的戏剧情境;既塑造了扶贫带头人于思禾真抓实干、勇于担当的人物形象,又体现了主人公与中华民族一脉相承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质、精神脉络。它具有深刻的主题思想和丰富的现实意义,能够真正触及农民的精神世界,表现和诉说农民疾苦和生存压力,同时它能够释放一种不服输、不怕苦、积极奋斗的正能量,也向观众传递了强烈的真善美的人格魅力。

三、传承红色基因,唤起民族记忆

戏剧对历史最大的功能是使它接近一个时代的灵魂,从而使它触及情感的源泉与唤起民族的记忆。70 年前的渡江战役,历时42天,是继晋灭吴、隋灭陈、宋灭南唐之战后,中国战争史上第四次大规模的渡江作战。淮剧《送你过江》的创意,来源于渡江战役中一张著名的照片《我送亲人过大江》。画面记录了一个江南小姑娘摇橹划桨,护送解放军战士渡江作战的场景。《送你过江》以芦荻港女村长江常秀和渡江部队教导员郭逸夫的命运宕荡为主线,通过一条船、一条江、一场战役,完美呈现渡江军民坚定革命信仰和普通俗情世理之间的人性撞击。其艺术特色,一是人物形象的独特性,江常秀既热心支前、追求幸福,又委曲求全、隐忍负重;郭逸夫既铮铮铁骨、矢志不渝,又书生气足、耿直较真;江更富勤劳善良、性情清澈,又愁眉不展、忐忑难安;江老大既疾恶如仇,刚正不阿,又独断专行、狡黠世故;他们在渡江战疫大背景下,各自展现出大爱大恨、大是大非的人性一面。全剧在弘扬革命理想信念的同时,不忘注入普通人的情感与思想,拓宽了该类题材戏剧作品切入生活的视角,增添了人物形象的立体感。二是人物情感的真实性,江常秀与郭逸夫相爱,郭逸夫去找江老大理论“童养媳”问题,江老大的藏船与逼婚,江常秀的左右为难、无奈成婚,江更富敬重姐姐心有所爱,终于说出父亲藏船的秘密,都给观众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第四场,江常秀为郭逸夫引线缝补一幕,难以名状的痛楚,从男女主人公的身上弥散开来,充盈着整个舞台。两人之间的心灵交流如泣如诉,牵动着观众的心弦。剧中呈现的一波三折是在情感的纠缠和流淌中自然生发、逐步升华的,向我们呈现了渡江英雄的精神境界。三是主题思想的深刻性,最后一场,在炮弹飞啸的爆炸声中,在江面帆船的冲天火光中,郭逸夫绷带上的血如旗帜般的展开。只有江水知道,他明亮的眼睛,沉淀着最庄严的爱情;只有江堤知道,他坚实的双肩,支撑过最神圣的责任;只有江月知道,他掏出血染的识字本默默地交到江常秀的手上,这一细节让人震撼,催人泪下。我们从“为人民服务”识字本上,看到了一个辉煌、一个伟大、一个崇高、一个灿烂、一个太阳一样的永恒。可见,真实的历史精神就是人民的意志和民族精神在特定的历史时代的凝铸与体现。

淮剧《浪起宝应湖》的演出宛若晨风拂面,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它引发了观众的兴趣与热议,一是故事性。宝应湖中的湖心岛因地理优势独特隐蔽,抗战期间,一度成为新四军战地医院。新四军东进、北上后,曾有湖匪经常出没,便是剧中“回春堂”设置的事实依据。以“一点红”为首的侠义“湖匪”与反动政府周旋、劫富济贫,后来投奔解放军。剧作家从一个审美眼光、人性张扬的角度,切入红色基因,渲染地域风情,编创了一个“自我觉醒”的感人故事,满足了观众的欣赏期待,取得了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戏剧效果。二是传奇性。剧中女主人公陈雨荷误入匪窝,如何自保生存,进而掌握自己的命运。她的传奇性更多地得益于解放军侦察员顺子的明护暗保,得益于“大当家”孙天佑不凡人生经历的“性本善”,得益于这帮“湖匪”善良质朴的农民底色没有泯灭,得益于父辈普济药行慈善好施、广结人缘的好名声、好口碑;许多看似“巧合”,却也顺理成章。所以,各种“绝处逢生”、“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件,构成了这戏“惊险奇特、不同凡俗的”的传奇性特色。三是艺术性。主人公陈雨荷由柔弱女子到“一点红”的蜕变;孙天佑从江湖郎中到舍生取义的善举;顺子沉稳睿智的果敢;陆大有粗狂豪放的血性;张如宝阴险狡诈的嘴脸和李善长丧家之犬的疯狂,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人各有貌、独具一格”的舞台众生相。二度呈现,淮剧酣畅淋漓的唱腔特色,收观赏性于热烈掌声之中。景色体现地域特征,溢美地域风情;人物造型逼真,形神兼备;增加观赏性的同时,也提升了戏的艺术性。四是思想性。土匪是社会制度畸变和民不聊生的产物。该剧审美观照“湖匪”在人生绝境中欲望的狂野与绝望以及他们弃暗投明的现实状态,进行了精微细致的描绘和审思。全剧通过题材选择的故事性、情节设置的传奇性、人物塑造的艺术性,借以演绎“解放”的主题。其思想性就在演出与观赏的过程中润物无声地表达出来,以求达到戏的“真实、含蓄、自然、从容”的美学品位,其蕴涵不仅激活了我们的血液,更是唤起了我们民族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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