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学派研究的特点与不足

2020-12-07 20:04黄昌英
时代人物 2020年36期
关键词:历史学华南学派

黄昌英

(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 贵州贵阳 550000)

华南学派研究的特点

华南学派的奠基者为傅衣凌(1911-1988)和梁方仲(1908-1970)。其门生及再传弟子遍及国内高校及学术机构,形成广泛学术影响。此学派自成风格,其研究特点自成一家。关于华南学派研究的特点,有学者做了很好的总结,用非常精炼的语言深刻阐述了其研究立足乡土,实现了超越和跨越研究等特点。下面简要谈谈其学派研究特点。

立足具体区域利并用相关民间文献资料,从下层社会的视角解读历史

华南学派注重民间文献的收集与整理,从史料来源入手,开辟了新的研究途径,补了正史的不足。事实证明,当历史研究进入到一定阶段,创新史料来源,其研究也会别具一格。民间文献的利用无疑是新颖的,在某些领域也起了开创性作用。傅衣凌先生以民间契约文书为契入点整理出三篇文章,最终集成《福建佃农经济史丛考》一书,奠定了中国社会经济史学派的基础。新史料的发掘,它的意义超越了地域范围,契约文书的挖掘利用在史学界掀起一股史料创新热潮。至今做历史研究,尤其是区域史研究,学者们也提倡发掘利用新史料。傅衣凌先生本人很重视民间文献,他在《治史琐谈》一文中就有谈及此事,“记起梁任公先生早就指出方志、族谱、账簿、契约都是研究历史的很好史料……古代史家所掌握的史料,有不少系从个人的耳闻目见,实地调查而来的,这就教导我必须深入社会,处处留心,广收博采。”傅先生在其治学生涯中坚持践行着他的治学理念,搜集民间文献和进行访问、调查研究,其学术思路,深深影响了他的弟子。比如郑振满老师就说傅先生对他影响最深的就是让他做福建民间文献的调查,“他(傅衣凌)说我们的学问不能只在图书馆做,你们要去找民间的资料。”走出书斋,到民间去淘“宝贝”,是该学派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重视对民间文献的搜集和利用是该派极为突出的特点。同为华南学派创始人的梁方仲先生,在其学术生涯中,从未放弃过从民间搜集资料,刘志伟老师和陈春声老师谈到他时,表示其“重视搜集各种公私档案、契据册籍作为研究的资料,在梁方仲先生治学生涯中,一直没有停止过。”这一学派主张走出学者们一直钟爱的书斋从而进行实地调查,以期获得大量民间的历史文献。同时,可以置身其中,真正深刻体验和观察到当地的民俗风情、地貌、风物、自然风光、建筑等等。深入基层与当地人进行交谈,加深对研究对象的认识。因为研究和调查立足于民间,因此打开了从下层社会生活中研究历史这样一个切入点,“以小见大”的微观历史研究,是一种新颖的解读和研究历史的新视角,与传统史学的宏大叙事,共同构成历史研究的重要内容。

多学科研究方法结合利用

文字记载总是有意无意带着主观因素,记载内容免不了被选择,众多材料的搜集需要走向民间。华南学派重视民间文献资料,因为该派研究者认为“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流入图书馆和档案馆的文献只属极少数。”华南学派并没有坚守某一种特定研究方法,无特定范式。该学派的研究者学科背景比较复杂,主要是从事历史研究和人类学研究的学者。华南学派的兴起,除了在史料的搜集广度有所加深,在研究方法上亦尝试着从多学科的角度去思考和研究区域社会史。该派学者所坚持的主要研究方法有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兼有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同时受到年鉴学派的影响。历来,人们对该派的学科属性争论不休,有学者认为是历史学化的人类学,也有人认为是人类学化的历史学,当然也有人觉得历史人类学不具有特殊领域,相当于一种研究方式。

历史学与人类学,二者有着共通的地方,共同研究和关注的对象使得二者得以建立起对话桥梁,而华南学派核心成员之一的萧凤霞老师曾有过这样的描述,“历史学和人类学有几个共同点:一是研究他者……二是语境研究……第三是和文学理论有关的……有很多需要共同解决的问题。”可以看出来,历史学与人类学的合作并非偶然,而历史学的文献解读和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完美结合,在该领域大胆的研究尝试,促进了华南学派的蓬勃发展。历史学和人类学的相通之处,李文钢老师也有提及,“历史学与人类学之间具有亲和性,不仅是历史学受到了人类学首先详尽地描述和呈现异文化,再在理论上解释异文化的研究路径的影响,也来自于历史学内部对何为历史研究之观念的反思。”这说明华南学派中两类学者的合作,是学科特性有着很多可以合作的条件。当然华南学派利用人类学中“自下而上”视角的研究和叙事方法,无论争议如何,该派研究者,确实是为认识历史,了解社会,提供了新的方法及新的视角。

积极对话国际学术

华南学派,在中国历史学和人类学界的学术河流中,它是稀有的能够和世界学术研究前沿进行对话的群体。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华南学派核心成员在一如既往继承既有学术传统的基础上,更是与海外有着共同学术志趣的相关专家积极展开合作,不断进行交流对话,碰撞出学术的火花。“科大卫和萧凤霞自1980年代起便与刘志伟、陈春声等有着‘共通兴趣’的国内学者开始合作,对珠江三角洲进行长达十余年的调查与研究”,华南学派突破区域史研究的局限,从此走出中国、走向世界的序幕悄然拉开。

华南学派研究的不足

任何一个学派,都不可能完美无缺,难免存在不足。走的时间越长,暴露的缺陷也会越多,华南学派亦不是例外。该派成员一路走来,也在不断地反思和积极尝试各种方式突破研究瓶颈,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勇于求变图存。不过长期以来,其不足之处还是难于填补。

框架意味过浓

在华南学派不断发展壮大的同时,渐渐树立起中国区域史研究的一种典范。也有很多研究者学习借鉴,一方面来说,壮大是好事,同时形成自身的理论体系并成为一种典范,是该派成员一代代不断努力的结果。另一方面,过分借鉴和依赖,使得中国的区域史研究难以摆脱华南学派的框架影响,华南学派成为一种模式,很难再有真正跳出此模子的其他区域研究学派,“当该研究模式强大到其他地域研究都带有华南痕迹时,中国区域史研究就可能出现僵化的危机……华南模式变成了中国现在区域史研究的模子,无论哪里都参照这个模子往里面灌类似的原材料,塑造出来的成品很难逃出华南的研究框架。”的确如此,不管是华南学派内部成员还是研究中国区域史的其他学者,对此都有很深切的体会。比如影响不能小觑的华北学派,其代表人物赵世瑜便认为华北学派带着华南学派的印记,“他认为华北研究和华南研究除了研究区域不同之外,在基本假设、方法论和学术理念上基本保持一致。”很显然,赵世瑜老师也不承认华北学派的研究跳出了华南学派的框架。作为华南学派核心成员的科大卫在其文章中就提出要告别华南研究。该派成员在不断摸索其研究的新出路。同样,对于其他区域史研究者而言,华南学派的模式可作为借鉴参考,但切勿过分模仿和依赖,他人曾经的创新亦可能变成自己研究领域的桎梏,影响区域史研究的发展前途。

过于强调民间文献和人类学研究方法从而忽视传统研究方法

华南学派的历代研究者,大多是其奠基人傅衣凌或者梁方仲的弟子及再传弟子,对该派的学术研究传统有着良好的继承和发扬作用。该派很重视民间文献的搜集整理和研究,为他们的学术研究增添了不少特色,也因此取得了很大成就。但是过分强调民间文献和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亦会导致诸多弊端。代洪亮强调“田野调查等方法的确极大地扩展了社会史研究者的史料视野……但是过度宣扬与采用这种方法,也可能让社会史研究者尤其是青年学生们容易迷失在‘田野’里。”所以,过分强调某一研究方法或视角,亦有可能会走向极端,忽视传统史学研究的一些重要方法。

民间文献固然有它的珍贵之处,但未必都是百分百完美的研究资料,其具有零散性,地域分布各不相同。传统文献虽有其不足,但是有其特定的系统性且量大保存。在研究过程中,应当要合理利用二者。陈春声、陈树良也有表达要注重官修史书在史学研究中的运用,他们认为“在提倡眼光向下、强调重视普通人日常生活经验的同时,研究者必须保持一种自觉,即他们在‘口述资料’或本地人记述中发现的历史,未必比官修的史书更接近‘事实真相’。百姓的‘历史记忆’表达的常常是他们对现实生活的历史背景的解释,而非历史本身。”民间文献以及民间调查所得到的信息,很多时候亦具有随意性和不确定性,还得有一个去伪存真的过程。华南学派内部成员也意识到了该学派过分强调从底层研究社会和历史所带来的不良后果,也在自我反省和试图突破固有研究路径。

研究碎片化,难以从整体上把握历史发展规律

传统史学虽不容易突出区域特点,但是能从整体上把握历史发展脉络。作为从事区域史研究的学派,华南学派的研究者虽也强调整体的重要性,也试图将整体与部分相结合起来,但还是无法避免地使其研究呈现出碎片化。学者马幸子在其论文中强调“地方史研究,需将国家视角与地方视角相结合,才能更深地理解和把握地方社会演变的内在脉络。”学者们意识到,完全认识地方社会需要国家视角和地方视角的结合,只有“眼光向下”的视角,相当于从研究对象本身着手,“看”得很难全面,研究视角偏狭窄,所以研究结果就可能很零散,呈现出碎片化趋势,很难从总体上把握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性。

总而言之,每一个新的事物,从萌芽到发展壮大,有着它不可替代的优势。华南学派的确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不容小觑的成就,它的辉煌背后有着自身独树一帜的特点,这是后来模仿者无法超越的重要因素,挖掘自身优势,才有超越的可能。一个事物走向衰落,亦是其曾经的优势很难再继续发光发热。华南学派确也存在不足,曾经的优势慢慢不再,其学派亦在不断尝试开拓创新,打破研究桎梏,以期实现突破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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