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赛德克·巴莱》看父系氏族公社中的女性价值

2021-03-13 23:23孙瑞
艺术科技 2021年19期
关键词:巴莱

摘要:电影《赛德克·巴莱》是导演魏德胜以1930年台湾南投的“雾社事件”为背景,筹备了十二年而完成的一部英雄史诗巨作,主要讲述了赛德克人马赫坡社的首领莫那·鲁道率领德克达亚群各部落联合起事,以三百人对抗几千人的日本政府军队,最后全部壮烈牺牲的故事。文章通过分析电影《赛德克·巴莱》中女性的表现以及众人对于女性的态度,解读父系氏族公社中的女性价值。

关键词:父系氏族公社;男女平权;《赛德克·巴莱》;台湾原住民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19-00-03

0 引言

《赛德克·巴莱》是一部充满血性的英雄主义题材的影片,通过讲述日殖时期,作为台湾原住民的赛德克人因文化、信仰等方面的冲突,对日本军政府进行反抗,全方位展现了殖民时期台湾原住民的生活风俗、民族信仰、文化冲突等方面的情况。赛德克人为高山族的一支,基本保留了自给自足的原始生活形态,是典型的父系氏族公社。在父系氏族公社的背景下,女性在公社中的地位相较于母系氏族公社時期有所下降,但又在人类步入奴隶社会之前,使男女权力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从而使女性能够实现其生存价值。

1 父系氏族公社背景下女性的生存价值

在父系氏族公社中,男性在农牧业、手工业等生产领域占据主导地位,财产的私有化使子女的继承权也移归于男性,这使其在公社中的地位不断提高,权力不断扩大,氏族部落的首领也大多由男性担任。然而父系氏族公社并不完全是男尊女卑的家长制集权社会,男性虽然掌握了一定的领导权,但由于受母系氏族社会的影响,女性在部落中仍然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并不完全依附于男性而生存。首先,女性是部落生命的孕育者和延续者,生命是部落荣耀的源头,因此女性因生育能力而受到部落天然的尊重和崇敬,甚至在子女的命名上依然能享有和男性一样的平等权利。在部落的婚嫁中,女性长者的意志甚至高于部落中男性的意志。其次,女性可以通过劳动体现自我价值,如进行纺织、采集、哺育子女等家庭活动,除了纯男性性质的较为粗重的社会活动以外,女性完全可以和男性共同承担部落中的生计工作。虽然女性无法在公共生产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但仍然能够通过从事家庭劳动实现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成为部落中必不可少的一分子。最后,当男性外出捕猎或远离部落征战时,女性便自觉承担男性的社会责任,履行男性的社会职能,主持和领导部落的发展和延续,甚至在危急时刻为部落留下延续的火种和希望。由此可见,女性在部落中更多是扮演辅助者而不是从属者的角色。因此,在父系氏族公社背景之下,女性依然能够发挥其生存价值。

2 父系氏族公社背景下赛德克人的女性价值

2.1 荣誉的赋予

传统的赛德克人部落是以祖训为主、部落意识为辅所建设的传统的原始农猎社会。他们将祖训作为最崇高的律法和信仰,也就是祖灵崇拜,他们认为只有英勇善战的男人和善于编织的女人才有资格回归祖灵之家,所以他们的部落文化和所有的规范都建立在祖训的基础之上。

赛德克人男子需要进行“出草”,即猎首仪式,在部落冲突中砍下敌方部落男性的头颅,并作为战利品带回部落。通过这种残忍血腥也极其危险的方式血祭祖灵,这是赛德克人男子成人的仪式。猎首成功后,手掌中的血痕标志着他们有资格纹面、娶妻生子、守护猎场,死后能通过彩虹桥,进入祖灵之家。在影片中,莫那·鲁道在与其他部落的冲突中取下了敌人首级,完成了猎首仪式,在众人的欢呼中回到了部落,并被尊称为“英雄”。莫那·鲁道的母亲为他纹面,并对他说:“你已血祭了祖灵,我将在你脸上刺上男子汉的记号,从今往后,遵守祖律,守护部落和猎场,在彩虹桥上,祖灵将等待你英勇的魂灵。”从这里可以看出,猎首与纹面是赛德克人男子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仪式,这关乎他们的成就和社会地位以及死后能否回归祖灵之家。

赛德克人男子的传统服饰都是由女人编织的,只有编织技艺精湛的女子才有资格纹面,死后才能进入祖灵之家。莫那·鲁道的父亲曾对他讲:“真正的女人是要善于编织红色的战衣啊,当她到达彩虹桥时,她摊开手,手上是怎么也揉搓不去的茧,去吧,去吧,你是真正的女人,你的魂灵可以到达祖灵之家,为自己织一件彩虹般的衣裳吧!”莫那·鲁道起事的前夕,他的妻子和女儿坐于门前,怅惘地唱着赛德克人的古曲:“你们男人为何要欺负女人,你们可别忘了所有你们自夸的骄傲,都是来自我们女人啊,是我们女人为你们所编织的啊,是女人们成就了男人英勇的图腾啊!”赛德克人的图腾纹样为彩虹桥,也就是祖灵的桥,他们深信死后只有经过彩虹桥,才有资格守护神圣的猎场。“文面的图腾是一种符号象征,和编织纹样的寓意相似,小小图案牵扯的是信仰、地位、世俗的礼仪的象征。”[1]对于赛德克人有如此重要意义的图腾文化与彩虹桥信仰都由女人赋予,男人的全部荣耀都来自女人之手,由此可见,赛德克人女性对自身价值的清晰认知和部落对女性的尊重与敬畏。

2.2 平权的体现

影片中有两场盛大且隆重的少数民族传统婚礼,一场是莫那·鲁道的婚礼,一场是瓦旦和露比的婚礼。莫那·鲁道在祖灵鸟的指引下,在丛林中追寻着自己梦中那头眼睛有白色斑纹的鹿,并把它杀了作为聘礼迎娶自己的妻子。夜晚,族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地欢庆之时,莫那·鲁道的父亲也拉着亲家母跳舞,并称赞自己的儿子是马赫坡最英勇的战士,将女儿嫁给他是非常明智的选择。由此可见,赛德克人的嫁娶是双向的选择,他们用盛大且热闹的仪式来确定夫妻关系。不同于古老的族外群婚和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的婚姻,影片中呈现的赛德克人家庭基本都遵守着一夫一妻制的族律,“在婚姻制度上,赛德克族人始终坚持着一夫一妻制的族律,杜绝同居、婚外情、未婚生子等违反祖训的异常关系”[2],这样的婚姻关系也是和谐平等的两性关系的体现。另外,赛德克人的族律还规定,子女可以与父母其中一人连名,如果家中没有男性子嗣,还可以招婿入赘,“赛德克族的家庭结构看似男性作主,但在为新生子女命名或是子女论婚嫁的场合,女性长者的意志往往凌驾于男性之上”[2],这都是部落中女性意志和平权意识的体现。

2.3 死亡的选择

莫那·鲁道领导的三百多个原住民对千人的日本政府军队的反抗斗争并不是在求生存,而是在追逐死亡。当男性在战场上血性地反抗之时,部落中的妇女与孩童便带着部落的物资转移。然而在转移的过程中,她们为了节省物资,让前线战斗的男人们没有后顾之忧,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对抗敌人,最终选择在神树下集体自缢。这个壮烈的景象震撼了受日本政府指示,由铁木瓦力斯带领剿杀德克达亚群族人的道泽群族人,这让铁木瓦力斯动摇了帮助日本人对抗德克达亚群族人的想法。“赛德克族女性的集体自杀,是在证明她们虽不能战斗,但同样拥有能够实现自己性别价值的平等方式”[3]。她们完全可以选择向日本政府投降,出于人道主义,日本政府会救助与安置赛德克人的妇孺,但她们却选择了死亡。“女性也有和男性一样的理智,只不过那是一种优美的理智,而男人所拥有的则是一种深沉的理智。这后一个用语意味着它和崇高是一回事情。”[4]她们的行为让死亡变成了一种仪式,这是她们自主意识和平等观念的体现,在生与死面前,她们依然有权力选择平等的死亡,以实现自己的性别价值。

2.4 生命的延续

“有资格‘刺面’的女人也能通过彩虹桥、进入祖灵之家,她们在部落中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在男人们外出打猎或是与敌方部落作战时,她们就成了部落中的领导者”[5]。莫那·鲁道起事失败,背着枪准备去丛林深处自尽之时遇到了在岩窟避难,现在出来打水的遗族们,而带领族人们去岩窟避难、在莫那·鲁道朝着人群射击之时站出来保护孩子并最先作出死亡的选择的是莫那·鲁道的妻子巴冈。最后带领遗族们迁居到川中岛的也是荷戈社的头目塔道诺干的女儿欧嫔。由此可见,女性并不完全依附于男性而生存,她们在危急时刻仍然能承担男性的社会功能,保存部落生的希望。萨布·巴万在妻子马红阻拦他时说:“你只管守好火盆,别让火熄灭了。”火盆是部落,火种则是部落的精神和未来的希望。马红的哥哥达多在自杀前对她说:“你要忍耐,多生孩子,要教孩子们都认识到我们的父亲的骄傲。让你的孩子们再生孩子,再生孩子。”女性在部落人丁凋敝之时,会成为文化传承与希望的存在,从而受到部落男性的尊重,只要一息尚存,部落终将生生不息。正如导演魏德胜所说:“这部电影真正的目的,除了要化解仇恨,其实是求活而不是求死,是生命的延续。这是一种族群延续的最大生命力。即使是在生离死别的场合,也不忘记交代要生孩子。”[6]

3 氏族公社中的女性价值对后世的影响

影片《赛德克·巴莱》呈现的热血英雄史诗背后是一幅父系氏族公社背景下男女平权的景象,这意味着女性也能在父系氏族公社的背景下实现自己的价值。

赛德克人女性通过纺织、采集等劳动实现自我价值,激励着当今女性勇敢挣脱家庭的束缚,不被局限于家庭活动之中,清晰认知到自我价值,并能在公共生产领域大放异彩,实现自我价值,为社会创造精神和物质财富。

赛德克人女性为了节省部落物资集体自杀的壮烈行为,是她们平等意识下的选择,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贞不屈精神的体现。女子本弱,但其不惧死、不畏死,为部落的生存延续舍小我、成大我的高尚品格,在震撼观众之余也提醒着每一个人:她们不输于任何一个与日军正面对抗的男人,他们都是为了部落的延续而牺牲一切的英雄。即使再弱小的力量,再无声的死亡,也不应被忽视,同样值得尊敬。

赛德克人选择活下来的女人们忍辱负重,是为了保护孩子,保护部落的火种和希望,她们的生育繁衍是在为部落创造未来。“妇女是物质和精神文明的创造者,是推动社会发展和进步的重要力量。没有妇女,就没有人类,就没有社会。”[7]正如莫那·鲁道所言:“感谢你们女人和孩子,塑造了部落男人的灵魂。”女性是生育的主体,保障了人种的繁息,延续了民族的生命,是伟大且崇高的。每个女性的生育权都应当得到尊重和保障。

赛德克人的女性在部落稳定时期赋予男人荣誉,在危亡之际撑起部落的未来,她们并不依附于男性而存在,脱离男性她们仍然有自己的价值,从而受到部落众人的尊敬并掌握一定的话语权。然而在经历了漫长的父权社会之后,“女性在经济地位、政治权利和社会参与等方面的缺席,不仅造成了女性对自身社会角色和价值能力的困惑,同样也使性别的双重标准被长期默认为是合理的社会规则”[8]。所以,女性首先应当明确主体意识,“明确主体意识是女性得到认可和追求自身价值的理性起点和支撑力量”[9]。在当下这个倡导男女平等的社会环境中,女性能够拥有更多元的方式实现自己的价值,“不是实现在男性价值观看来伟大且崇高的成就,而是真正的女性的内在权利和价值,使女性的固有力量和潜能得到足够的重视和尊重”[10]。这使女性能够冲破当前的困境,不再受父权制社会的束缚,不必只能依附于男性而生存。两性之间应通过彼此尊重而达到平和的状态,从而消除性别不平等的观念,避免性别矛盾,各自体现性别价值与意义,共同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贡献力量。

4 结语

《赛德克·巴莱》虽然是一部抗日主题的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电影,但影片不仅仅展现了赛德克人的血性、民族的矛盾、文化的冲突等方面,还展现了其中不容忽视的女性力量。男人们的求死是为了展现他们的血性和骨子里的野蛮的骄傲,女人们的求生则是为部落留下生命延续的希望,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在父系氏族公社中,女性依然可以通过生育、劳动等方式实现自己的价值,从而受到尊重,这也为当今社会背景下,女性如何实现自我价值提供了一些启示和思路。

参考文献:

[1] 李秀婷,吕亚持,张玉玲.赛德克编织与传承研究:以影片《赛德克·巴莱》服饰为例[J].当代旅游,2019(3):279-280.

[2] 郭明正.赛德克辞典:《赛德克·巴莱》背后的历史真实[J].看历史,2012(3):48-55.

[3] 雷璐荣.浅析人类学电影的大众化传播手法[J].電影文学,2013(15):6-7.

[4] 康德.论优美感与崇高感[M].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30-33.

[5] 陈栋.“祖灵信仰”:电影《赛德克·巴莱》的人类学仪式阐释[J].青年文学家,2019(23):142-143.

[6] 魏德圣,吴冠平.骄傲的赛德克·巴莱:魏德圣访谈[J].电影艺术,2012(3):51-55.

[7] 黄馨茹.新时代新女性形象的媒介呈现:趋向、动因与进路[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21,33(3):73-79.

[8] 韩婕.女性自我价值的构建与抗争:解读电影《隐藏人物》与《摔跤吧,爸爸》[J].新闻研究导刊,2017,8(15):154-155.

[9] 卢翠亭,周志文,李晓飞.现代女性的价值与挑战研究[J].才智,2017(27):230,232.

[10] 汤波兰.性别、羞感与价值:论舍勒的女性主义思想[J].理论界,2019(6):47-54.

作者简介:孙瑞(2001—),女,江苏泰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影视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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