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
——塑造现实的锤子

□郭馨月 鲁迅美术学院

万物皆有形，我们幻化成形出现、存在、走向消亡。“形”是普遍存在的样子，形的呈现尤为重要。形，即实体、样子、表现。我们既是形本身，又是塑造形的一方。有形与无形都是形的存在方式。“形”有其真实的一面，在人的意识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通常意义下的“形”，可辨识的形，不可识别的形。

“形”不只表现为一个可辨识的具体形象，它微观到绘画中一个洒脱的笔触、一抹鲜亮的颜色，或空间中一个重量的投掷。“形”的存在是这样的，能感受到的都以“形”存在，视觉、听觉、触觉、嗅觉，所有感官感受得到，皆看作是有形。但在绘画中有形只视觉可见，其他感官接触到的是无形，我们要做的是将无形转化成有形。笔者对形的理解是事物的分寸，它不是一个量值，有变化，不能用尺度去衡量，更多的是作为情感与思想的通道，有其偶然性、自主性。绘画通过对事物内部的研究，将这种内部力量转换成可看见，被看见的事物多了，形式也多了。

形式指某物的样子和构造，区别于该物构成的材料，既为事物的外形，又指办事的方法。形式指事物的内核、本质。培根在《新工具论》中明确地说：“形式，不是别的，正是支配和构造简单性质的那些绝对现实的规律和规定性。”他认为形式是物体性质的内在基础和根据，是物质内部所固有的、活生生的、本质的力量。不同的物质之所以具有独特的个性，形成各种特殊的差异，是由于物质内部所固有的本质力量，即形式所决定的，这种形式应该是不可轻易被改变的。与这相反的另一种观点是，形式与内容的彻底分离，有人认为形式只是塑造有形的物体，或者说形式即样式。笔者赞同前者的观点。绘画与照片的区别在于绘画的主观性，前者与其说是在叙述事实，不如说在揭露真理，对真相的真知。而线条、构成、色彩、明暗始终是绘画内部力量的外在表现，作为绘画的语言，它可以隐形，亦可化为无形，目的是以最高的敏感性，通过作品把我们生存的时代中最微妙的生活、情感、哲学，及特定时代的希望、恐惧、哲学观念、生活态度，通过最适合的艺术语言凝聚在作品中表现出来。当笔者思考艺术本身的性质时，要确定的是艺术不是现实的镜子，而是塑造现实的锤子。形式的存在只为更好地塑造对人文的关怀、对情感的在意、对生命的热爱和对自我的表达。艺术模仿自然，而不是艺术拷贝自然，它指的是艺术是一种探究世界的方式。任何文字，任何人类自信的工具，如文学、哲学、科学、数学等这些学科同艺术一样都是在把握世界。

塑造自身的形式——特征显著的重要性，在绘画中，找到自己的表现形式非常重要，形式作为独立的个体语言方式，蕴含着我们的成长经历和逻辑。观众可以从形式中窥探思想深处的样子，就是我们的真实、所经历的现实。外界的事物会影响到人，使其逐渐发生思想感情的变化。时间作用在我们身上，暴露出我们精神上的地质形态。其实人只要一开始进行思索、想象、表达，就有用形象或观念来沟通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居于主导地位，把人推往某一方向。绘画的形式究其根源正是用形象与观念来进行沟通，传达思想并成为连接与他人之间的桥梁。1926年出版于慕尼黑的《点线面》中，康定斯基这样写道：“我们在此探究图像原理的目的是发现生命，感觉生命的脉动，确立生命存在的法则…… 这项工作必将使我们的心灵受到启迪——历经许多个世纪，依然将是如此。当我们面对形时，最好试着不只是用眼睛触摸它。”形式不是现实的镜子，而是塑造现实的锤子。我们要为自己创造的形式作出解释，因此仅有美好的图形不一定能创作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作品，图形只是使作品具有实质性和说服力的第一步。它必须引导出超越正常构图技巧之外的内容，应该有交代，形式本身所处的位置，它不仅是简单的构成，如同事事充斥着各种复杂的矛盾。化解矛盾和消除复杂事物的冲动是人的天性，选择怎样的形式也是对其的回应。

艺术蕴含的是人类的真理，而未必是人类的外表，正因如此，对形式的理解不应是狭隘的。绘画作为其中一种表现真挚的方式，仅以简化的方法消解矛盾往往会造成虚假的结果，对事物形成不完整的描述。因此，我们必须接受那些不可调和的因素，接受矛盾的普遍存在。矛盾会时时与我们的艺术作品相伴。当然对于艺术创作领域中的形式创造或形式自身的历史，图形本身即构成了问题的核心。有意义的抽象图形（多与纯粹图形密切相关）在诉说其所处时代、历史和未来的形式问题。通过不断的研究，形式的讲究是在这基础上更不易的一步，也是不可跳跃的一步，是造型艺术区别于其他学科所特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