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化中“桃花”的象征意义

2021-02-13 09:23李贞
绥化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桃树桃花

李贞

(武警指挥学院训练管理系 天津 300250)

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感于物”的文学作品数不胜数,而以花卉作为“物”的尤为甚。以花卉作为“感物”原因之一在于,花,就外观而言,其颜色、形状、香气、姿态等都是吸引人的方面;原因之二在于,花卉从寻常百姓到帝王将相,远观近玩,无所不可;深层次的原因就是花卉随着花期,花开花落,荣枯更替,暗合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思想。

桃花,作为花卉中分布广泛、植物属性独特的一种,较早进入了古人生活和文学记载。这些记载是古人生存和生活的履历,象征着人们对桃花利用和审美的漫漫历程。本文拟从四个方面分析“桃花”意象;

一、桃花与春天

周邦彦在《瑞龙吟》中提到:“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将梅花比作报春使者,而桃花的绽放则象征着春天的到来。桃花花叶同发,花期较早,多于清明前后开花,时值外物复苏,冰雪消融,人们的户外活动增多。经历了严寒肃杀的冬季,在周围相对单调环境的映衬下,桃花更显鲜艳,因而也更为抢眼。

桃花开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气息。“竹外桃花三两枝”展示了早春的一份生机。桃花是占尽人间春色的花,如白敏中诗作《桃花》道破个中玄奥,“千朵秾芳倚树斜,一枝枝缀乱云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李白也有诗曰:“桃李出深井,花艳惊上春。”待到山花烂漫时,桃花依然是花中皇后。白居易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桃花舞春风,花影摇红,春意浓浓。春天是万物复苏,大地回春的时节,桃花则成为无可挑剔的春的代言人——姿态优美,色彩鲜艳,早春报喜。桃花意象已经成为文化符号,融入国人的血脉。桃花在春风中绽放、凋零。没有春风,桃花的浓浓春意将无处安放,“春风桃花”相辅相成,春风吹红了桃花,桃花装饰了春天。

二、桃花与女性

以桃花来描写美人的诗句比比皆是:王建《春来曲》中说:“青帝少女染桃花,露妆初出红犹湿。”描写了少女娇憨的情态;韦庄《女冠子》云:“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描绘了美人的一种羞涩;李中《春闺辞二首》云:“尘昏菱鉴懒修容,双脸桃花落尽红。”描写少妇慵懒修容,与桃花相映成图的美景。

为何以桃花来形容女子美貌呢?

首先,桃花的花色、姿态与女子的青春美丽之态在视觉上有相似之处,即粉嫩、靓丽,这种视觉上的通感是桃花与女性相关联的先天优势。例如,桃花脸—“桃脸曼长横绿水,玉肌香腻透红纱”“桃花面”—“灯火休催归小院,殷勤更照桃花面”;“桃腮”—“嫩红和露入桃腮”。老舍先生的文章也写到:“野桃花开得最早,淡淡的粉色在风雨里摆动,好像媚弱的小村女,打扮得简单而秀美。”桃花花叶同发,花先叶而茂,翠绿的新叶映衬娇嫩的粉色,让人不禁联想起青春娇艳的女子。

其次,桃花花落后即果子满枝,果实丰硕,大而甜,较之梅子、杏有独特的优势。据此,古人常用桃花作为生命和生机的象征。封建社会希求多子多福的生育意识盛行,以桃花起兴,以此来祝福新娘像桃花一样,绿树成荫,结子满枝。现代社会中用来祝福老师“桃李满天下”寓意也是来源于此,象征老师都像桃树那样学生满枝。

最后,桃花与女性的关联性还可以从另外的角度来解析——中国古代女子喜爱用桃花作为饰物,桃花因此成为女性的象征。例如,南宋李莱老在词作《浪淘沙》道:“柳色春罗裁袖小,双戴桃花。”元代的文人赵禹圭在《双调·风入松·思情》则直接用桃花直喻美人:“唤丫环休买小桃花,一任教云鬓堆鸦,眉儿淡了不堪画。”不仅如此,歌女用桃花扇作为歌舞的道具。南宋罗椅用“萼绿华身,小桃花扇,安石榴裙”来描述歌女的服饰和形象。晏几道的诗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风”,批判了极尽奢华的场面。明代大剧作家孔尚任在《桃花扇》描述了李香君和侯方域的爱情。侯方域在南京旧院结识李香君,共订婚约,阉党余孽阮大铖得知候方域手头拮据,暗送妆奁用以拉拢。香君识破圈套,阮大铖怀恨。南明王朝建立后,阮诬告侯方域迫使他逃离南京。得势的阮大铖欲强迫香君改嫁党羽田仰遭拒,香君血溅定情诗扇。友人杨龙友将扇上迹点染成折枝桃花,故名桃花扇。

三、桃花与爱情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桃花因为与女性密切关联,因此也与美丽的爱情故事相依相伴。唐朝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早已经成为用桃花喻指美人的经典:“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春光灿烂中的相遇,少女粉面含羞、倚树而立的形象触手可及。少女的粉面与桃花相得益彰,在诗人心头挥之不去。后世多用“人面桃花”来描摹令人神往的女子,乃至是一往而深却无法抵达的美好回忆,如宋代此人柳永的“人面桃花,未知何处,但掩朱扉悄悄”,清代诗人黄遵宪的“鸦背斜阳闪闪红,桃花人面满纱笼”等。

在《左传》记载中,息夫人息妫由于太美,使三个国家兵祸相接,其中两个国家分崩离析。息被掳去楚王深宫,直至生下两个儿子她还是不愿开口说话。楚王问其不说话的缘故。息夫人回答说:“吾一妇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此后便被尊为“贞节”的象征。因楚文王将息夫人葬在汉阳城外的桃花山上,也被后人称为“桃花夫人”。后人在山麓建祠,四时奉祀,称为“桃花夫人庙”,又称桃花庙,以此来描述息夫人对息侯的忠诚和对爱情的忠贞。

然而,桃花不仅为美人盛开,象征美人和浪漫的爱情,也为悲情而落。例如李贺在《将进酒》中以桃花的凋零感叹年华易逝:“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刘禹锡在《竹枝词》里以桃花写悲情,“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花开花谢之间满是闺怨,对薄情郎的一腔恨。

陆游名满天下的《钗头凤》有“桃花落,闲池阁”诗句,以桃花的飘落来喻指他与唐琬的爱情悲剧,情之深切与愁之缱绻跃然纸上,真可谓字字在流泪,句句在滴血。桃花的盛开与桃花的飘落,渐渐成为约定俗成的文化指代。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赋予林黛玉桃花凋谢的命运。林黛玉的《葬花词》更是物我同哀:“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桃花与林黛玉的命运殊难分辨。桃花每年的盛开与凋落,越来越被文人墨客付诸笔端,与人事兴衰同频共振。桃花意象逐渐有了文化的熏染,尤其用在爱情场域有了特有的隐喻。

四、桃花与仙隐

《山海经·海外北经》中记载:“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这里桃树成为夸父手杖的化身。桃枝呈光亮的紫铜色,枝丫结实耐磨。而桃树的这些特征则成为了其神化、异化的依据。

《山海经》中提到:“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后世慢慢把桃树和用桃枝做成的桃符作为辟邪的物体,由此桃树便神化出镇鬼避邪的神异功效。于是便有了宋代王安石《元日》中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想象。

桃树的神化同样使桃花仙化了。东晋陶渊明通过《桃花源记》中“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描写,建立起了个人的乌托邦世界,但这座精神家园背后依托的那片桃林却更令人赞叹。唐代李白有诗曰:“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表现他寄情山水的超脱情怀。更有明代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体现他安贫乐道的旷达胸怀和一种诗酒逍遥的人生境界。

“桃花”在文学作品中,不仅呈现出美好而离奇、浪漫的美学特征,还成为了读者走进桃花文化的准确路径,更拓宽了文学作品的艺术想象空间。

从古至今,桃花在文人墨客笔耕不辍之下成为了中华灿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明确桃花的多重象征意义,才能更好地了解文人士大夫的情怀和文人雅士群体背后的社会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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