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锦诗的爱情:相爱珞珈山,相守莫高窟

2021-02-28 06:03
中外文摘 2021年4期
关键词:老彭樊锦诗手绢

樊锦诗是北大的高材生,人生本可以有无数条路,她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在大漠深处的敦煌莫高窟,一待就是五十多年,人们亲切地叫她“敦煌的女儿”。在坚守的背后,她与终身伴侣、武汉大学考古系创始人彭金章先生相濡以沫的爱情诗篇也被人传颂。

樊锦诗用自叙的方式讲述了当年动人的故事。

淳朴的恋情

我和老彭是北大的同班同学,老彭是我们班上的生活委员,同学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大臣”。

老彭对我格外照顾,可我对恋爱非常迟钝。有一年夏天,他买了一块手绢送给我,大概是因为他看见过我用白色、蓝色的手绢,我才发现原来老彭非常细心。但是一看他送的手绢,黄色的,上面有绿点点和红点点的花纹,我既觉得他对我很关心,又觉得这手绢实在是俗气。他们老家爱吃腌臭鸡蛋,有一次他就带了臭鸡蛋给我,还说特别好吃。我当时想这有啥好吃的,不过又觉得这个人朴实得可爱。

有一天,老彭突然对我说:“我想带你去我大哥家,我哥哥住在百万庄。”我这才知道,原来老彭在北京一直和他大哥生活在一起。我心里想,女孩子不能随便去人家家里,但是他提出要带我回家,我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大学四年级的暑假,我姐悄悄告诉我,家里给我相中了一个人,这个人我根本没有见过。因为我不愿意,所以我就向父母说明自己已经有意中人了。之所以要告诉父母,是不想让二老再管我的婚姻。

我和老彭之间没有说过我爱你,你爱我,我们也就是约着去未名湖畔散步,快毕业前在未名湖边一起合影留念。毕业分配后,老彭去了武汉大学,我去了敦煌。那时我们想,先去敦煌一段时间也好,反正过三四年后学校就可以派人来敦煌替我,到时候还是能去武汉。分别时,我对他说:“很快,也就三四年。”老彭说:“我等你。”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分就是十九年。

简单的婚礼

老彭去武汉大学历史系时,那时的武大还没有考古专业,他从零开始,建立了武汉大学考古专业及第一批师资队伍。

1963 年夏,毕业离别前樊锦诗与彭金章合影

1965 年秋天,老彭主动来敦煌看我。那是毕业之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些日子,我带着他看了敦煌的许多洞窟。从考古到艺术,我们俩无话不说,一直说到深夜还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关于我们的未来,谁也不敢轻易触碰,许许多多的问题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就在这种极度的幸福和茫然中,我们两人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八天。

他要回武汉的时候,我去送他。老彭拉起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句:“我等着你……”我流泪了,我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1967 年元月,我到北京去拜访了他大哥大嫂。他们对我说:“小樊,你们俩该结婚了。”就这样,在兄嫂安排下,我到武汉去找老彭。

原定老彭到武昌火车站接我,结果我到站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人影。我决定自己步行去武大。从大东门摸到武汉大学,走了很长的路。进了校门,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老彭的湖边五舍的宿舍。结果他不在,原来是到火车站接我去了,我们俩走岔了。

当时武大的青年教师是两个人一间宿舍,和老彭合住的那位同事当晚把房间让了出来,给我们俩当新房。结婚要买的新床单、新被子,都是老彭张罗,武大的同事还送给了我们《毛主席语录》、杯子什么的作为结婚礼物。我们买了糖果、茶叶、香烟,招待同事们。

那 是1967 年1 月15 日,我们就这么结婚了。

辛苦的生活

结婚以后,我和老彭经常通信。他对我非常关心和体贴,是个可靠、有情的丈夫。后来听他跟别人说,他找我是因为觉得我虽然是上海姑娘,但是身上没有骄娇二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说,不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经常交流,但我们说的都不是家庭琐事,主要谈的都是各自的工作。

我们结婚时,没回老彭河北的老家,直到1970 年初,我们要把第一个孩子送回老家抚养时,我才第一次到他河北农村的老家。我们第二个孩子是在武汉出生的,老二出生不同于老大,老彭准备得很好,老彭的大姐把老大从河北老家带到了武汉。大姐可能比我大十几岁,别人总把她当成我婆婆。我在武汉度过五十六天的产假,老彭把我照顾得非常好,给我做饭、炖汤,什么都不让我动手,晚上让我休息,他起来看孩子。我坐完月子就回了敦煌。大姐在武汉又住了几个月,之后她带着老二回了老家。

老大就留在了武汉,那时候他已经五岁了,正是调皮的年龄。老彭要教学、办专业、出差,还要带孩子。他每次出差,就只能把孩子交给同事照顾,这次交给这一位,下次又交给另一位。所以我们家的老大从小是住集体宿舍,吃“百家饭”长大的。那时候老彭又当爹又当妈,辛苦可想而知。

艰难的放弃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解决分居问题的时候了。老彭当时急切希望我尽快调往武汉,儿子也特别希望我调去武汉。可我犯了犹豫,既对老彭有感情,想念孩子,想去武汉;又对敦煌产生了感情,想留在敦煌干点事。加上甘肃和武汉大学两方面的组织都坚决不放人,希望对方让步,双方争持了很长时间。不过即便在为调动的漫长拉锯阶段,我们俩都从没有为此红过脸。

1986 年,为了调动问题,甘肃省委组织部、宣传部竟各派出一位干部找到了武汉大学校长刘道玉,后来武汉大学没办法,就让老彭和我自己商量决定。就这样,老彭最后做出了调来敦煌的决定。老彭说:“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动,那就我走吧。”其实,如果老彭坚持不松口,我最后肯定只能妥协了。

樊锦诗和彭金章夫妇

我最感激老彭的是,他在我还没提出来的时候,自己提出调来敦煌。如果他不提出,也许我就去了武汉,因为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放弃家庭,甚至离婚,我没有那么伟大。但他没有,他知道我离不开敦煌,他做出让步,如果没有他的成全,就不会有后来的樊锦诗。

等到我们一家真正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1986 年了。老大都念高中了,老二也念完小学。老彭调来敦煌研究院,最初一段时间在兰州,因为两个孩子都要在兰州上学。以后,我和孩子虽然也不能天天见面,但至少可以利用到兰州出差的机会多和他们在一起,这个家就像个家了。我对孩子们比较民主,从来也没有强迫过他们。他们念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都顺其自然。因为我深感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欠他们的太多了。

我有一句话跟好多人说过,我说我们家的先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一般的家庭都会因为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最终散了。但是他为我做了让步,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事业,也放弃了自己亲手创立的武汉大学考古专业。遇上了老彭这样的好人,是我一生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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