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博物馆金石书画系列展览第五期导读

2021-01-24 07:06桑椹
收藏家 2021年11期
关键词:题跋黄宾虹

桑椹

今年,浙江省博物馆继续推出“金石书画”系列展览的第五期,本期分碑帖、书法、绘画、文献四个门类,其中碑帖和书法部分,设有“清仪遗韵—张廷济鉴藏善本碑帖”和“张宗祥与《论书绝句》—纪念张宗祥先生诞辰一百四十周年”两大专题,以下分类赏介,以飨读者。

碑帖

张廷济(1768〜1848)是浙江自明代项元汴之后最大的收藏家(图1),也是清代中期重要的金石家之一。清仪阁所藏古物,品种齐全,数量繁多,涉及铜器、碑帖、石刻、砖瓦、钱币、印章、古镜、造像、符牌、砚墨、竹刻、家具、书画、古籍等诸多门类。本期“清仪遗韵—张廷济鉴藏善本碑帖”专题,展出北京故宫博物院、浙江省博物馆、海盐县博物馆、海宁市图书馆等单位收藏的张廷济鉴藏善本碑帖10余种。

张廷济生平酷嗜石鼓文,曾云:“余自少至今五十年中,每遇旧墨,不惜损衣食资致之,故凡有‘氐鲜鱄有’四字之拓,不下五六本,真知在此,癖嗜亦在此也。”本期展出的北京故宫博物院2003年购入的清仪阁旧藏《石鼓文》册(图2),第二鼓“黄帛”二字未损,是名副其实的明拓善本。此册十鼓全,每鼓上均有张廷济藏印,册后有嘉庆二十五年(1820)赵魏题跋,以及道光年间瞿中溶、六舟二家在清仪阁所题观款。赵魏跋中云:“石鼓旧拓近益不可多觏,此寒山(赵宧光)藏物,的系明初佳拓,前有寒山篆书题首,尤令宝墨增重。”

嘉兴博物馆藏有周《石鼓文》卷一种,系1959年嘉兴籍收藏家陶昌善(1879〜?)捐赠。卷首恰有万历四十二年(1614)赵宧光篆书引首“周宣王太史籀纪猎诗鼓十章”,前后有宋葆淳、张廷济、吴廷康、罗振玉、宝熙、邵章等诸家题跋(图3)。原题签作清仪阁旧藏明拓本,但“黄帛”两字实已损连,为典型的清初“氐鲜”五字未损本,且仅存八鼓,尚缺《马荐》《吴人》两鼓,与赵宧光引首所题“十章”的说法不符,此外,拓本上也无张廷济收藏印鉴。据张廷济题跋可知,原本应尚有赵魏、瞿中溶、六舟三跋,而此卷中又恰好阙佚。民国年间,邵章在嘉博卷卷尾题跋中,已对上述几处破绽提出过质疑:

第审卷中八鼓题识,实为桐城吴康父及子刚书,既无寒山藏章,又无文鱼、叔未鉴赏之印,且拓本已入清初。曾以讯之后人,则云往年得是拓于嘉兴,题识与八鼓析为二事,或者寒山所藏别更一姓,而姑以它拓塞责。要之,墨气淳古,去明拓亦非甚远,且三家题识完善,安见异日无延津剑合时耶?

此段悬案,今日方可真相大白矣!故宫本无疑正是明赵宧光旧藏,后归清仪阁的原本。嘉兴博物馆藏卷中的赵宧光引首,宋葆淳、张廷济二家题跋,均系裁割自故宫本,被人与吴廷康旧藏一清初残本,合裱成卷。像此类采用移花接木的办法,妄增名家题跋,炫人耳目的情况,在近代以来的碑帖作伪中,不乏其例。庆幸的是,百年之后,尚能盼来邵章跋中所期待的“延津剑合”之时,今两者“合璧”展出,亦堪称一段金石奇缘。

本期展出的清仪阁旧藏善本碑拓还有故宫博物院藏《瘗鹤铭》水前拓本册(图4),中上石首行“遂”字长捺尚存,有张廷济、潘伯鹰题签,刘鹗题跋;三国曹魏初拓黄初残碑四石本,后归端方,其中“少昊国为”一石,拓本尤为少见,有张廷济、端方、李葆恂题跋;海宁市图书馆藏清初拓北周《西岳华山神庙碑》册,旧为嘉兴藏书家曹曰瑚(仲经)所藏,康熙年间拓本(额以晚拓补配),册后有徐用锡、张廷济题跋,皆流传有绪,弥足珍贵。

清仪阁旧藏法帖,本期展出有故宫藏宋拓《十七帖》、明拓《争座位帖》册,以及宋拓《东方先生画像赞》《曹娥碑》二种合册,后者系民国年间有正书局石印《宋拓晋唐小楷十一种至宝》的部分底本。原书收录晋唐小楷十一种,宋拓八种,明拓三种,其中《乐毅论》《东方先生画像赞》《曹娥碑》《宣示表》《丙舍帖》《尊胜陀罗尼经》《心经》七种为清仪阁旧藏,先后经张廷济、鲍昌熙、唐翰题等递藏,后归刘鹗抱残守缺斋,内有翁方纲、张廷济、唐翰题、吴昌绶、刘鹗等诸家题跋,石印本近代流播甚广,影响很大。今《东方先生画像赞》《曹娥碑》两种藏故宫博物院,除《黄庭内景经》外余八种藏上海图书馆。

杂项小品类,有故宫博物院藏清仪阁金石杂注册、马傅岩(起凤)手拓南朝梁《要离梁鸿墓碣》轴(有马傅岩、张廷济、张开福、杨澥等金石名家题跋)、浙江省博物馆藏清仪阁旧藏《西周虢叔旅钟全形拓本》轴(道光十一年张廷济赠汪远孙本,图5)、陈果夫旧藏金石小品九种集拓横幅(有张廷济、倪稻孙、陈经、六舟题跋)等。其中清仪阁金石杂注册,共六本,后歸沈树镛,收录金文、竹刻、砖瓦、碑刻等拓片百余种,并夹有张廷济、徐同柏、张开福等手札题跋数十开,学术价值甚高。

值得一提的是,清仪阁当年收藏的古代石刻也不在少数,其中尤以南宋贾似道刻《宣示表》(图6)最为著名。此石明万历间出土于杭州葛岭贾氏半闲堂旧址,嘉庆初年,赵魏以家藏宋画易得之,嘉庆二十三年(1818)售归张廷济,背面有金农、赵魏、张廷济三家刻跋,今藏首都博物馆。本期承蒙首都博物馆的大力支持,我们十分荣幸地借展到了贾刻本《宣示表》原石,此石历经400多年沧桑漂泊,今又能重返故里展出,岂亦夙缘耶?

书法

张宗祥(1882〜1965,图7)《论书绝句》(图8),写于1934至1943年间,手稿今藏浙江图书馆。所录均为七言绝句,凡104首,诗后附注,评人论书,客观公允,又极具个性,诚如篇末作者作结之诗所言:“流传艺苑资谈助,成一家言不忌偏”,无疑是现代书法美学史上一份重要文献。

1995年,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曾以《张宗祥论书诗墨迹》之名结集出版,美中不足,当时仅影印诗稿墨迹,未能配上相应作品图版。明年恰逢张宗祥诞辰140周年,我们特从浙江省内各家博物馆藏品中,挑选《论书绝句》中涉及的50余家作品展出,观众可与原诗参照,想必对欣赏作品与理解诗歌内容,都会大有裨益。

张宗祥的书论,可贵之处在于往往能直抒胸臆,读之有畅快淋漓之感。以他《论书绝句》中评论清代学董其昌各家得失为例,认为陈奕禧虽笔法亲承董氏嫡传,然“神韵不甚冲远”,感叹“如此门楣如此字,只应御榻伴炉烟”;查昇未参米法,故淡远有余,恣肆不足,“学得董家柔静气,恨无一笔法襄阳”;王文治以放纵之笔法香光,虽有飘逸之致,然“误把禅书当道书”,究隔一尘,言辞犀利间,也可谓一语中的。

当然,也有其较为欣赏的几家。如清初不为习董风尚所囿,独立时俗的张照“天地人中公第一,天机天趣得天然。最难举世师思白,独向王家猛着鞭”;傅山草书“笔如风雨气如虹,积健为雄见此翁”;张瑞图草书“侧锋刚腕势雄奇,狭巷兵回相杀时”;奚冈晚岁作草,流转生动,极自然之致,感叹“画名远出书名上,忽略君书实未公”;又推崇姚鼐的书法“胸怀直似天心月,不受人间半点埃”,謂之“书中仙品”。

张宗祥论书的一大特色,是十分重视穷源溯流。“自古书家珍秘籍,不将此意叫人知。”(《论书绝句·包世臣》)历代书家,往往对自家笔法来源讳莫如深,秘不授人。张宗祥认为,论书者若不能心知其源,就很难作出恰当的评论。如论赵之谦30岁以前的书法学颜真卿,最得力于《争座位帖》,“寻常酬应尺牍尚有流露颜意者,早年画山水之款,几尽为颜字。”从浙博藏赵之谦21岁时所书对联作品(图9)来看,颜体面目,便一目了然。又如论何绍基书法“黑女功兼北海功,却将面目托颜公”,认为此老书法深得李北海神髓,颜体不过其面目耳。晚清张裕钊的书法,世人皆以为学《张猛龙》,独其认为不仅“结构大异,即用笔亦何能搔着痒处?”故有“道是猛龙传的脉,猛龙故在岂能诬”的质疑。此外,如论桂馥隶书渊源出自汉《西岳华山庙碑》,包世臣行草笔法实自《昇仙太子碑》参悟等等,均剖析入微,精彩纷呈。

《论书绝句》中收录的一些地方性名家,往往文献无征,故史料价值极高。如雍乾年间余姚布衣书家陈梓(1683〜1759),善行草,晚年病臂,左手作书,尤倔强有奇趣,因作品留存很少,后世鲜有知其名者。陈梓曾馆张宗祥十世祖北湖公家数年,故张家保存其作品独多。《论书绝句》大多一人一诗,或将书风近似几家合论一诗,唯独论及陈梓有三首之多,对其书法可谓推重之极。本卷收录有陈梓乾隆十五年(1750)草书《硖石施家桥记》卷(图10),前有高野侯题首,拖尾有1955年张宗祥所作题跋,可与《绝句》相关内容参阅。

还有些书家,如沈曾植,晚年与张宗祥多有交往,故《论书绝句》中有数首提及此老逸闻趣事。张宗祥认为沈曾植的书法“平生得力道因碑”“以小欧立基,而以章草蒙其外,故字形狭长,使笔刚多柔少”。本期展出有沈氏章草《永嘉真觉大师证道歌》卷(图11)。

旧时文人书家,除了替人写对联、扇面、屏条、匾额等书件外,撰书碑文、行状、墓志等应酬文章,也往往是一项重要的润笔收入来源。本期展出的梁同书《西湖六一泉三堂祠记》(图12)、陈鸿寿《查纫芳夫人墓志铭》、翁方纲《丁兆隆墓志铭》三种册页,即属于此类体裁。

六一泉位于西湖孤山南麓,为纪念欧阳修(号六一居士)而得名。泉旁旧有正气、先觉、遗爱三祠堂,供奉名贤神主。乾隆五十四年(1789),时任浙江学政朱珪主持修葺古迹,并撰文纪念,由梁同书书丹,王贻桂勒石。此册墨迹底本旧为宝熙所藏,1922年,由杭人金梁、丁辅之、吴隐、陈汉第、邵章、杨晋、叶铭、王禔等,集资300金,购归西泠印社,册后有宝熙、丁辅之题跋,是一件有关西泠印社社史的珍贵文物。

查纫芳墓志铭册,全称《皇清诰封一品夫人孙君夫人墓志铭》,郭麐撰文,陈鸿寿书丹,过云楼旧藏,后归端方。此册词翰俱美,后附装拓本及郭、陈二氏手札,亦精妙可喜,册尾有李葆恂、吴广霈题跋。志文书法,楷中带行,风致翩翩,颇具“齐梁间墓志笔意”(吴广霈跋语)。

以上两种与朱珪撰文,翁方纲书丹并篆盖的《丁兆隆墓志铭》册,民国年间均有墨迹或拓本影印出版,但底本长期难觅踪影,今系首度与观众见面,十分难得。

绘画

龙作为“四灵”祥瑞之一,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地位较为特殊。这一绘画题材的起源,推测与早期道教思想有关,相传可以御火避灾。本期展出清代康熙年间画家周璕(图13)及其子周良的墨龙画作各一幅。周氏一门所绘墨龙,多以水墨烘染,用笔粗犷,云雾蒸腾,若隐若现,气魄非凡。周氏父子还擅长画人物鞍马,如浙江省博物馆藏周璕《相马图》《观音像》、周良《乔松神骏图》,均极为精工难得。中国绘画史上,像此类子承父业的现象,十分普遍。在西式美术学院教育传入之前,学画主要通过师徒相承的方式,而子从父学,显然具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条件。当然,子孙后代倘若不能转益多师,往往又容易成为自身艺术创新进步的一大桎梏,其间利弊得失,颇值得今日讨论艺术人才培养方式时借鉴与反思。

富阳董邦达(1696〜1769)、董诰(1740〜1818)父子,先后历事雍正、乾隆、嘉庆三朝,勋名之盛,一时罕与伦比,诗文书画,亦堪称翘楚,有“二董”之美誉。浙江省博物馆收藏的董邦达、董诰父子书画作品,约有十余件,本期展出的董邦达《三友图》册(图14)和董诰《墨笔山水图》卷(吴士鉴旧藏),即是其中的精品。

《三友图》是董邦达为乾隆年间嘉善枫泾(今属上海金山)籍状元蔡以台的父亲蔡维熊所画。蔡以台(1722〜?)与纪晓岚等曾师从董邦达,故与后者有师生之谊。三友图也是传统绘画和装饰中常见主题,一般多以岁寒三友(松、竹、梅)为组合,但所指往往不一。三友斋乃蔡氏祖宅,蔡以台有《三友斋诗稿》钞本传世。此册名家题诗、题跋甚多,其中,如以性格怪异、诗风奇崛著称的浙派著名诗人胡天游(1696〜1758)的墨迹,传世就极为罕见。

本期清代学者绘画专题,展出毛奇龄《大草滩图》轴、钱大昕《一枝春梅图》轴、陈澧《墨笔水仙》团扇轴、张问陶《白鹿图》轴、李慈铭《设色山水》团扇等学者绘画多种。其中晚清岭南著名学者陈澧(1810〜1882)的《墨笔水仙》团扇,系1914年其弟子梁鼎芬自粤归沪时,赠予沈曾植者,与梁氏信札合裱一轴,沈曾植曾有诗咏此事,载《海日楼诗集》。画幅下方又有1959年沈门弟子王遽常所作长跋,于此段文苑掌故,叙述甚详。

《金石书画》第四期绘画部分,曾设有金石家绘画专题,收录清代以来金石学家绘画十余种,今再增补浙籍金石名家,如海盐张燕昌(1738〜1814)、平湖朱为弼(1771〜1840)、长兴张度(1830〜1904)、石门李嘉福(1839〜1904)、上虞罗振玉(1866〜1940)等绘画作品若干幅,其中以罗振玉的画作最为难得一见。深圳博物馆藏罗振玉《松寿图》,系商承祚旧藏,此图作于1924年,上有贞松老人二跋,自云:“余本不善画,以意为之也。”晚年移居辽东鲁诗堂,又题有绝句一首,足见敝帚自珍之意。

画僧最早出现于隋唐时代,其后千余年间,中国绘画史上曾涌现出不少著名的僧人画家,如宋代的贯休、巨然、法常,以及清初著名的四僧(弘仁、石溪、朱耷、石涛)。位于杭州南屏山慧日峰下的净慈寺,始建于五代吴越国时期,是西湖四大古刹之一,历代高僧辈出,且尤多画僧、诗僧,如本卷收录的乾隆年间的明中(1717〜1767)、道光年间的六舟(1791〜1858),以及近代画僧雪舟(1846〜1899后)等,皆出自凈慈。此外,本期还展出有浙江省博物馆藏元末画僧本诚的《夏木垂荫图》轴(黄宾虹旧藏,图15)、清初宣城画派名家半山和尚(1611〜1670)的临宋元各家山水册页。上述僧画诸家,后世声名或显或晦,但简远不凡的禅风,一脉相承,可谓传统文人画中的一朵奇葩。

指画,又称指墨画、指头画,是中国画中以手指代替毛笔作画的一种特种绘画形式。画家作画时,用指头、指甲蘸水墨或颜料,在纸绢上勾画,或间以手掌抹擦,呈现出有别于笔画的诸多艺术特点。指墨画历史久远,相传起源于唐代张璪,清康熙年间,高其佩(1660〜1734)以指头作画著称,画风清奇浑厚,“轩然特出,冠绝一时”(郑板桥语)。自高氏之后,擅用手指作画者不乏其人,乾隆年间,浙江地区还曾形成较有影响的金华指墨画派,代表人物有杜鳌、姜岱、王备、倪淦等。姜岱曾在宁海任教谕多年,潘天寿幼年即接触过姜岱指画,深受启发。在中国绘画史上,指墨画一直不入主流,钱泳《履园画学》曾斥为与“求乞计”同。潘天寿生把指头画和文人画相结合,以其高超的技法,沉雄奇崛、大气磅礴的风格,把指墨画提升到一个崭新的美学境界,无愧为20世纪指画最杰出的代表人物。

本期展出清代以来指画作品6种:高其佩《杂画册》(有雍正二年高氏自跋)、姜岱《山水》中堂、王备《花卉锦鸡图》轴、姜文珆《雪景山水》轴、翁同龢《临高其佩指画山水》纨扇,以及现代潘天寿指墨《蛙石图》(图16)等,其中不乏巨幅宏制,这也是传世指画作品较为引人注目的一个特点。

龙榆生(1903〜1966)与夏承焘、唐圭璋并称为20世纪词学三大家,早年曾受业于晚清词坛巨擘朱祖谋(强邨)。1931年,强邨老人去世,临终前将校词用朱墨双砚赠与弟子龙榆生。龙氏遂嘱托著名词人兼画家夏敬观绘成《上强邨授砚图》卷,以示纪念。次年,吴湖帆又受邀作《受砚庐图》卷(图17),相继又有汤定之、徐悲鸿、方君璧、蒋慧等同题画作,一时传为佳话。今夏敬观、吴湖帆所作两卷,均藏浙江省博物馆,拖尾当时词坛名流题咏累累,堪称现代词学史上的一份重要文献。

20世纪的中国传统人物画,成绩斐然,本期展出有海盐县博物馆藏关良《戏曲人物孙悟空图》轴、浙江省博物馆藏齐白石《诸葛亮图》轴(夏衍旧藏)、黄宾虹人物画稿等,传神写照,各具特色。黄宾虹的人物画作品最为少见,浙博所藏这二幅人物画稿(图18),其中一幅,原题签作“黄宾虹劳动人民画作”,带有明显时代特色,应为20世纪50年代初创作。

文献

本期“滨虹草堂友朋书札”部分,收录陈叔通、余绍宋、商承祚三家致宾虹老人的信札30通。

陈叔通(1876〜1966)早年即与黄宾虹相识,后成为莫逆之交。陈氏家学渊源深厚,其父陈豪(蓝洲)、兄陈汉弟(伏庐),均为近代著名的书画家和收藏家。本人也富收藏,精鉴赏,生平收藏元代以来名家画梅真迹300幅,曾颜其斋曰“百梅书屋”。本馆所藏陈叔通致黄宾虹信札(图19)中,即有不少涉及黄宾虹向前者提供藏品信息,以及转让个人藏画的内容。

为答谢陈叔通的知遇之恩,每年岁末,黄宾虹都会惠寄个人书画作品,渐成惯例。黄宾虹90寿诞,陈叔通在信中曾赋诗庆贺,有“岁岁不忘遥寄赠,一枝竹外动吟思”句,即指此事。

信中涉及的一些艺林掌故轶事,也足资谈助。例如,1953年,中央美术学院拟附设中国画研究所,当时考虑请黄宾虹出任所长,老人也欣然同意,但陈叔通以好友的身份去信劝阻,认为“高龄远迁,尤非所宜”,黄宾虹最后未能再度北上,这或许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展出的余绍宋(1882〜1949)致黄宾虹的信札有五通(图20)。1934年,余氏应邀出任杭州《东南日报》特种副刊《金石书画》主编,此刊物前后出版87期,深受业界赞誉,影响深远。《金石书画》刊登的藏品,主要来自私人收藏,其中,天都黄氏滨虹草堂提供的古代书画有夏昶《竹石图》、董其昌《卢鸿嵩山草堂图》、八大山人《竹石白鹭图轴》等,共23件,是刊登作品较多的藏家之一。

在余绍宋致黄宾虹的信札中(图20),就有涉及后者向《金石书画》提供藏品照片的内容。本期绘画部分展出的顾源《林谷清游图》轴,即为黄宾虹旧藏,曾刊登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九月出版的《金石书画》第36期第1版。

商承祚(1902〜1991)致黄宾虹信札,凡三通,内容主要与请宾老为所藏明代王阳明行楷《骢马归朝诗叙》卷题跋有关。此卷今藏广东省博物馆,拖尾有张大千所绘王阳明像,以及黄宾虹、陈邦怀、郦承铨、潘伯鹰、谢稚柳、叶恭绰诸家题跋,其中黄宾虹题跋作于1952年,时年89岁,信札内容对了解此件文物收藏源流,颇具史料参考价值。

本期继续连载浙江省博物馆藏傅雷致黄宾虹书信专题之下篇(图21)。收录1945年至黄宾虹去世前的1954年11月间通信56封,末附1955年3月间,即黄宾虹去世前后,傅雷致黄夫人宋若婴的慰唁函二封,其中部分书信系用钢笔写就。与上篇收录的信函相比,长简明显减少,一般多为一页一通的短简,内容也以处理杂务者居多,不过,仍时见精彩论画之语,部分内容还可与本期陈叔通信函部分并观参阅。

此外,本期文献部分,还收录有馆藏近代名贤册页两种:张宗祥旧藏林则徐家书册,以及辜鸿铭赠沈曾植节录苏轼《韩愈论》册,均具有极高的文献收藏价值。

林则徐(1785〜1850)《家书册》(图22),写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其发配充军新疆伊犁途中。从家信内容看,既有对于国事的担忧,对个人“安有归期”的忐忑心情,也不乏儿女情长,来自家庭天伦之乐的慰藉。如信中劝夫人宜佩戴老花眼镜:“若要常常操翰,不可不用眼镜,须觅一养目而兼中花者戴之,方不吃力,否则必流眼泪,看书亦然,万勿勉强也。”伉俪情深,溢于纸上。张宗祥《论书绝句》中有咏林则徐一首,其中有“数幅家书西域来,夫人老眼最关怀”二句,即由家藏此册内容而感发。

辜鸿铭(1857〜1928)与沈曾植(1850〜1922)同为近代中国传统儒家精神的坚定捍卫者,文化保守主义思想的重要代表人物。两人早年初识于张之洞幕府,辛亥革命后,以遗老自居,彼此因理念相契,友谊弥深。沈曾植去世后,辜鸿铭撰有《硕儒沈子培先生行略》一文,言儒者有所谓“君子儒”与“小人儒”之别,而以沈氏为当代“君子儒”之典范,对沈曾植的学问人格,可谓推重备至。此册(图23)内容,系辜氏抄录苏轼《韩愈论》中的部分文字。韩愈之好儒,世所皆知,然苏轼在文中批评韩愈“于圣人之道,盖亦知好其名矣,而未能乐其实”。辜氏深以为然,认为此也乃“近日我国好学圣人之道者之病”,特抄呈友人沈曾植一览,想必后者亦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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