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程砚秋:越是名气大的角儿,受的罪就越深

2021-02-22 03:14程永江
意林·作文素材 2021年2期
关键词:程砚秋坛子架子

程永江

【适用话题】勤奋 吃得苦中苦 京剧 传统文化

我祖父荣福公原居德胜门内正黄旗界后海南沿的小翔凤胡同官房,祖父40岁时突患暴病去世,遗下祖母带着四个孤儿靠官府少许钱粮生活。清末皇朝经济每况愈下,进入民国,祖母的长子、次子因宣统出宫也从紫禁城禁军班上遣散回家,祖母被迫从小翔凤胡同祖宅迁出。

最初搬到京郊清华园附近的小营,以后又搬了十几次家,无外乎都围着京西旗营子转悠,最后落到了北京南城天桥东大市。这地方俗称“穷汉市”,顾名思义就是地道的贫民窟了。老祖母带着年仅六七岁的两个幼子——我的三大爷和父亲,靠自己给人缝衣维持一家生活。父亲眼见得这么下去一家子非饿死不可,就央告我祖母允许自己去卖身学戏。那时人们都认为唱戏能挣钱,唱红了成了“角儿”,更能挣大钱。祖母是名门望族出身,怎么能让孩子去做“下九流”的事由,更不愿把儿子送进火坑受罪。架不住父亲苦苦哀求,这才狠了狠心同唱武旦的荣蝶仙先生签了为期九年的卖身契。

谁知老师把徒弟当“小催巴”使唤,也不教戏,祖母急了,多次找荣先生催促。经过六年苦学熬炼,父亲两条大腿内侧因练功时挨师父毒打瘀血不散,落下成串的血疙瘩,阴天下雨痛得走不动道儿。

母亲在父亲去世以后,每当忆及父亲的时候,总满怀深情感慨地说:“你父亲这一辈子没有享过几天福,他全身心扑在艺术上,下的那个功夫,受的那份苦,就没法说了。”

父亲卧室犄角放着一个涂了褐色漆皮的瘦高长腿木架子,架子顶端装有半月牙形的木托,托着一个绿釉绳纹饰粗陶敞口坛子,其高度恰恰与父亲一米八的身量相合。最初我们不知道这是作什么用的,也不敢当面向父亲问询,日子长了,对这奇怪的装置也便习以为常了。

父亲每天起床晨练之后,便回屋洗漱,不久,便从他卧室传出念白的响亮声音。我常趴在窗戶玻璃上向屋里偷窥,看到父亲站立在木架子前,面向坛子,一板一眼地念道“督廷大人……”,接着又从一念到十。念白的喷口从坛子反弹而出引起全屋强烈的共振,声音传至户外犹如撕云裂帛般,父亲每一轮练声长达40分钟,每天上午下午各练一次,从无间断。京剧界常说“七两道白,三两唱”,可见老一辈京剧演员是如何注重道白的功夫。无怪吴富琴先生曾告我说:“你父亲在台上演戏念道白时,气贯丹田,喷口的劲道噗噗地响,把鬓边垂发都吹得飘飞起来。”根本不需要在台前放置麦克风之类的扩音器,道白的每句每字都会打到全场,即使剧场最后一排的观众,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演员的每段唱腔每句道白,可见演员功力之深。现在,许多歌星,甚至是明星大腕,总要在身上或头上安着扩音器,即使如此,也常常听不清楚他在唱什么词儿,实在应当劝劝这些明星,还是虚心地向老一辈演员学习,真真正正在练声上下点儿苦功夫。

(林冬冬摘自《我的父亲程砚秋》时代文艺出版社)

【素材任意门】程砚秋11岁登台演出,“倒仓”期间蒙著名诗人罗瘿公筹款将其赎出师门,罗瘿公一方面请中医为程砚秋调治恢复嗓音,一方面聘请名家为其说戏、练功,并亲自安排程砚秋学习文化,以提高文化艺术修养。程砚秋舞台表演唱腔讲究音韵,创造出幽咽婉转、若断若续的独特风格,世称“程派”。

(特约教师 燕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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