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文艺书写的美学思考

2020-12-02 07:43李明泉
现代艺术 2020年3期
关键词:战疫灾难文艺

编者按

这个庚子新春,注定给每一个中国人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悄然打响时,文艺不会也不能缺席。“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平时序。”每到重大历史关头,文化都能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为亿万人民、为伟大祖国鼓与呼。

在抗击新冠肺炎的号声响起后,广大文艺工作者虽不能奋战在抗“疫”一线,却无不心系疫情,以笔为矛,以声为鼓,用他们特有的“武器”奋力出击,在另一条战线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用文字记录还原这场防疫战的感人瞬间,讴歌英雄事迹与人性的光芒,给世人以镜鉴、启迪和思考,这是文学应该具备的功能,更是时代发展的必须。他们用更多有大爱、有情怀、暖人心的文艺作品,集结起磅礴力量,汇聚成爱的暖流,让文艺的使命任务在这重要时刻再次凸显与升华。

随着全民的积极参与,且自媒体时代的即时性传播特点,文艺作品山积波委,质量却良莠不齐。面对当前抗疫创作中某些为了创作而创作的“文艺自嗨”现象,保持清醒认识和辨别能力则显得尤为重要。因此,本期《现代艺术》特别策划“全民战疫,川派评论在行动”专题,让我们跟随时评人的文艺视角去理解抗疫文艺作品的思想内涵,以文艺评论的独特方式激发和激励广大文艺创作者抗击疫情的斗志与活力,坚定人们听从指挥、战胜疫情的决心和信心,更好地展现和构筑在疫情防控中的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

灾难题材的特殊性,内在隐含着书写方式的独特性。需要艺术家对灾难本身的突发性、破坏性、震荡性等展开综合性系统性观察,对人类抗击灾难不可更移的信心和意志予以思考,对人类在与灾难的抗争中所体现出的自救互救、防控阻击的伟力和精神进行表现,把笔触深入到生命生存生活状态之中,深入到人性的各种表现情势之中,深入到家国关系与民族命运之中,才会创作出能够触及人的灵魂、引起人们思想共鸣的,能够温润心灵、启迪心智,传得开、留得下,為人民群众所喜爱的优秀作品。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中国文艺工作者积极投入文艺创作,诗歌、绘画、书法、舞蹈、曲艺、微视频等的创作呈现井喷之势,掀起了反映和表现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的文艺热潮,形成了特殊时期的“战疫文艺”现象。所谓“战疫文艺”,是特指全国专业和业余文艺创作者发表的以抗击新冠肺炎为书写题材的各类艺术作品,借以反映和表达中国人民在非常时期与疫情病魔展开殊死搏斗、悲壮激烈的人类史无前例的没有硝烟的特殊战争过程和气概,以此纪录战疫现实,激励战疫斗志,祈愿家国安好,发挥着文学艺术独特的社会审美功能。

观察已涌现的战疫文艺作品,主题集中在医护救治、千里驰援、志愿服务、隔离生活等方面,凸显医护人员和当代军人救死扶伤、舍身救人的举国大爱和人性光辉,表现特殊时期全民支援武汉支援湖北,采取各种严管措施控制疫情蔓延的现实处境与生活状态,充分反映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共御巨灾的智慧和坚毅,彰显了社会制度的优越和家国情怀的力量。但是,由于战疫还处在复杂艰难的过程之中,文艺创作与实际情况胶著,许多现实生活素材还来不及消化和深思,难免会出现艺术质量不一、空洞干涩,缺乏人文温度和哲学深度的问题。

对此,我认为战疫文艺创作应向中国美学精神礼敬,继承和弘扬中华民族深厚的直面灾难的大智大勇、顽强抗争的人文情怀;向战疫现实靠拢,深人观察和把握国家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的决策部署和显著成效,了解战疫第一线和身边的可歌可泣的战疫事迹以及普通老百姓的悲欢离合故事;向灾难书写的纵深掘进,努力探寻“战疫文艺”独特的不同于其他文艺的内在美学意味和特定表达形式,在艺术追求中凸显当代中国“战疫文艺”的风格特征和艺术气派。

人类社会发展史就是一部不断面对灾难、抵御灾难、战胜灾难的历史。作为哺育中华文明的华夏大地频发各种灾难。文艺是人类心灵与社会良知的书写与记录。灾难书写也成为很多民族的文艺传统之一。国灾难文学自先秦以来,就一直保持“诗言志”“兴观群怨”“实录直书”的现实主义传统。这一美学传统,在中国当代文艺发展历程中体现得异常突出。进入新世纪以来,我们经历了2003年SARS病毒,2008年初“拉尼娜”严重冰雪冻雨灾害,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2010年甘南舟曲“8.8”特大泥石流灾害等灾难,在这一次次灾难面前,中国文艺工作都发挥了关注现实、凝聚民心、鼓舞士气、拓展思想深度与提升美学品格的独特社会功能。

当下的战疫文艺作品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必须回答的“天问”:人类该如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哪里有灾难,哪里就有反思;哪里有反思,哪里就有拯救。一个善于从各种灾害中总结和汲取经验教训的民族,必定是日益坚强和不可战胜的。新冠肺炎疫情所引发的关于举国体制阻击、社会力量救助、医护人员保护、科研攻关效能、强化人文关怀、人与自然关系、人与城乡环境、人口流动管控、人与居家隔离、群体恐慌心理、各类媒介信息等问题,都需要纳人文艺创作思维视野,予以真实准确的洞悉与形象表达。这种战疫文艺书写中的反思与追问的出发点或目的则是希望通过对疫情的反思与追问来探寻疫情灾难发生的根源,通过战疫文艺来提醒人们吸取经验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助推国泰民安而可持续发展。

从目前“战疫文艺”来看,需要着力凸显崇高美学与生命精神的艺术特征。十八世纪英国美学家博克在《论崇高与美》中认为:“任何适于激发产生痛苦与危险的观念,也就是说,任何令人敬畏的东西,或者涉及令人敬畏的事物,或者以类似恐惧的方式起作用,都是崇高的本源,即它产生于人心能感觉的最强有力的情感。”康德认为:“自然界当它在审美判断中被看作强力,而又对我们没有强制力时,就是力学的崇高。力学的崇高来自于主体采取的审美态度,当我们面对恐惧时,能够从自身心性中产生一种强大意志能力,即对恐惧与困难的克服;来自于对恐惧与困难客体的认知,客观对象可能真的有力量,也可能没有力量,仅以某种形态显现于人的感官或理智面前,但不管客体是否真的有力量,在审美判断中都被主体看作是有力量。这样,对恐惧与困难的克服就显示出主体力量对象化的投射,从而克服自身的局限与缺陷、弱小与无助,展现出无比的顽强、坚毅与勇敢,在超越其自身的局限时,表现出一种崇高的伟大精神。中国当代灾难文艺是对人与灾难的各种关系的书写,尤其是书写着人战胜灾难、克服自我局限性的一面,因而中国当代灾难文艺表现出浓厚的崇高美学特质。这正是当下“战疫文艺”需要植入的美学“硬核”。

“战疫文艺”在向纵深推进中,我以为应从“国本、人本、事本、文本”四个方面提高认知把握能力和提升艺术表现水平。

国本,即一国之本,这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是“五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全面深化改革总目标。“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在观察感悟和艺术反映防控阻击新冠肺炎疫情现实时,应自觉摒弃轻信谣言、恶意抹黑等创作歪风邪气,正确处理“歌颂与暴露”问题,自觉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书写和记录这场举国上下、同仇敌概的疫情防控阻击的人民战争,彰显中国人民“坚定信心、同舟共济、科学防治、精准施策”,“同时间赛跑、与病魔較量,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的中国精神,鼓舞全国各族人民紧急行动、全力奋战,无私奉献、英勇奋战,众志成城、团结奋战的斗志和气概,为“战疫保卫战”奉献中国艺术力量。

人本,即以人为本,把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这次疫情来势凶猛、波及面广,直接影响到家家户户每个人的生命安全和生活秩序。艺术触须与生命关怀、人性善美融人,才可能发现患者、医护人员、志愿者以及隔离在家中千千万万普通老百姓的生存状态和思想情绪,尤其是对逝者及其家庭成员的情感抚慰和精神激励,是文艺搭建安抚疏通渠道和体现人道情怀的特殊价值所在。“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战疫文艺”创作应以人民群众利益为重、以人民群众期盼为念,真诚倾听群众呼声,真实反映群众愿望,真情关心群众疾苦,通过“战疫文艺”特有的感染力、影响力,做到知民情、解民忧、纾民怨、暖民心,凝聚起全民族众志成城抗疫情的磅礴力量。

事本,即以客观事实为本,真实反映这次史无前例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阻击战。由于疫情主要发生在武汉、湖北而又波及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国,影响之广前所未有。艺术的深度书写需要广泛采信明白就里,许多事情尚在过程之中,切不可扑风捉影、罔顾事实、蜻蜓点水、不求甚解。没有现场感,就难有艺术真实的感染力和穿透力。尤其是创作者在这次疫情没有解除之前是不可能深人疫情爆发现场的,只能从各自居住地通过铺天盖地的网络信息间接了解和感受全国防控阻击的情况,而自家所在地情况也只能是局部的,也不能以偏概全、一叶障目。金代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元好问在《论诗三十首》中写道“眼处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画图临出秦川景,亲到长安有儿人?”“战疫文艺”创作需要宏大的真理叙事与细微的客观描述完美结合,以一.部部具体战疫作品反映整个国家和全体中华儿女在疫情防控阻击战中团结一心、同舟共济的民族精神风貌。离开或曲解甚至为了所谓艺术虚构性而挑战艺术反映真实的底线,这不是“战疫文艺”的内涵规定性和美学基本要求,是难以做到“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

文本,即以文艺作品为本。目前“战疫文艺”出现激情有余而审美不足、表象叙事多于沉淀表达的问题,主要因为创作者在疫情爆发特別是居家隔离之后,急于通过艺术创作尽快进入防控阻击战之中,表达创作者们情系疫区、加油鼓劲的强烈愿望和关切之情。这种激情澎湃的创作现象,一般来看,在灾难到来之初都会经历这么一个阶段。这就为“战疫文艺”创作带来了前期的时空局限,其文本的分量和美学价值就难免要打折扣。一场灾难对人民生命财产、经济社会发展的破坏及其给人们心理造成的负面影响是极其深重的。灾难题材的特殊性,内在隐含着书写方式的独特性。需要艺术家对灾难本身的突发性、破坏性、震荡性等展开综合性系统性观察,对人类抗击灾难不可更移的信心和意志予以思考,对人类在与灾难的抗争中所体现出的自救互救、防控阻击的伟力和精神进行表现,把笔触深人到生命生存生活状态之中,深入到人性的各种表现情势之中,深人到家国关系与民族命运之中,才会创作出能够触及人的灵魂、引起人们思想共鸣的,能够温润心灵、启迪心智,传得开、留得下,为人民群众所喜爱的优秀作品。“战疫文艺”在经过“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之后,生动讲述防疫抗疫一线感人事迹,讲好中国抗击疫情故事,必将奉献“深文隐蔚,余味曲包”的独特文本。

恩格斯说:“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灾难是负效应负价值的体现,但在一定条件下,可化危为机、转危为安,促使灾难走向它的反面,为人类生存发展带来新的机遇和创造新的变革方式。与这场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同步的“战疫文艺”,以笔为枪,以歌鼓劲,为人民抒写,为时代立传,在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中将化灾难为进步,书写中华民族不为任何艰难困苦所吓到所屈服的恢弘史诗。

李明泉

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四川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四川省文联副主席,四川省社科院二级研究员,四川大学博士后合作导师,四川省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四川省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四川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与文化产业事业发展研究智库负责人和首席专家,成都市政府参事。曾获文化部和四川省政府社科优秀成果一、二、三等奖8次,多次荣获全国影评奖、四川文学奖、巴蜀文艺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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