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树林的诗

2020-11-17 10:06钟树林
边疆文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火塘老屋母亲

钟树林

母亲的火塘

屋内是圣橡地板,腻子粉墙面

仿羊皮顶灯,还有密闭的空气

新盖的楼房,干净整洁

却也透着,钢筋水泥的冰凉

一口铁铸大锅,早已闲置多年

正好做火盆,在门外空地上升个柴火

正面温暖,背面寒凉

病中的母亲,和一条叫小翠的狗

坐在火塘边,艰难过冬

母亲的眼角挂着泪珠

是火烟熏出的,还是疼痛挤出的

只有母亲知道

火苗舔着药罐,微苦的中草药

飘散在风中……

洋芋、红薯、饵块,母亲的一日三餐

这些刚刨出的美食,引领着母亲

静静回味,前半生穷困而快乐的日子

这个年底,大病中的母亲

就这样坐在火塘边

度过她一生中,最为寒冷的冬天

换水

妻子打通送水电话 忙去上班

我焦躁不安地在家等着

足足等了一小时二十六分钟

才听到单元门外

有人大着嗓门喊:送水

开门 撕封口胶 换瓶 取水票

这些简单动作年轻的送水工

只用了四十六秒 就轻松搞定

晚上妻子回来 我抱怨说

自己开车去取 只要二十分钟

妻子冷冷地说

开自家的车 不花钱吗

你以为往油箱里加的是水呀

候车大厅

宽敞,明亮,秩序井然

大厅里挤满乘客,人很多

很静,各自玩着手机

她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有自信,更多的是失落,无奈

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被毕业后遭遇的挫折

打磨得圆润光滑

待业四年,终于考到一份工作

五小时后,高铁将把她从省城

快递到外省的一个乡镇,在那里

她将放下之前的清高和不接地气

平静而现实地,过普通人的日子

算命先生

无论炎热还是寒冷

都坐在背街小巷

那些心事重重的询问和期待

是他赖以生存的粮食、蔬菜

甚至是老年生活的全部依靠

尽管从来没见过太阳和月亮

算命先生的心里亮如白昼

他用掐拾和摸骨

将一个人的福份、寿延、运势

推演到几十年后

为前去打探的信众

指出黑暗和光明的路径

也有失算的命数

比如摆地摊算命的瞎子老崔

就在从业二十三年后

食用野生菌中毒,离开人世

石碓

用滴水穿石的韧劲

在圆或方的石头上凿口井

不用很深,能盛满日常生活就行

在粗糙清淡的农耕时代

石碓与榔头的亲密咬合

能最大限度,调动你的胃口

糍粑、辣椒面、汤圆馅

这些夹带烟火气息的美食

在石碓的怀抱中脱胎换骨

别说乡村的石头是严肃冰冷的

也别取笑呆头笨脑的石碓

那些欺软怕硬的食物外套

老掉牙的石磨,圆滑的石磨

只能驻足观看,石碓临危受命

举重若轻,让舌尖上的美味

以软糯鲜香的姿态呈现

乡下那些牙口不好的日子

在石碓的帮扶下,变得有滋有味

老屋

四面透风的老屋,连风雨都挡不住

屋檐上的杂草,诉说着房屋主人的过往经历

一个普通人的所见所闻,高不过对面的山梁

门缝里的眼光,煤油灯下的理想

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再老再破的房子,都有足够做个美梦的空间

看见光,是老屋里最容易做的事

其实又老又破的房子,与后代的成长无关

与成才无关。史书上国之栋梁的典故

大多数与穷乡僻壤和老屋有关

废弃的小火车站

指示站名的牌子,油漆多已脱落

本来不大的站台,因为没了停靠和等待

显得空阔而寂寞。信号灯还在

绿灯行红灯停的指令,早在二十年前

就卡在调度室。铁轨都生锈了,再强硬的汉子

让他成年累月无事可干,比汗流满面地负重前行

还要痛苦。这是个废弃多年的米轨车站

看上去生机勃勃的,是那些不择地势

随遇而安的杂草,和偶尔路过的一两声鸟鸣

双眼井

村庄或大地的眼睛

溢出的水是甜的,比金子珍贵

低头汲水的人,影子掉落井底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自己救自己

当一担甘洌清甜的水,重见天日

坐井观天的人,离现实又近了一步

靠井水活命的人家,都是龙的邻居

流落乡野的龙,没有那么多因此

护佑瓦屋顶上的炊烟,就是皇恩浩荡

可浅薄不可浑浊,是双眼井坚守的信条

大旱之年,可以枯萎了粮食和蔬菜

但龙的双眼,必须噙满泪水

猜你喜欢
火塘老屋母亲
老屋
总也倒不了的老屋
温暖的火塘
不倒的老屋
大火塘,小火塘
火塘边的乡愁
家乡的火塘
给母亲的信
悲惨世界
送给母亲的贴心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