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风筝·飞絮

李彦鹏

我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孩子。我想去茫茫的戈壁滩，策马于漫天黄沙中;我想登上红日初升时的岱宗，看太阳染红朝霞，让云海荡吾心胸;我想去东海之滨，饮千顷碧波，看万里长江奔腾入海……这些往往不易实现，于是只好求诸于文字。文学是属于我的另一个世界，在这里，我可以用心灵呼吸，与鸟兽对话，同草木共情。坐在心灵一隅的亭内，素瓷静递，邀月同坐，拥天下万物于怀中，幸哉！

常常惶恐着，我这一生，是我自己能够把握的吗？

飞鸟

我喜欢看鸟，看它们飞，看它们无拘无束的样子。

春天的时候，燕子穿着一袭燕尾服去赴宴，掠过浅浅的蓝色的天。喜鹊“喳喳喳”地啼着，它在为谁报喜哩？麻雀多了起来，在林子间窜来窜去。夏天正携着繁花热情地走。布谷鸟在这春夏之交，用歌声迎接着崭新的一季，一串串“布谷布谷”的音符随风翻飞。农人们听了，觉得布谷鸟在催他们“栽包谷！栽包谷”呢！斑鸠从地上一下子跳到天上，拍着翅膀从视野中淡去。秋冬时节，春城昆明也并不会寂寞。从遥远的西伯利亚来的旅客次第到来，昆明将用它那以温和著称的气候招待它们。滇池岸，翠湖畔，大片大片的红嘴鸥优哉游哉地游泳，或在岸上踱步，或一时兴起扑棱一下洁白的羽翼，从明镜一般的倒映着池柳高阁的水面滑翔到天上去，留下一圈圈晕开了荡漾着的涟漪縠纹。

站在地上，站在树下，站在岸邊，看着自由高飞的鸟儿，身在尘俗中的我，不由得升起一些羡慕。

总觉得鸟是最自由的生命，它们的双翼，是可以把它们带到任何地方的——据说，有一种鸟，叫雨燕，可以连续不落地飞上两年，去到任何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电影里说，鸟是关不住的，它们身上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风筝的线，在手上

“这是你的风筝，这圆筒上面缠着风筝线，拿好了！”

卖风筝的老者笑着把一个老鹰风筝交到我脏兮兮的手上。

正好起风了。我兴奋地把风筝往天上一抛，它立刻随着风儿远远地、高高地飞去了，风筝线一圈圈地从我手上迅速转动的圆筒上解开、放长，我也随着那风筝飞去的方向跑着。

风停了，风筝飞得慢了下来。我急了，更快地向着风筝的方向跑去。可风筝越飞越低，最后坠下来了。我捡起它，又向天空中抛去，可它很快又掉了下来。如此尝试多次，均以失败告终。我绕了好大的圈子，又回到了买风筝的地方。

卖风筝的老者在一旁笑出了声。

“孩子，让风筝跟着你跑，你不要跟着风筝跑！风筝的线是在你的手上啊！”他点拨了正发窘的我。

我把风筝再一次抛到天上，然后拽着风筝线向前跑。风筝先是被我拖着在地上爬，然后低低地在半空里跑着，接着越飞越高，飘到了天上。我回过头，向后退着，一边慢慢地把风筝线放长，看着它慢慢地变成一个芝麻大的小点。

无风絮自飞

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

这诗原本在阐明禅宗的因缘——花注定是要落的，絮生来是要飞的，无关风雨。

我深深地被这诗句感动了——却不为那佛教中的因缘，而为这落花、飞絮。

哪怕生而为春花，生而为柳絮，注定要二分流水一分尘土，也要有自己的倔强。哪怕无风、无雨，也要以落花、飞絮的形式来完成自己的一生。它们即使自身无力与生命的趋势相抵抗，也要执著而倔强地捍卫自己的一丝丝自由，也要尽最大之力主动地掌握自己的生命。花落并非一定因为雨打，絮飞也不全然因为风吹——我是自己想落的，自己想飞的，这是我的自由。

我们常常感慨着，人在时代的潮流下，就仿佛灰尘，时代的风一吹，就离散了。

其实何必悲哀呢？

鸟雀虽小，却有着自由的羽翼;花絮虽轻，却有着倔强的信念。花和絮都如此倔强地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更何况是我们人呢？与其叹惋“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为何不勇敢一些呢？

毕竟人生的风筝线，是在自己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