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陈乃焕

时 间：2019年腊月的一个晚上。

地 址：湛江市徐闻县海安镇。

人 物：李巧杏——女，吴爱家老婆，37岁。

吴爱家——男，李巧杏老公，39岁。 吴娜娜——女，吴爱家的女儿，12岁。

警察——男，徐闻县民警，28岁。

志愿者若干人。

【海安镇街道。小雨绵绵，寒风呜呜。

【舞台右边竖一块“停航”字样的牌，左边设有一堵围墙。

【李巧杏撑着雨伞，手拉着行李箱和提着包包的吴娜娜急急忙忙上。

李巧杏：这个鬼天气真真作弄人，说下雨就下个不停。（擞擞身上的雨水，回头 向里面喊）你有没有脚？有脚就走快点！

吴爱家：（不满意地）你是怎么回事？大过年不好好地呆在家中，带我们跑到这 天涯海角干嘛？

李巧杏：（生气地）你脑被驴踢了？那个什么鬼病毒都把整个武汉城都闹翻 了，已经传染了许多人啦，非常厉害，听说比2003年那个非典还厉害， 挺吓人的，其实我早就想到海南过年了，这次既然封城了，那我们就捷 足先登，溜之大吉这不是挺好的吗？跑出来不比被关在城内等死好吗？

吴爱家：太夸张了吧，等死，我怕我们跑出来是在犯罪！

李巧杏：你“拉屎吓猪姆”（雷州方言，意思是：吓不了我，）我犯什么罪，我 一不偷二不抢，不杀人不放火，我犯那条罪？

吴爱家：这个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源是在我们武汉，它传染的速度非常快，现在 全国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感染者了，政府为了不让疫情向全国扩散，才 下令封城切断传染源的，可我们还违令跑出来，如果……

李巧杏：（抢着说）如果如果，如果什么？政府发公告是 10点封城，而我们是 8点多就出城，没有违令啊！

吴爱家：如果万一我们三人之中有谁携带或者感染了那个病毒怎么办？

李巧杏：呸呸呸！呸你乌鸦嘴！我们都是健康的，菩萨保佑我们百病不入的，没 有什么如果！

吴娜娜：爸，我觉得妈说得对，我们是封城前出城的肯定不会犯法，我们都是健 康的，更不会携带那个病毒传染给其他人的，也没犯法啊！再说嘛，我 长这么大还未去过海口，这次我们去海南旅游过年，你不觉得好浪漫吗？

李巧杏：浪漫！（笑）我说吴爱家呀，你一个堂堂大学生，怎么就不如一个黄毛 丫头明事理呢？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也没带过老娘挪过一次窝，这次 有这个特殊的机会，我们出去潇洒潇洒不好吗？

吴爱家：一路上，我越想越觉得我们是跟政府对着干，（稍刻）要不你们两个去 我回去。（意欲回转）

李巧杏：站在！老虎不发威你就当它是病猫是吗？好说歹说跟你说几百遍了，你 还得寸进尺！我旅我的游，我过我的年，关政府什么事？不会犯法！

吴爱家：（摇头）法盲。

李巧杏：法盲？啊对！我是法盲，你最懂法律。请问吴大先生我犯的是那条罪？ （逼吴爱家）我犯的是那条罪？

吴爱家：（气不打一处出）传播罪、污染罪、危害公共卫生罪，杀人罪、你数罪 并罚！

李巧杏：（气得发抖）吴爱家呀吴爱家，我平常骂你是猪脑子你还不服，（大声 喊）今天我就骂你比猪还傻！你才数罪并罚呢！

吴爱家：（摇头）泼妇。

李巧杏：哎哟！今天谁给你胆子，顶我的嘴还骂我是泼妇？我好心好意带你离开 病毒传染源出去旅游，放松放松，你不感谢我还骂我，谁给你胆子？

【李巧杏想拉吴爱家的耳朵，吴爱家自然反应手一挥。

【李巧杏跌倒，哭闹。

李巧杏：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平常煲给你吃洗给你穿，为你生女养女，从一个黄 花闺女捱成了一个黄脸婆，今天你竟然敢骂我打我，我今天跟你没完！ （意欲起来报仇被吴娜娜挡住）

吴娜娜：别吵了！妈，我肚子饿了。

李巧杏：（擦擦眼泪，大喊）过海口再吃！走！

【李巧杏拉着行李就走，吴爱家和吴娜娜无奈地跟着。圆场，突停。

李巧杏：停航？不搞错吧！什么鬼航班啊？（做一个试风力的动作）就那么一点 点风就停航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我们就在海安住一晚，明天再过海。

吴娜娜：妈，我饿。

李巧杏：饿饿饿，只知道饿，等找到酒店住下了后再去找吃的。

吴娜娜：（一眠嘴）嗯！

【李巧杏带着大小找酒店。张望、寻找。

李巧杏：酒店也都停业了？

吴爱家：这大过年，谁不关门回家过年？你以为谁都像你跑出来癫啊。

李巧杏：不可能！每年北方都有许多人过海南过年的，怎会没人做生意？再说， 这过年的生意是最好赚的，我就不相信有钱没人赚！吴爱家！你就在这 看好行李，我和娜娜再去找酒店，等我找到酒店再回接你。（下）

吴爱家：嗯！

【“呼”一阵寒风，吴爱家发抖，拉上外套的链蹲下在行李箱里拿出一 包饼干吃，

【李巧杏带着吴娜娜一拐一拐上。

【娜娜迫不及待地抢过吴爱家手中的饼干，坐在行李箱上狼吞虎咽起来。

李巧杏：（自言自语）怎么回事？整个海安没有一家酒店开业？

吴爱家：（看不过眼）不用找了，肯定是他们怕传染病毒，所以闭门锁户了，我 看渡船也是封航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巧杏：哎，吴爱家，你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不好？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你们！

吴爱家：你说的太伟大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我看你是“没病找符带” （雷州方言，意思是：没事找事），害己害人！

李巧杏：吴爱家！你能不能不气我说点人话哪？

吴爱家：我没气你，这就是人话！（稍停）老婆啊！平时我都听你的，你这次的 决策肯定是错的。唉！这次我不少劝你不要离开武汉离开我们的家，可 你一句都听不进，一意孤行，你看，现在都十二点多了，酒店找不到， 吃也没着落。今晚怎办？蹲街吗边？

李巧杏：当时我也不想那么多，只想带着你们离开武汉、离开传染源，又能去海 南旅游过年，一举两得，谁想到……唉！

吴爱家：你就不怕我们成为传染源？我好担心啊！

吴娜娜：你们不争了好不好？这里风大雨大，我们怎办？

李巧杏：（环视四周，指着那堵围墙）我们先到那堵围墙脚下避避风，天亮了再 做打算。

吴爱家：我怕还未等到天亮，我们就被当地公安带走了。

李巧杏：呸呸呸呸呸！大吉利是！快搬行李！

【众人搬行李箱到围墙脚下，架起雨伞蹲下休息。

【警察带着若干个爱心志愿者。

警察：春节前夕，有不少湖北籍的旅客，原计划从这里过海去海南旅游过年， 受近期冠状病毒疫情的影响，有很多旅客因停船行程被耽误。我们徐闻 县政府按照习总“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职责”的指示，防止疫情扩 散，设立了健康观察点，并组织了大批爱心志愿者，配合县公安局民 警，不分昼夜，上街巡逻，寻找湖北籍逗留在徐闻的旅客。 同志们，现在是晚上了，天又下雨又这么冷，如果有赶晚班船的湖北武 汉人，他们没有地方可去了，肯定还在这里，躲在某个他地方避风雨， 这个时候又饿又冷了。同志们在寻找过程中务必要认真，不管大街小 巷，危房旮旯，都要仔细地查看，一个湖北人都不能漏掉！另外，你们 也要注意防护措施，保护好自己。

众人：是！仔细查找，一个湖北人都不能漏掉！

【李巧杏和吴娜娜被吵醒，刚好听到“一个湖北人都不能漏掉”，吴娜 娜惊喊“妈”，被李巧杏捂住嘴，将头按回雨伞里。

警察：（好像听到什么似，稍停一秒）好，分头行动！（下）

【吴娜娜看见警察带着志愿者下了，马上站起来。

吴娜娜：妈，他们是抓我们的。

李巧杏：（做手语）嘘！别出声！此地不能久留，要马上转移！（用脚踢吴爱 家）起来！

吴爱家：（睡眼咪咪）又干嘛？你给不给人活？

李巧杏：闭嘴！吴爱家呀吴爱家，你真是一个十足的猪，“敌人”已打到指挥部 了你还在睡懒觉，赶快起来，马上战术转移。

吴爱家：什么敌人啊！净胡说，我不走！我宁愿被抓也不想现在那样！

李巧杏：吴爱家你傻是不是？武汉现在就像是一口染缸，每天几百乃至成千人感 染病毒，都已经死人了，我们如果被抓，肯定是遣送回去，那不是死路 一条吗？不要多说，听我的，马上收拾，撤！（打喷嚏）

吴娜娜：妈，你感冒了。（想伸手摸李巧杏的头）

李巧杏：（拒绝吴娜娜）别管我！

吴爱家：老婆，联系他们，找个医生看看吧，万一是……

李巧杏：是你的头！我就算是也不去看医生，我要保护你们，不让他们给他们抓 住，遣送回武汉！走！

【李巧杏带着吴爱家和吴娜娜鬼鬼祟祟地走。

【一志愿者上，发现李巧杏等人，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报到“喂，队 长，我发现一个目标，”。画外音：“好，我们马上到”。

【李巧杏发现那个志愿者。

李巧杏：他们来了，快跑！

志愿者：站住！

李巧杏：快跑！

志愿者：别跑！

【警察带着一群志愿者上，

警察：追！

【李巧杏带着一家跑，警察带着志愿者追。

警察：（一边追一边喊）站住，别跑！

李巧杏：（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跑…！

吴爱家：老婆，我跑…不…动…了！

李巧杏：跑不动…也要跑，决不给他们抓住遣送回去！

【李巧杏意欲推着吴爱家跑快点，不料，一推吴爱家就跌。李巧杏也顺势跌倒。

吴爱家：（坐起）我不跑了！

吴娜娜：我也跑不动了

李巧杏：（哭着说）你们怎么就不跑了呢？跑是为了你们好啊！

【警察带志愿者追到。

警察：跑啊，怎么不跑了？

【李巧杏张开双臂，抱住吴爱家和吴娜娜。

警察：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

【李巧杏哭着拼命喊。

李巧杏：救命救命啊！有人打劫，有人打劫啊！

警察：哎，哎，哎！喊什么救命？谁打劫啦？

李巧杏：你们……

警察：住口！我是人民警察。（亮警官证）

李巧杏：警察打劫啊！

警察：嘿，你知道诬陷执法人员是什么罪吗？

李巧杏：我不管，今晚你如果把我抓走，我就一直喊下去，我还告你非礼我！

警察：（笑）你就喊吧告吧！带走！

李巧杏：我死给你看！

警察：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啊！起来！你们三更半夜在这里鬼鬼祟祟 是干嘛的？（围着李巧杏他们转一圈）这大箱小包，是不是偷来的？

吴爱家：我……

【李巧杏赶紧干咳一声，吴爱家马上停止。

警察：不说是吗？好，先带回派出所，明天再做处理。带走！

【吴娜娜怕，哭。

吴爱家：慢！（安慰吴娜娜）警察同志，我们不是盗贼，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 是因为封航逗留在这里的湖北武汉的旅客。这是我老婆李巧杏，这是女 儿吴娜娜，我叫吴爱家。

警察：嗯，一家三口，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刚才大姐她太泼……， 不说了。（抗疫原创歌曲《同是一家人》音乐起）同志，我叫李智，这 是我的警官证你们看看（递证，吴爱家摆手不用看）。站在我身边的同 志是我们徐闻县防控新型冠状病毒的爱心志愿者。我们是在执行徐闻县 政府的任务，在这里寻找海口封航后逗留在这里的湖北旅客，现在为防 病毒感染，所有旅业、酒店、铺面都关门停业了，时值寒冬腊月，天又 在下雨，政府怕你们冷着、饿着，所以派我们四处寻找你们，请你们配 合我们的工作。

吴娜娜：怎样配合？

警察：很简单，就是跟我们回健康观察点就行了。

吴娜娜：去哪里干嘛？

警察：将你们集中起来医学观察。

李巧杏：不要听他花言巧语骗我们，他们今晚肯定会将我们隔离开，软禁起来， 天一亮就将我们遣送回武汉的！

警察：这位大姐，我以我的党性担保，我绝对不骗你们，将你们集中起来是 为了防止病毒的扩散，杜绝你们把病毒带出来，造成全国性感染。但是 我们隔离的是病毒，不隔离爱，我们徐闻县政府腾出酒店作为健康观察 点，免费供你们居住，还免费供你们三餐和口罩。你们在观察点医学观 察 14天后，如果都是健康的，我们政府才能安排你们回家的。

吴爱家：（看不下去了）老婆！

警察：再说，这样做不但保护了别人也是保护你们啊！

吴娜娜：妈妈，我觉得警察叔叔说的非常对。

李巧杏：呃……

吴爱家：（热泪盈眶）警察同志，刚才我老婆都对你那样了，你还苦口婆心地跟 她解释，真是难得啊！老婆，还不给警察同志陪礼道歉？

礼巧杏：（不好意思地）对不起！我给你们陪……

【李巧杏意欲给警察陪不是，被阻止。

警察：哎哎哎哎哎！没什么，千万不能这样。

李巧杏：你们的宽宏大量，我无地自容啊！（哭，吴爱家递纸巾给李巧杏擦泪）

吴爱家：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关怀，天寒心暖大爱无疆啊！我一定将你们的热 情和温暖带回湖北武汉。

警察：应该应该，因为我们同是一家人。

众人同：对，我们同是一家人！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