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母录发动我们编草帽

瞿光唐

三年困难时期（1959年至1961年），在“瓜菜代”中挣扎的乡邻们，一顶遮阳防雨的草帽要用上好多年。

农民露天劳作，日晒雨淋，离不开草帽。买一顶新草帽块把钱（相当于三四个劳动日的工分值），未必人人都承受得起。有的乡邻，草帽破旧不堪了还舍不得扔掉;有的干脆敞着头，任凭毒辣的太阳炙烤。我的母亲看在眼里，想向他们伸出援手，但苦于囊中羞涩，于是发动我们自编草帽。

江海（属江苏南通）人手工编织的草帽，与纯粹的机制草帽不同。它以小麦秸秆为原材料，编织草帽辫（又叫“麦秸辫”），然后缝制成草帽毛坯，经压机冲压，美化修饰即成。

编织草帽辫的工艺并不复杂，一般取4根麦秸秆起头（视麦秸秆粗细而定），绞花编织。草帽辫宽约15毫米，一只草帽所需草帽辫长为15～18米。编成的草帽辫卷成一个圆盘，直径20多厘米，如同电影胶卷盘子模样。

草帽辫编织十分费时。农家充分利用零星时间，见缝插针。开社员大会时。农妇们也不忘带着一小捆麦秸秆，一边听会一边编织。台上的干部也见怪不怪。绝不会大声呵斥，或强行收缴。

母亲会编织草帽辫。但苦于没时间。她除了在生产队干活，还要养鸡养羊养猪，操持家务。我就自告奋勇，把麦秸秆带到学校，挤出课余玩耍时间，躲到宿舍里偷偷地编织。有一次，距离周末回家的日子近了，必须尽快去镇上的草帽作坊加工，草帽辫还有一大段尚未完成。午休时，我躲在厚实的土布蚊帐里趕工，被前来检查午休的班主任抓了个“现行”。班主任为人厚道，没有吭声。为了不影响室友们午睡，他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停止，随即离去。

事后，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让我这个班干部在班会上“出丑”。没想到，此事却一直没有被曝光。时至今日，我对班主任总是心存感激。

我背着装满草帽辫的土布书包，徒步三四里，前往县城金沙镇闹市区。草帽深加工作坊就在百货公司东侧。作坊里有四五台缝纫机，一台草帽成型压机。缝纫师傅负责把草辫缝制成草帽毛坯。帽顶的大小深浅，完全根据操作经验。草帽毛坯经成型压机冲压，原先凹凸不平的草帽辫变得十分坚梃平滑。帽项底部两边对称地各加钉两颗空心铆钉，用于系草帽带子。最后一道工序是在帽檐宽边上加印彩色图案文字，通常有“劳动光荣”“五谷丰登”等文字，还有一朵牡丹花。草帽深加工作坊的经营者颇具公益广告意识，把倡导农民辛勤劳动喜迎丰收的文化，宣传到了人心、地头。

深加工一顶草帽，收费八九毛，比直接购买草帽便宜不了几毛钱。但普通农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自编草帽，毕竟节省了开支。

我家编织的草帽除了自用，大部分被母亲无偿赠送给了最困难的乡邻。炎炎夏日，看到一顶顶新草帽在田头晃动，母亲心里暖洋洋的，我也成就感满满：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送人草帽，头顶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