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安全等级高并不一定能确保有效防控非洲猪瘟

刘自逵

（湖南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湖南加农正和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湖南 浏阳 410329；湖南省企业技术中心，湖南 长沙 410128；北京精免大观生物科技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96）

目前在我国流行的非洲猪瘟（ASF）病毒主要为格鲁吉亚基因Ⅱ型（基于p72）强毒株、血清8群（基于CD2v），其具有超强的体外生存力、独特的宿主与生态循环模式，一旦流行便难以清除，对养猪产业的影响是毁灭级的，短时间内极难以恢复。在猪场，控制病毒传播的直接方法是给猪只接种疫苗，但由于ASFV 颗粒大、基因组庞大且复杂，结构编码蛋白非常多、人们目前难以寻找出诱导产生中和抗体的结构蛋白，而非中和抗体产生速度非常快、数量非常多，很容易诱导形成持续性病毒血症。国外相关科研机构对此疫苗研究了99年，但一直未有结果，因此，目前全世界尚无可用的非洲猪瘟疫苗。过去，在发生重大疫情时，为了使疫病能够得到迅速控制，往往各种方法都可能大行其道，如注射灭活苗或自家组织灭活苗（简称自家苗）被认为是比较安全和有效的防控方式和方法，更加偏激的疫病防控方法如返饲、接种耐过病猪血清或卵黄抗体等，在猪流行性腹泻、猪蓝耳病等急性传染病防控中都有用过，并且也被证明是有效的。而目前所有这些方法，无论是否安全、是否激进，均被证明对非洲猪瘟的防控是无效的。

1 传统疫病控制模式与非洲猪瘟控制难点的观念冲突

传染病流行的三大环节为：传染源、传播途径与易感动物。传统疫病防控模式主要通过各种形式的消毒、清洗等来消灭传染源、阻断传播途径，通过疫苗免疫诱导抗体的产生来免疫易感动物、预防感染，或通过各种化学药物来治疗感染动物，降低死亡率、促进机体恢复。由于人们对消灭传染源、阻断传播途径和保护易感动物的错误解读，或受到某种利益驱使的影响，在传统疫病防控模式出现了比较大的偏差，使得临床疫病防控以 乱打疫苗”、“滥用药物 和 带猪消毒等手段为主要特征。在临床上出现了养猪的四大怪圈：1）猪被作为模型动物饲养：临床上有各种各样的营养模型，将猪作为 宠物 饲养，饲喂各种极限营养模型饲料，如高能高脂模型饲料、高蛋白模型饲料、低蛋白高氨基酸模型饲料、高钠高钾模型饲料、高酶模型饲料、无麦麸日粮等，也有将猪作为 小白鼠饲养，给其饲喂各种高药物模型饲料、高酸饲料和抗腹泻饲料等。2）疫苗充当药物使用：许多紧急免疫的疫苗出现是为猪紧急治疗一些疫病准备的，含40 头份的猪瘟苗可以只免疫2 头猪，远远超出其推荐剂量，有人用鸡瘟疫苗来治疗温和型猪瘟，有灭活苗和弱毒苗一起使用，更有甚者将猪伪狂犬病苗用来治疗非洲猪瘟，这些做法明显将疫苗当药物用来治疗疫病，过度免疫的同时也过度消耗机体的免疫资源，频频激活免疫造成机体免疫亢奋、免疫营养支持不足，诱导过敏反应、免疫耐受、免疫麻痹和免疫不应答等。3）药物作营养用：抗菌促生长剂在中国已使用多年，但一些问题开始逐步显现，如耐药性问题、药物残留问题、生物安全问题、健康损害问题以及环境和水源污染问题等。针对这些问题，农业农村部已规定在2020 年全面实施饲料禁抗工作，除了少数几种驱虫药和中药允许在饲料中添加以外，其他所有抗生素及其制剂都不允许在饲料中使用，并且在2019 年6 月份又下文禁抗，即使在非洲猪瘟肆虐的紧要关头，仍然不忘发文提醒，可见其禁抗力度、禁抗决心、禁抗行动毫不动摇，各种抗菌素生长促进剂在饲料中的长期添加的历史已经结束。4）消毒等同生物安全：带猪消毒大行其道，增加了环境湿度和刺激性，破坏了猪皮肤的完整性、造成了呼吸道和消化道黏膜的损伤。同时，过度消毒现象也非常普遍，如以前大部分猪场带猪消毒是一周2 次，而现在在非洲猪瘟暴发后，相当一部分猪场选择一天消毒2 ～3 次。

传统疫病防控模式以消毒、打疫苗和用药为主，而控制非洲猪瘟的最大难点是没有有效疫苗、没有可靠的药物可以使用，并且其致死率在首次暴发时就已达到100%。由于非洲猪瘟目前没有疫苗可免疫（自家苗、灭活苗和卵黄抗体等防控方式都被证明是失败的，有美国专家认为其是 促死苗”；而弱毒苗、减毒苗和基因缺失苗等研究已经进行了99 年，仍然没有可靠的商品疫苗推出与应用）。病毒性疾病可以用于防控的化药是少之又少，之前市场上炒得火热的月桂酸单甘油酯，经过几个月的使用后，被验证对非洲猪瘟防控没有实际性效果，因此，人们对于非洲猪瘟至今没有找到有效的药物可以控制。当前，人们在非洲猪瘟防控上只能利用 猛消毒了。因此，传统疫病控制模式与非洲猪瘟控制难点的观念冲突是非常严重的。非洲猪瘟以前从来没有在我国发生过，没有人见过、没有相关专家研究、没有毒株、没做过疫苗研究、没有储备的技术、更没有防控的经验和方法可借鉴，对非洲猪瘟的认知为 零”，在非洲猪瘟面前人人都是小学生。

减毒苗、弱毒苗或基因缺失苗被认为是疫苗研究与临床应用的未来趋势，但需要突破的技术难题特别多，短时间内难以推出并进行临床应用。非洲猪瘟疫苗研究与推广应用必须要解决两大难题：1）不引起持续性病毒血症；2）不引起排毒或疫苗病毒与野毒基因重组病毒的产生。最近有媒体报道越南研制出了可靠的灭活疫苗，对降低非洲猪瘟的有效率比较高且较安全。实验室效果与临床应用之间有巨大的差别，其是否能应用于临床，还有待继续观察。

2 提升生物安全的等级并不一定能有效防控非洲猪瘟

1）非洲猪瘟病毒的抗抑性很强，一般措施很难将其消灭干净。

国际兽医微生物学界把ASFV比作是1 个70 多岁老人，其致病力和传染性并不是很强，既没有长腿走不动，也没有长翅膀飞不起来，但其抗抑性特别强，一般的消毒方式方法很难将其彻底消灭。有人认为用火焰喷枪来消毒，能立即将ASFV 消灭，但在受热不均匀的烤肉上面，它可以存活15 周；有人认为它怕干燥，但在室温环境下黏附在桌子、墙壁上的病毒可存活11 d，而在有机物的出现下就可存活1 个月，在有血的木头表面可存活70 d，在4 ℃保存的猪血中可存活18 个月，在油脂中如熏肉可存活3 ～6 个月。病毒可存活静待机会、寻找生猪破绽，一旦侵入则痛下杀手。

2）将消毒剂做药敏试验来测定MIC 等不科学，给消毒剂的选择和使用造成误导。

从《消毒学》观点来看，将消毒剂当成抗生素做药敏试验来鉴定其MIC，在猪场消毒后现场进行多点采集样品、然后进行菌落计数的方法，其本身就不科学或不完整，完全是一种错误的评估方法，此方法只能测出该消毒剂的抑菌能力，而不能测出其杀菌作用。只要环境中残留一个细菌，然后每21 min 按2n繁殖一代，24 h 后就会变成一个菌落，含菌量达到179.999 亿。没有对各种不同消毒剂的消毒谱、消毒浓度、消毒频次与半衰期、消毒温度、有机物质的干扰、穿透力（如粪污、血渍等已风干黏附于墙壁、栏杆或藏于凹凸不平的地面、水泥或铸铁料槽等处）等进行系统、全面的评估，单纯按此方法来鉴定和选择消毒剂是害人害己，极有可能导致消毒效果不良或完全无效，使得饲养成本增加，而实际消毒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如过硫酸氢钾粉目前是非常推崇的ASFV 消毒剂，其杀病毒能力强而杀菌能力弱，季铵盐类消毒剂则杀病毒效果相对较差；过硫酸氢钾粉、氯制剂和过氧乙酸等消毒剂抗有机物能力差，若消毒环境中有存在大量有机物，其消毒效果会大打折扣，故需要先用洗涤剂或泡沫清洗机先进行清洗或泡洗，在其干净后才能进行消毒，或者先用其他抗有机物强的消毒剂消毒后再用该类消毒剂，并且该类消毒剂的热稳定性也比较差。消毒剂的消毒效果受温度（气温≤5 ℃严重影响消毒效果）、湿度（大部分对ASFV 发挥作用的消毒浓度在1 ∶100 ～1 ∶400之间，当湿度≥80%以上或地面潮湿时，消毒剂的浓度很难维持在有效地杀灭ASFV 的浓度范围之内）、pH（≤3.9、≥11.5，在有机物或血液存在情况下为13.4）与有机物质（地面、墙壁与木板等处残留粪渍、尿渍、油渍或血渍等）等的影响非常大。

3）在非洲猪瘟大流行时生物安全做到 变态 也仍然阻挡不了ASFV 传播的步伐。

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明确非洲猪瘟准确的传播途径，有人说经潲水传播、随车传播（如饲料转运车、死猪转运车、淘汰猪转运车、售猪转运车、药品车或其他物品转运车）、通过饲料原料（玉米、豆粕、麦麸、维生素或氨基酸等）或商品料。笔者曾经在成都拜访一大型饲料企业和养殖企业时，其技术总监表示各种饲料原料、熟化制粒的颗粒料都可以检测出ASFV 的污染，自身检测和送检的结果都非常相似。仇华吉等认为，ASFV 本身的致病力并不强、传播速度不快，并且还需要一定数量的病毒才具有感染性，可以形象的比喻为70 多岁的老人，但从临床表现来看，ASF 在我国的传播速度超越了其他所有传染病，甚至比口蹄疫的传播速度还要快得多。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可以在东北暴发一例、也可能在几千里之外的云南出现。从临床了解的数据来看，无论养殖规模大小、无论养殖水平高低、无论生物安全做到多么 变态”，采取多么完善的消毒方式如饮水消毒、场地与用具消毒、带猪消毒，或蒸汽消毒、火焰消毒、干粉消毒、紫外消毒、臭氧消毒，或熏蒸消毒、雾化消毒、气化消毒等，有些地方对其猪场进行了 铁桶 管理，里三层外三层进行严密封锁，甚至口服消毒液，试图将整个猪场都泡在消毒液里、让猪生活在一个无菌无病毒环境中，仍然未能完全有效阻挡ASFV 前进的步伐。如2019 年5 月份广东、广西和海南ASF 的全面暴发，6 月份开始ASF 迅速蔓延至湖南、湖北、江西、四川以及养殖量比较少的省份云南、贵州等，就是非常好的例证，其中不乏生物安全做得到位的养猪企业，消毒强度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在消毒剂选择、消毒浓度、消毒频率和 海陆空 的立体消毒模式上都达到了 变态 的程度，但结果就像 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在ASF 面前不堪一击。

因此，采取这么 变态”、“铁桶 一样的 海陆空 立体消杀模式，居然没有搞定这么一个70多岁、步履蹒跚的 老人”，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们必须深刻反思。ASFV 的传染源在哪？有效的传播途径是什么？ASFV是如何躲过我们的层层 追杀的？生物安全的对象是什么？我们现有生物安全的最大漏洞是什么？只有弄清楚这些问题，才能有效地防控AS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