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喜穿新布鞋

2021-03-17 04:06刘荣昌
老友 2021年2期
关键词:糨糊针脚新鞋

刘荣昌

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的我,儿时生活在乡下,那时最盼望过年,因为新年能穿上母亲做的新鞋。黑色条绒鞋面,洁白的鞋底,朴素的美会让我高兴一个春节。

我家兄妹三人,母亲为了我们每人都能有新鞋穿,要在年前两三个月就开始准备。

纳鞋底是基础工作,鞋底的主要原料是秋天备下的袼褙:在炕桌上或案板上先铺上一层报纸,在报纸上刷上第一层糨糊,把穿不了的旧衣服洗净撕成整齐的块状,然后一块块贴在报纸上,不留一点缝隙,组成第一层布板;然后再粘第二层,依次要贴四五层,这张袼褙才算完成。这些用料都很考究,糨糊是母亲用面粉熬的,毛刷是用父亲刷油漆废弃的,布要一块块凑,最底下是结实点的布,耐磨;最上面是吸水性较好的布,挨着脚吸汗,也暖和。各色穿旧的衣服或用旧的被单都可以做原料,花里胡哨粘在一起,像拼图一般。儿时的我曾抢着帮母亲刷糨糊,拣合适大小的布块,试着铺平粘上,糨糊粘在袖口上也察觉不到。

改鞋樣是做鞋的重要环节,母亲用手量一下我的脚,就能依照往年的鞋样改出新鞋样,嘴里念叨着:又长了三分。母亲将袼褙照着新鞋样刻好叠上几层,沿好边,就可以纳鞋底了。

纳鞋底是一件漫长而辛苦的事情,一针一线中缝进了母亲几多慈祥、几多爱恋、几多希冀!兄妹们在炕桌上看书,豆粒大小橘黄色的煤油灯火焰下,挤着几颗脑袋,母亲笑着说我们都像扑灯蛾子,只给她留下一点亮光纳鞋底。为了不耽误我们看书,母亲就坐在炕边的凳子上,有时我们看书入了迷,都往灯下挤,把母亲需要的一点亮光也霸占了,母亲会举起鞋底轻轻拍一下哥哥的脑壳:“小心灯燎了头发!”有时候,母亲用纳鞋底的针帮我们拨掉灯花,灯便稍微亮了一些。兄妹三人彼此瞅瞅,会意地笑笑继续看书,母亲继续纳鞋底。等我们钻进被窝,母亲手里线绳来回拉的声音,像催眠的轻音乐,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油灯下母亲映在墙上的影子渐渐模糊……母亲几点睡的不得而知,第二天我们看到一双纳好的鞋底摆在桌边。

母亲做的鞋从来都是针脚均匀,松紧适度,疏密有致。她还有一手绝活,只看鞋的正面,无须看背面,用手摸着就能把针扎到需要的位置,只用顶针顶一下,针尖就冒出来了。我也曾看到姐姐偷偷帮母亲缝上几针,努力模仿她的样子,从针脚的长短到手劲的大小,姐姐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但是母亲每次还是能看出来哪几针是姐姐纳的,因为“那些疙瘩一看就不均匀”。

纳完鞋底以后,母亲就批量备鞋面、裁鞋帮、沿鞋口。快到年底时,就到绱鞋阶段了,这是最考验功底的时候。绱鞋的针脚要特别均匀才好看,母亲会在鞋的前方正中固定一针作为中轴线,这样鞋就不会上歪。当一双新鞋面、白鞋底、针眼整齐的新鞋完美呈现在我们兄妹三人面前时,那是母亲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兴奋的时刻。

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我一天天长大,走出了村庄,走向了学校,走上了工作岗位,兄妹三个都组建了各自的小家。新春又至,万象更新,如今母亲年岁已高,做布鞋已成了久远的记忆,曾经的一针一线都是时间流淌中最真实生动的印记,脚下那温暖舒适的感觉是母亲传递给亲人的涓涓爱意,那平凡普通的针线里包含着她对生活的坦然和对未来坚定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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