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逆袭成为身家超百亿女富豪

文｜穆亦晴

1976 年，陈小英生于桐庐县，这里距离杭州西南方向约百里，重峦叠嶂，富春江斜贯而过。2500 年前，伍子胥在这里遁入荒山，死里逃生。历代多有文人墨客结庐于此，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更是成为传世名作。但陈小英的童年并没有这么诗情画意。她的老家子胥村在离县城30多公里的山沟里，自小家境贫寒，与父母、哥哥相依为命，终日围着几亩薄田操劳，陈小英从小便扛起了家庭重任，种茶、养猪、下田都不在话下。

创建申通

1990 年，她的父亲去世，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变得更加窘迫。年仅15 岁的陈小英被迫从初中辍学，在城里当木匠的哥哥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在杭州一家印染厂打工。在这里，她结识了比自己大三岁的同乡聂腾飞，相似的出身和命运，让两个人心心相印，不久便坠入爱河，这才有了他们后来的创业经历。他们没想到为生活所迫的一次创业，竟然撑起了中国快递业半边天，更没想到的是，从此桐庐的父老乡亲浩浩荡荡加入快递大军，让老家成为了快递之乡。

20 世纪90 年代，上海浦东新区成立。进出口贸易发展如火如荼，外贸公司遇到了一个棘手问题：为了赶船期，商户的报关单需紧急送往上海吴淞海关。当时邮政EMS 最快也要3 天，外贸公司只能派人专送，次日达的跑腿业务应运而生。当晚9 点从杭州出发，次日凌晨3 点到达上海。一次寄送三四单，就相当于普通打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而当时在印染厂一天工作八九个小时，月收入才20 元。不甘心挣“死工资”的聂腾飞心思活泛，1991 年便离开印染厂，在一家快递公司跑腿。两年后，报关单业务越来越多，聂腾飞另立门户，拉来女友陈小英、弟弟聂腾云以及工友詹际盛等，拼凑3 万元，在杭州开起一家快递跑腿公司，取名“神通”（申通前身，曾用名“盛彤”）。

公司起步时，几乎一穷二白，资产仅有一辆桑塔纳、几辆自行车。白天，聂腾飞挎着BP 机扫楼，晚上坐火车去上海，再由詹际盛骑自行车投递报关单。深更半夜，聂腾飞常常拎着蛇皮袋赶火车，有座就坐，没座就站着，困了就钻到座位底下睡。有时包裹太大，常被列车员呵斥。杭州还可以骑自行车，上海只能靠公交和步行，几个男人揣着地图，边走边看边打听，天天穿梭在杭州和上海的大街小巷。17 岁的陈小英负责在办公室打电话推销，每天要打上千次电话，工作超过17 小时，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累得倒头就睡。很多人以为她是骗子，要么挂掉电话，要么破口大骂。尽管心理压力巨大，陈小英每通电话仍要保持语调轻快，“您好，我们是次日达公司盛彤，请问您有报关单需要送到上海吗？”大家起早贪黑，一年下来赚了2 万多，几个人更有斗志了。由于核心业务集中在上海，陈小英将公司改名为“申通”，取上海代称“申”与“四通八达”之意。1995 年，在杭州、上海站稳脚跟后，申通的生意越做越大，扩张到宁波、金华、南京、无锡等地。1997 年申通走向全国，长驱直入北京、广州、武汉、成都和青岛。1998 年，申通已拥有50 多个网点，员工近2000 人，崛起为长三角快递一哥。

驶入快行道

公司蒸蒸日上之际，谁料天降横祸。1998 年秋天，聂腾飞在去绍兴的高速公路上，因车速过快发生紧急侧翻，不幸身亡，年仅25 岁。丈夫突然离世，留下悲痛欲绝的陈小英和1 岁的儿子。这场事故犹如一场大地震，不少业务骨干纷纷“单飞”，公司几乎分崩离析。昔日同僚变敌手，陈小英孤立无援，面临极大考验。在哥哥的支持下，陈小英接手申通。2001 年，在陈小英的治理下，申通版图从长三角辐射到华南、华北等地，年营业额突破10 亿元。陈小英和哥哥还雄心勃勃计划：3 年内申通的营业额冲上30 亿至50 亿元；员工扩容到15000 多人，独立网点增至430 家，覆盖全国600 个以上城镇；每天运送包裹突破20 万票，每月运送包裹突破600 万票，把快递做到香港……随后，陈小英革新了加盟制度，打破了快递业固有的弊端，至今仍被同行沿用。

1998 年年末，在国营邮政快递的夹缝中，民营快递从最初的两三家发展到了100 多家，靠的就是加盟制度带来的爆发式增长。但地方加盟商的实力膨胀之后，开始和总部叫板，丢件、扣件、盗件、倒戈频繁发生，管理愈发艰难。此外，行业良莠不齐，恶性竞争事件频发。有同片区的快递网点为了争夺客户，把利润压到一单几毛钱，甚至有快递员为了争夺一单生意而大打出手。一面是惨烈的价格战，一面仍需要不断扩张地盘、提高市场占有率，陈小英面临泰山压顶般的资金压力。摆在陈小英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保持加盟模式，同时增加末位淘汰机制；二是直营与加盟并重，在中心节点采取直营，牵制所在地的加盟网点；三是全面直营，这也是全球快递四大巨头所选的路。该如何抉择？2003 年，陈小英在申通推行“总分两级加盟”制：原来的承包网点变为“一级加盟商”，快递员可以通过承包城市的一小片区域成为“二级加盟商”，一级加盟商向总部交付押金，二级加盟商给一级加盟商交付押金，收入全归他们自己所有。“两级”相互牵制，网点利益关系趋于稳定。由此，申通发展驶入了快车道。

结盟淘宝

陈小英巩固行业地位的第二个杀手锏是与淘宝结盟。2004 年，淘宝的交易额只有10 亿元，2005 年暴涨至80 亿元，到了2006 年翻倍至169 亿元，之后连续几年都迅猛增长。2006年，淘宝成为亚洲最大的购物网站。同年，中国网民数量突破1 亿，每天有900 万人上淘宝。陈小英很快就捕捉到了淘宝未来的巨大影响力，在粗放的快递业迅速建立了分拨中心和统一的信息管理系统。在草莽生长的阶段，快递企业是“黑户”，但在丰厚利润的诱惑下，不少人前赴后继，奔向这条发家致富路，民营快递因此在猫鼠游戏中悄然壮大。直到2009 年，《新邮政法》颁布，为民营快递正名，申通才终于把“快递”写入公司名称中。政策利好，加上淘宝订单爆发，陈小英再次尝到时代红利的甜头。继圆通之后，2007 年，申通成为淘宝商家早期合作伙伴。与淘宝合作不到半年时间，申通订单从一天约6 万票，大涨3 倍多至20 万票。而圆通也借助与淘宝的深度合作，迅速跻身第一梯队。

2008 年，淘宝每天产生至少500 万单快递，申通日订单量占据了20%。其他快递也都纷纷跟进，将淘宝电商市场瓜分殆尽。电商件逐渐成为快递业的主营业务，“9.9 包邮”一词开始流行。2013 年，三通一达占据了淘宝80%的份额。

2009 年，双11 购物节横空出世，掀起全民狂欢的消费盛宴。为了力拔头筹，33 岁的陈小英打响更为残酷的价格战。当时，一份普通快递的底价是4 块钱，但陈小英却咬牙杀到每单2.7 元，令业界为之震惊。果然，在2010 年的双11 大战中，申通夺得40%的市场份额。价格换市场的做法，此后在通达系中轮番上演，大家比拼的是谁更能忍、更能熬。为了从快递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陈小英似乎别无选择。

2012 年双11，申通乘胜追击，成为最大赢家。当天申通收件量为640 万，第二天攀升至755 万，占据天猫淘宝快件量最大份额。2012 年全年，申通业务量达到11.6 亿件，日均319 万件，业务收入超过100 亿元。2012 年，陈小英以1.6 亿元收购天天快递，让原本在申通担任总裁的奚春阳出任董事长。乘着双11 快车，申通迎来发展的黄金时代，业务从长三角向全国渗透，年均增速达到52%。到了2013 年春末夏初，在阿里的主导下，通达系罕见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共同成立菜鸟网络，各出资5000 万元、占股1%。2014 年5月，菜鸟联合14 家主流快递公司推出电子面单，推动全行业步入智能化之路。

不过，与淘宝联姻是一把双刃剑。阿里的整合，一方面让申通等通达系搭上电商快车，信息化手段应对“爆仓”洪峰游刃有余，另一方面，各家纷纷成为阿里附庸，如同被拴在一起的蚂蚱。此时，顺丰悄无声息崛起。顺丰创始人王卫花了6 年时间，于2008 年完成直营化改革，逐渐与倚重加盟的“桐庐帮”在服务质量上拉开差距。虽然“顺德帮”抵不过“桐庐帮”人多势众，顺丰市场份额仅占10%，却以3900 亿元市值超过了通达系之和。

整装再出发

推动申通上市，是陈小英在申通做的最后一件大事。经过一年重组，2016 年12 月30 日，陈小英与哥哥敲响了深交所上市的钟声，以169 亿元借壳艾迪西上市。但圆通却早已抢先一步，夺下A 股“快递第一股”桂冠。上市之后，申通反而步入了下滑通道：2014 年前，申通一直稳居行业老大，2015 年，市场份额陡降到12.4%，滑至第三，此后徘徊在四五名，被甩出第一梯队。2016 年41 岁的陈小英退居二线，卸去申通所有职务，将业务都交给哥哥陈德军打理，但资本版图的扩张势头却不减。2019年开始，陈小英兄妹俩经过数次套现获得约80 亿元，阿里累计间接持有申通25%的股份。如今，陈小英手握两大快递龙头申通和天天快递股权，分别占21%和49%。除此之外，据企业工商信息资料，陈小英名下有12家企业，担任23 家公司高管，实际控制166 家公司，间接控制381 家公司，遍及物流、电商、投资、影视、石化、酒店、房地产、新能源汽车等。2020 年3 月，申通创始人陈小英位列《2020 胡润全球白手起家女富豪榜》第60 位，身家100 亿元，与圆通创始人张小娟并列；韵达创始人陈立英排名38 位，身家130 亿元。

公开报道显示，陈小英选择将医疗领域作为二次创业的突破口。18岁时，陈小英的父亲意外从梯子上摔下，因当时医疗技术落后，不幸去世。从此，在陈小英心中埋下了发展医疗事业的种子。而今，她功成名就，终于可以实现。天眼查资料显示，2016 年至今，陈小英密集布局健康养老产业，并以汇泉健康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的身份活跃在新的舞台上，该公司由申通投资，拥有成员企业11 家。2017 年12 月29 日，陈小英投资并发起的铭一口腔在杭州正式开业，其持股70%。2018 年，在杭师大钱江学院汇泉护理学院的成立仪式上，陈小英捐赠了首期500 万教育基金。早在2016 年，她曾代表申通向浙江大学捐赠4000 万元，设立了“陈小英医学教育教学奖励基金”。

“穷则思变”，回首过往，陈小英用这几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创业生涯。她一人串起了一部中国快递史：一对小夫妻草根创业，带领申通走向巅峰，还让申通成为民营快递的“黄埔军校”，孵化出占据快递业逾七成份额、总市值超过2600 亿元的通达系。

1994 年，申通元老詹际盛与聂腾飞分道扬镳，另立山头，天天快递诞生；1999 年，小叔子聂腾云携妻子陈立英退出申通，凭借宁波和慈溪网点撑起了韵达；2000 年，原申通财务张小娟辞职，与丈夫喻会蛟创办圆通；2002 年，在申通老兵商学兵的鼓动下，陈小英兄妹的发小赖梅松放弃了红火的木材生意，注资50 万元，成立中通快递。10 年后，中通成为了国内市值最高的快递公司；2005 年，桐庐人徐建荣创立“汇通快运”。2010年因经营不善卖身百世物流，改旗易帜。虽然看起来谱系复杂，但实际上“天下快递是一家”，都与陈小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桐庐县这样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因此成为闻名全国的“民营快递之乡”。在随后的行业洗牌中，上述申通直系大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包揽了行业第一梯队。2020 年前三季度，中通、韵达、圆通、申通、百世市场份额分别为20.6%、17.2%、14.8%、10.6%、10.6%，通达系合计占比为73.8%。

如今，从零到800 亿，中国快递业虽崛起于草根，却不断迈向智能化、国际化，雄冠全球。回首来时路，正是以陈小英为代表的70 后打工人赤手空拳，穿透夹缝顽强生长，才缔造出如今的壮观森林。时代浪潮的裹挟中，愿每一朵不屈服于命运的浪花都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