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名买房,400万“谍变”迷雾重重

2020-11-30 09:11湫女
知音(月末版) 2020年11期
关键词:堂哥买房老李

湫女

常晓春做梦也没想到,只是借名给别人买了一套房,最后却惹得一身骚,官司从刑庭打到民庭,这事还没完……

借名买房,借出405万债

高辉,1980年出生,北京市一名基层法官,专门审理婚姻、继承案件,人称家事法官。

2018年的元旦节后,高辉刚上班,一个男人急急地来找他,手里还攥着厚厚一摞判决书。他个子不高,精瘦,可能是太着急,胡子都没有刮干净,脸上好像有一层灰。

起诉离婚的男人叫常晓春,女方是他堂哥的前妻何兰。小叔子起诉嫂子离婚,高辉还是头一次听说,而这起离婚案的重点却是405万元债务。

离婚案件大多要涉及财产分割,家事法官判“离婚”容易,分“财产”却难。“剪不断,理还乱”可不一定指夫妻感情,婚姻中那本财产“烂账”更是让人头疼。

常晓春的起诉书直截了当写着:“405万债务跟我无关。”“你说405万债务跟你无关,证据呢?”助手白琳琳没好气地问道。

常晓春愣了一下,没头没脑地答:“我被人告了,法院判我跟何兰赔他405万。法官,您要相信我,这钱我连影儿都不知道,必须让何兰他们两口子还。”

高辉使劲敲了敲桌子,严肃地对他说:“你跟何兰还没判离呢,怎么是人家两口子?405万是夫妻共同债务,一人一半何兰已经同意。”常晓春一听,眼泪都要下来,哆哆嗦嗦地两只手不知放哪儿:“法官,我是真冤啊……”

在他絮絮叨叨的讲述中,高辉理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2015年春节,常晓春父亲突发脑溢血抢救住院要借钱,他找到在城里发大财的堂哥常晓北。可去了两次连人影都没见着,他吃了两回闭门羹,以为二十万没着落了。没成想,半个月后,堂哥却亲自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家里拿钱。

拿钱那天,常晓春第一次见何兰,二十岁出头,年轻漂亮,身材娇小。常晓春听着堂哥寒暄,眼睛还不时瞄着嫂子,常晓北看他那样儿,突然皮笑肉不笑地提出个荒唐计划——他要跟何兰离婚,让常晓春娶她过门。这可把常晓春吓坏了,他赶紧收好自己的眼神,连连摆手,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原来,常晓北想卖房子,他的朋友刘忱想买却没有北京购房指标,就想借用常晓春的名字。三人一起吃过一次饭后,饭桌上就把这事儿定下了,而且刘忱借用常晓春的北京购房指标,协议也没签一个。

借名买房后的2年内,本一直相安无事。哪知,北京的房价飙升,这个房子在原价上直接涨了405万。

2017年6月,刘忱突然找来常晓春,说想要卖房赚差价,可常晓春一时拿不出房产证,跟何兰要,她却不给。

刘忱急得跳脚,竟然叫了几个大汉,将常晓春关在一间屋子里,用U型锁将他打伤,逼他签了份《借名买房合同》。

之后,刘忱押着常晓春到房地产交易大厅补办房产证。这时常晓春才知道,自己名下的那套房子已被四次抵押,还剩下200万没还。

何兰得知此事后,答应刘忱帮他办过户手续。常晓春又被押着在不动产大厅签字画押。房子终于办完过户,他刚想舒口气,却听到一个坏消息,自己被刘忱告了。同时,常晓北欠债未还,因合同诈骗被警察抓了。

原来,何兰忙着帮刘忱卖房过户,还清他当年买房的原价,这些年涨价的405万,何兰还清了银行的200万,剩余的205万全被她收入囊中。

对此,何兰振振有词,当年刘忱买房的钱现已如数归还,他们之间并没有签订什么买卖合同,房子原本就属于她的“丈夫”常晓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常晓春被刘忱逼着签了借名买房合同,虽说这合同是后補的,但法官通过其他证据相互验证,将刘忱借名买房的关系坐实了。

误入圈套,成了牵线木偶

跟预计的差不多,这又是一场借名买房惹出的麻烦,但高辉不解,只是借名买房,房子过户到常晓春名下就行,他为什么又要跟何兰结婚?

“为了避税,堂哥说,他跟何兰离婚,我再跟何兰结婚,这套房子就通过两次夫妻过户,房主由他变成我。这样房子买卖就可以直接规避掉大笔的税金。”常晓春嘟囔着,并说结婚后,房产证一直由何兰保管,他只匆匆见过一次而已。高辉用手扶了扶镜框,他隐约感觉事儿并没有常晓春说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助手白琳琳把405万欠款的判决书整理好交给了高辉。他认真研究了判决书,特意在法院的室外吸烟区“巧遇”法官老李,常晓春的借名买房合同案,他是主审。

干了一辈子法官,老李全都在跟各式各样的合同较劲,凡是他们庭的疑难案件,都是老李承包。高辉帮老李点了一支烟,假装不经意地聊起来:“常晓春的案子您算是结了,那小子又跑我这儿打离婚官司。”

故意在吸烟区跟老李偶遇,高辉就是想听听他对案件的看法。老李熟练地接过烟,开始分析:“这个案子看上去关系挺复杂,你只要专心把405万欠债分好,任务就完成了。”他在法官同行里,判案果断,从不会被当事人牵着鼻子走,手里判过的案个个滴水不漏,对于自己审过的案件,他更不会跟人议论。

高辉毕竟是一位年轻法官,做事、判案还有点气盛:“凭直觉,常晓春是弱者,且从头到尾都被人耍得团团转,怎么也得帮他一把。”

老李一听,搂过他的肩膀,小声说:“法官判案要讲证据,只凭同情心哪行啊?千万不要偏袒一方,更不能先入为主。”

关于案件内情,老李一句话都没透漏给高辉。他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排期开庭。

2018年2月第一次开庭,何兰没到场,说是生病住院,找了个代理人,还给法院交来了医院开的病假证明。她的代理人说话很干脆:一是同意离婚;二是答应还205万。

何兰找各种理由不出庭,高辉感觉里面有猫腻,只好宣布案件延期两周审理,让双方继续提交证据。

离婚案件如果只是分割财产,由律师代理没问题,但判断感情是否破裂,还是需要当事人亲自到场才好。

这时,白琳琳拿着医院开的病假证明,凑过来说:“何兰好像流产了,她会不会不想离啊?”

高辉的心“咯噔”一下,按照常理,何兰一直跟常晓北生活在一起,这孩子应当是他的,但何兰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不想跟常晓北复婚?还是不想跟常晓春离婚呢?

“这女的够狠,准是因为常晓北进监狱,自己没了靠山,连孩子都打掉,她不会想携款潜逃吧?”白琳琳这话提醒了高辉,他马上电话联系何兰。

何兰很快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可能是手术的原因。她答应道:“下次开庭一定会到,才不会让常晓春在法庭上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四个字,何兰特别加上了恶狠狠的语气,这语气让高辉颇感熟悉。在法院离婚的男女,一旦提起对方,都是这般恶狠狠的,就像参加过培训,说话语气分外齐整,连这对假夫妻都不例外。

峰回路转,却败给了无知

为了核实案情,高辉试着从常晓北处搜寻线索。

2018年3月,高辉到看守所见到了等待庭审的常晓北。法官身份没有吓唬住他,常晓北来来回回不说正题:“四次房产抵押吗?我也记不清。前三次常晓春可能不知情,但最后一次,他签过字,肯定是知道的,文件都在何兰手里。”

看守所的警察告诉高辉,常晓北犯事之后,家里人都没有给他雇律师:“你猜都猜不到,那个何兰根本不承认是他妻子,对他犯事儿一点不知情。我们只好联系他在农村的老父亲,最后还是他老父亲借钱帮他雇律师。”

“常晓北知道实情吗?”高辉又问那个警察。“咱们也怕他情绪不好,影响将来改造,没跟他说实话,他见有律师来,还以为是何兰请的呢。”

高辉犹豫要不要将何兰流产的事情告诉警察,转念想了一下,这对常晓北未来的改造也不利,不要再节外生枝。

第二次开庭,何兰一个人来的,她看上去的确漂亮、精明,眼神却涣散、游离,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完全心不在焉。常晓春趿拉着鞋走进法庭,见到何兰就要冲过去动手,还好被法警制止。

怕他再闹事,法警只好站在他身边,这回常晓春老实下来,但看得出来,他越来越焦躁,就像是一只正在被打气的气球,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何兰表现得格外镇定,按部就班地向法庭提交证据,常晓北说的200万抵押贷款文件,确实在何兰手上:“法官,您看这签字,就是常晓春写的,还有指纹呢,他说不认就不认吗?”

随时准备爆发的常晓春,这时被法警看得死死的,就像一只呆头呆脑的木鸡,争辩的话一句也跟不上,满脸通红地一个人着急,嘴里不停地叨叨着:“我不认,不是我写的,我就是不认。”

何兰在法庭上一直装可怜,说自己怀了孩子,已经做了人流。常晓春一听,吓得脸一阵绿一阵紫,拼命摆手说:“你别在法庭上瞎说,我可从来没跟你怎么样。”

整个庭审过程,常晓春明显占下风,法官觉得不能再摆“扑克脸”造型,只好直接问双方:“如果进行笔迹鉴定,法院马上就会查出真伪,你们要不要进行鉴定?”

这次双方倒是很一致,竟然同时叫着:“要!”笔迹鉴定要出鉴定费,一听说要花钱,常晓春立马改口说:“不出钱!”好在何兰终于同意进行笔迹鉴定,高辉接着盘问她:“你们夫妻以房抵押借了200万,到底用在哪儿?”

何兰故意问常晓春:“你跟法官说吧,200万到底用哪儿了?”常晓春终于憋不住火,直接指着何兰破口大骂。法官连续猛敲法槌,法警按住他的肩膀,常晓春总算安静下来。这时,他用比窦娥还冤的眼神看向高辉,高辉却很为难。

法官并不是火眼金睛,只有通过证据,才能查明事实真相,而这个常晓春却连什么是证据都不懂。

为了查找200万的下落,法院只好主动申请查询银行账户流水,最终查到200万是从常晓春的银行卡直接转入常晓北的公司账户,银行卡是何兰帮他办的,一直在何兰手上。高辉以为自己查到事实真相,想以200万借款没有证据证明用于家庭共同生活为由,让常晓春免于承担债务。

没想到,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竟然是常晓春的亲笔签名!高辉跟白琳琳都倒吸一口凉气。高辉赶紧修改判决书,重新分割200万抵押贷款,常晓春和何兰各承担100万。收到判决书,常晓春彻底傻眼,他气急败坏,差点当场撕了判决书。

家事法庭血雨腥风的战场不一定是庭审,领取判决书也常让当事人瞬间崩溃,常晓春就是如此。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设圈套签下了抵押协议,却因闹事又一次被法警抬出去。

“常晓春这是装傻呢?还是真傻?”白琳琳把案卷收拾好,抬头问高辉。高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家事法庭就像个舞台,离婚的男男女女都在舞台上展现惊人的演技,而他却要当个冷静的裁判者。

谁的演技更加高超?他无从知晓,唯一确定的是这场三个人的婚姻关系中,每个人最终都因为贪欲成了受害者。

最终,常晓北公司破产,又因合同诈骗被判刑。何兰用常晓北的钱还了刘忱的100万,悄悄回老家嫁人。常晓春到处借钱,却一直没有筹到100万,他只得告堂哥常曉北诈骗。这一次,他又开始跑刑庭。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碰上这么果断行事的家事法官实属少见。扫码关注,回复关键词:家事法官查看更多婚姻中疑难杂症的解决之道。

编辑/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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