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之院

2021-03-02 14:29刘亚荣
西部 2021年2期
关键词:泡桐树输液医生

刘亚荣

紫色的泡桐花,开得乌压压的,满枝满树都是。风呜呜地刮着,把花吹得在地上盘旋、停顿,然后四散而去。低洼地带被花填平,蜡染花布一样。

鲍墟村大都是灰突突的平顶房,乡医院的红砖瓦房鹤立鸡群般耸立在村子正北方。它高大的房间并不是百毒不侵,风来了,屋里看似平静,却悄悄地布满沙尘。几棵高大的泡桐树,既像抗风的勇士,又像风的合作者,泡桐花毫不迟疑地落下来。一个单薄的女孩徘徊在红砖房和大泡桐之间。

风和日丽的时候,苗医生的十几只小鸡,毛茸茸的,像黄绒球球,在芦花鸡妈妈的带领下,在院子里滚动着。如果没有患者来看病,我情愿盯着它们到天黑。

一个定岗的小医院,每个人都像颗螺丝,有自己准确的位置。新来的我,好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螺丝。我学的妇科,但妇科的事插不上手;打针输液,老乡们情愿排队,也不愿意让我这个“实习生”做试验,苗医生就动员她的亲戚朋友找我打针。风大的时候,一股风过来能把人扳个跟斗,没法回家,苗医生就留我跟着她吃午饭。

鲍墟乡医院驰名一方,看病的人多,打针输液的人也多,注射器和输液器常常会接济不上。一天,我把冲洗好的注射器放入消毒铝盒,架到伙房的煤火上消毒,转身回来继续配药。一个接一个地配药,我完全忘记了消毒的事。一股焦煳味传来,我才惊觉。那时输液器的胶皮管融化粘连在一起,玻璃注射器也黑了,甚至出现了冰丝般的裂痕。苗医生对院长说,怪我,怪我!明知道注射室忙,腾不开手,还没派够人,这才没及时端下消毒锅。

苗医生原来也是临时工,转正后摆脱了农业劳动,孩子们也都农转非。她爱人是地质大学的高才生,起初在青海甘肃那边工作,多年后才调回县里。苗医生也考取了医师资格证。我羡慕这样的生活。

听院长六叔讲,苗医生自小随父亲在山东行医,十七八岁背着她父亲的骨灰回乡,一身白孝衣,俏得很。正赶上村里送葬,满街筒子的人不看送葬的,都扭头看她。当时人群中一个大学生就相中了她,这个大学生为她休过学,后来成了她丈夫。

苗医生是独苗,家里只有一个后娘。老太太的吃穿用度都是她一手操持。每到冬季,苗医生请人把煤面和土拉到医院,不忙的时候就打几块蜂窝煤。几行码放整齐的蜂窝煤是乡医院秋后一景,这是她给老太太过冬取暖预备的。听说苗医生小时候受后娘的气,吃了很多苦。可是苗医生说起后娘,一口一个“我娘”,如果不了解实情,谁会想到她惦记的是后娘呢。

苗医生不种地,菜桌却不缺应季蔬菜。十里八乡的人几乎都得过她的济,都以和她是亲戚为荣。苗医生家有好吃的大家都跟着吃,甚至来看病的人也跟着吃。不忙的时候,我帮她剥长果,把长果豆腌到韭菜花里,我第一次知道长果豆可以放到韭菜花里。

苗医生人好,她龙飞凤舞的处方是女人的安心剂。

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一户人家可以生两个孩子。意外怀孕的,会到乡医院做人工流产。乡医院当时只有苗医生一名妇科医生。除了做小月份人工流产、上环,苗医生还给乡里人接生,所以,很多人都叫她姨,甚至认她当干娘。她是很多人来到世上第一眼见到的人。

干妇科,是个受人尊重的活,但是隔三岔五就要结束新的生命。一个生命的终止,总归有很多因素,但这是苗医生命定的工作。与死亡相比,还是新生让人高兴。

那个春天,泡桐树的花香满院子都是,苗医生带着我去村里接生。产妇叫素,大不了我三两岁,只有婆婆和她男人守着,她公爹早遵照规矩躲了出去。素没娘,看上去更让人心疼。

几只鸡跳着啄食洋槐花,洋槐花一嘟噜一嘟噜的,白玉一样吊了满树。阳光照在素的炕上,苇席新崭崭的,还没有过多的烟火气息。素在她男人的搀扶下一会儿在屋里走几步,一会儿佝偻着身子趴在炕沿上,有时也忍不住呻吟。

阳光透过窗棂方格端端正正对着土炕时,苗医生待不住了。她对素的婆婆说,孩子没人管,得回家做饭。我明白,这仅是原因之一,苗医生是在给我创造机会,让当地的老乡接受我。

素的婆婆极力挽留,苗医生说這丫头的技术很好,是从大医院学习回来的,况且是顺产,自己一会儿就回来。苗医生掀开门帘往外走的时候,我跟到了门口。

我忐忑着。我想,素和她的家人也一样。

在这个五十左右的精干妇人眼里,我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我有意识地把注意力转移到相框子上,结婚照上素一脸羞涩。视线里的产包已成土黄色,缀满深深浅浅的水渍。

素的婆婆很不高兴,阴沉着脸,也不好和我发作。好在,孩子顺利生下来了,是个头发乌黑、五官饱满的女孩,脸形和素很像。素的婆婆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一家人脸上都有了欢喜色。没有侧切,但有点撕裂,我颤抖着带血的手,歪扭扭地缝了三针。这是经我手出生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是唯一在乡村土炕上被我接生的孩子。生活富裕了,孩子金贵了,大多数人都上县医院待产。

素的女儿十二晌,她婆婆送来一篮子大百岁,一个足足有一斤重,白胖胖、暄腾腾,带着八角点的胭脂花。

苗医生的女儿霞和我一般大,眉眼和苗医生一样美,一袭白连衣裙,就像琼瑶小说中的主人公。阳光照在硕大的泡桐树叶上,树荫下明明暗暗,我和霞坐在茂盛的泡桐树下,看《窗外》《燃烧吧火鸟》《一帘幽梦》。那时尚不懂命运为何物,只是莫名地为小说中才子佳人的悲欢离合悲喜。我和霞都希望遇到一个白马王子。一家有女百家求,依苗医生的地位和为人,很快由她作主给霞订了婚。男孩父母也在机关工作,门当户对,双方大人都满意。不承想,霞在工厂里恋爱,自作主张写信与男孩分手了。苗医生闻听此事,心脏病发作,一怒之下和霞断绝了关系。

几年后,也是泡桐花开的时候,苗医生调到了外地某大医院。她走的时候,还有插曲,两个粮站的大男人都抹了眼泪。多年后,苗医生打来电话说,霞计划生二胎,要到省医院检查,想住到你家。我忙不迭地答应,可以可以。

明哥像河北博物院中的汉代说唱俑,嘴唇厚厚的,短粗的身形和大泡桐很匹配。

明哥头有点大,浓密的短发好像一顶黑帽子,身材上大下小,穿上白大衣,正好遮住了腿短的缺陷。明哥来乡医院前就会打针输液,他父亲丁医生是聘请的专家。三十多岁的明哥是两个女孩的父亲。我到乡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工作几年了。他家里种着几亩地,破旧自行车上常常带着一把锃亮的锄头。

明哥来乡医院工作,是盼着转正。他父亲是盼着老了能有一份衣食无虞的退休金。

当时乡医院仅有两名正式工,一是贺院长,一是苗医生。会计六叔、司药的贾医生和丁医生都是合同制身份。合同制也是农业户口务工人员的最好结局。能够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退休后有稳定的收入,是乡里人的期盼。让明哥看不到希望的是,药房里还有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宋大爹。宋大爹在街上的老乡医院时就是临时工,越过他,于心不忍。此前,丁医生转合同制就打破了临时工排队转正的秩序。

农忙时,明哥带着农具上班,下班不回家直接去锄地。我尽力早出晚归,多待在医院。早起到治疗室,收拾治疗盘,端到靠近东头的伙房边冲洗,唯恐有残留的药液。虽然勤勉,但初来乍到,很多老患者不认我。这个不认是指不相信,打针输液宁可排队等着明哥也不让我操作,让我很尴尬。

整天的超负荷工作让明哥看上去很不精神,眼白总是黄乎乎带着血丝。我一看到明哥黏糊糊的眼屎,就更不自在。

小孩子输液,五百毫升的液体用不了,需要倒掉一些,明哥咕嘟嘟把多余的液体倒在泡桐树下,且所剩剂量准确,有卖油翁的风范。患者家属夸奖,明哥夹着香烟,吐着一串一串的烟雾,微仰着头,厚嘴唇咧着,有点得意。

有个五十来岁的患者,人们叫他老黑秋,家在乡医院南边,顺着土坯墙头拐几个弯就是。“黄鼠狼单咬病鸡。”老黑秋干瘦干瘦的,风一吹就晃悠,还得了肺结核,每天来乡医院注射硫酸链霉素,家人为了让他养病,不让干农活,他有的是时间待在乡医院。给老黑秋打针对我也是考验,只要明哥在,他一准会找明哥。有一次,他在治疗室前面专门输液的西屋等明哥,眼看着我给一个又一个患者输液、起针。天快黑了,他有点着急,得知明哥有事不来上班后,磨磨蹭蹭来到治疗室,那不情愿的样子让我的自尊心受挫。

我吸好药,等老黑秋在简陋的诊断床边褪下裤子。一股瘆人的汗臭味冲过来,我极力忍着。我带着厌恶把注射器按下去,本来就钝的针头立刻弯了。我担心老黑秋发火,硬着头皮将药液推了进去,立刻,他的臀部左上侧就起了一个鸽子蛋大的包。老黑秋龇牙咧嘴的,忍着没吭声。我拔出针,老黑秋按着棉球,触到了那个疙瘩,立马蹦了起来,看看我气又下去了半分,咬咬牙蹦出一句话:“我还不如让我儿子给我打呢。”我以为他气急了占我便宜,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下来,把后面等着注射的人吓了一跳。

促使明哥离开医院的原因之一是超生问题。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严格,他家又超生了一个丫头。县里有规定,公职人员只要超生,就下放回家种地。临近学校里的民办教师就因为超生已被停职。

那段时间,明哥爱抽烟,人们递烟他就跑到大泡桐树下吸,烟圈一环套着一环,在他头上飘着,在枝丫间盘旋。工作也不大上心了。也许明哥眷恋这份工作,也許有更多难言之隐,他的心事我不知道。

明哥走了,出诊去输液的事落在我一个人身上。大雨天,深一脚浅一脚的,哈气成冰的时候,积雪路滑,一个跟斗倒在墙上,头起个大包。

明哥和他父亲离职,我有责任。那年,乡医院死了一个小女孩,是在注射氨苄西林后的数小时,恰好这一针是我注射的。孩子死了,家属把孩子放到了诊室的桌子上,派出所的人来维持秩序。那几天下起了连阴雨,我躲在乡政府娟姐的宿舍不停流泪,我害怕死人。医生护士都是治病救人的,我不明白这个小孩子怎么会死了,以为自己会进监狱。小女孩不过两三岁,来治疗室的时候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显然极度缺氧,我当时还提醒她妈妈:“孩子嘴唇青紫,你别去赶集了,赶紧再让医生给看看吧!”这个扎着抓髻才十几岁的南方女人,不顾我的劝阻,带着做了皮试的孩子到集上转了一圈,还好,十五分钟内回来了。皮试点周围没有伪足和凸起,属于阴性,我毫不迟疑,按医嘱剂量给孩子注射了氨苄西林。我以为能药到病除,没想到,可怜的小女孩死了。

患者家属找到丁医生家破口大骂,丁医生说他没责任,卫生局准备请市里的法医来鉴定。

几乎没法收场。医院这边贺院长和其他医生看皮试点也正常。贺院长对丁医生说,你既然知道孩子是急性肺炎,为什么不让转院?起码要吸氧、输液。

贺院长和同事们的安慰,让我感到我没有被世界抛弃,也有了继续工作的勇气。

天晴了,这件事儿也终于过去了,可是乡医院元气大伤,没有几个患者来看病。贺院长也调走了。好久一段时间,我都是恍惚的。

我像是渡过了一个劫难,随后结婚生女,离开了乡医院。小女孩这件事儿,我闭口不谈,像个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院子里的泡桐树失去了几个兄弟。有一年时兴皮革面的沙发,不记得谁打起了泡桐树的主意。那些落掉枝叶的泡桐树没有再等来开花的机会,电锯吱吱,它们横陈在地上,变成木板,又在几个月后成为皮革沙发的骨架。那年春天的泡桐花少了些喧哗,就像已经门可罗雀的乡医院。

去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核实明哥在乡医院上班的事儿。工作人员起初说丁学明,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是明哥呀。听说县里有政策,原来在医院做过临时工的人,可按年限申请补贴。我盼着明哥能享受到政府补贴。

芳婶和院长六叔是老两口。

我去看芳婶,她居然比我矮了小半头。

更让我难过的是,芳婶反应迟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谁。三年前我曾来看望过方婶和六叔。

我不愿意给芳婶挂上老年痴呆的牌子,也不情愿能说会道的芳婶因为儿子和六叔的离去而苍老。时光里的芳婶四十多岁,剪着利索的短发,衣服合身也洋气,是她亲手裁剪缝制的。我母亲病重的那个冬天,突然下起了雪,我急着带母亲四处求医,孩子的棉衣还没有着落。芳婶找出自家的旧衣服,裁剪、絮棉花,连夜给做了一身棉衣。绿格子,黑方块,黄芯,组合的色彩和图案,像芳婶葱茏的人生。

我母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没有文化,见识也少,只会做农家饭。我很多与城市有关的生活经验,都是从芳婶处得来的。当芳婶用小搪瓷碗端着几片圆火腿送到屋里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芳婶把豆腐切成薄薄的片,在沸腾的锅里预先下了芡粉,再把虾皮、火腿丁和豆腐片依次下锅,倒入香菜调和的香油醋,做成豆腐脑。这也成了我的拿手好戏。

芳婶做的饭好吃。

我们盼着过节。一过节,院长六叔会慷慨地派人去集上买来鸡鱼,我们照常工作,芳婶义务将一堆鸡鱼肉菜变成可口的美食,我们吃得开心,芳婶笑得惬意。

这样的日子,随着我的离开消失。

中医讲究阴阳平衡,也许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失去的,都有补偿。母亲走后,医院就成了我的家。爱人长年在外,我对芳婶的依赖像女儿对母亲。两岁多的女儿珠儿跟着我上班。没事的时候,我就在泡桐树下带孩子,来了患者,就洗干净手去忙活。芳婶也帮着我照看孩子。

我离开乡医院的头天晚上,芳婶送过来一桶长果油、一件胸前缀满白珍珠的绣花白色羊毛衫。一辆大卡车截断了我与乡医院的联系。同事告诉我,你走后芳婶哭了。

我走的时候,是冬季。大泡桐的枝干光秃秃的,树尖上小枝密集,像老鸹窝,乡里人说是凤凰窝。

六叔当院长干了件大事儿,解决了吃水问题。乡医院很多年都借对面粮站的水吃,偌大的院子因为没水,长满野草。六叔申请到一项补贴,第一件事儿就是打井,然后着手将院子分到个人名下,种菜种花都行,不能长草。当年的大葱不辜负人,长得好。珠儿和六叔的孙女烨儿顺着葱垄玩,只能听到欣喜的声音,看不见人。

眼看着大葱丰收,六叔家的葱地一晚上被偷了,只零落丢下一些不成器的。我呢,突然接到了搬家令,匆匆把我的大葱放到车上,竟然忘记给芳婶留一捆。这年的大葱变成了一根根刺,让我时时觉得不适。

我初到石家庄过得并不如意,也不好意思回去看他们,只给芳婶买过一套碎花衣裳。先是听说芳婶的儿子出车祸离世,后来六叔又患癌,我不知道芳婶该多无助。

芳婶见到我扭头擦眼泪,立刻张罗着要给我做好吃的,她还当我是小姑娘。芳婶憔悴了,头发都白了。

六叔躺在床上,指着头上的纱布含糊不清地说,坤,这里凿了一个大窟窿。六叔的病起初是在肺上,头上是癌转移后的权宜治疗之计。我撑着笑脸说,六叔快好起来,咱们一起打麻将……

等我再带孩子来看六叔,他已经说不出话,虚弱地躺着,身都翻不了了。

六叔一直在乡医院负责防疫和财务,贺院长和刘院长调走后,才上任院长。此前,六叔不常坐诊。小儿腹泻按摩是他的绝招。六叔做这些都是义务的。六叔脾气好,每到手头不宽裕我们就嚷嚷,六叔该发工资了。他就一摸后脑勺,哎呀,我都忘了。我们嘴馋了就说,六叔咱们该会餐了。六叔就派芳婶去采购,炖鸡炖鱼。如果是无风无雨的夏秋,饭桌就摆在大泡桐树和红砖瓦房之间的甬道上。吃完,玩麻将,输赢不大,其乐融融,这时候的乡医院更像一个家。

十年间,六叔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急性肺炎小女孩死亡之后,我好像丢了魂,整天不说话,没有病人来就诊就发呆,任废弃的棉球在治疗室随风满地乱滚。六叔边扫边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怎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连卫生都不知道搞了,多大事也得过去呀。

冬天半夜常来病人,安顿好,输上液,听到外面又有咔嗒咔嗒的声音。原来是珠儿穿着秋衣,顶着零星雪花,趿拉着我的高跟鞋来找我了。六叔下意识脱下自己的军大衣,催促我赶紧带孩子回去睡觉,他值夜班。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我不惜万金。我扎头皮针的技术在乡里小有名气,乡医院输液的人多,或许与我的技术不无关系。那时我刚生完小孩,有人慕名请我出诊,我推辞了。六叔出面,我也没答应。刚失去母亲,每天做梦都是带着母亲四处求医。爱人正在京郑线施工,孩子几乎是我的唯一,我担心孩子睡醒看不到我難过。我履行了母亲的责任,却忘了医者父母心。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时间。仅仅二十多年,这所开满泡桐花的院落就不复存在了。我搜寻其中的细节片段,发现有的清晰如昨,有的模糊陌生,陪伴我成长的那些人要么已经老去,要么再无联系。生动的记忆渐变成我人生经历之中最为复杂的背景,是最沉重的,亦是最温暖的。人生履历越来越长,记忆的文件夹超载,一些人和事都在自动删除,那一树一树盛开的泡桐花却依旧繁花似锦,并未有丝毫褪色。

责编:李  奕

校对:李颖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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