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大部分 [组诗]

兰浅

清 明

窗外还在下雨

没有停的意思

四月就是下雨天啊

细雨滴答

不由得不听

往事如风，外婆是我儿时

夏天的夜晚，竹椅和星空

她曾笑着笑着

手擦去眼角的泪花花

还好雨纷纷，代替了远方的我

她身边的荒草，想是又绿了一回

四 月

我走上一个小山坡

许多花就开了

这个僻静的地方

使绕不开的鸟声比任何时候都悦耳

偶尔看见一只麻雀

飞到枝杈上张望，朝向黄昏升起的薄雾

山林的私语谈论着脚下的石阶

在一个石凳歇息

风也来了，大片大片的树叶落了下来

来不及清扫的小径

落叶更是伤春，比冬天更为扎眼

再也回不到树上

新钻出的芽尖站满枝头

雾慢慢散去，不知所终

我一转身，远远地

你向我走来，笑出眼角的皱纹

和额头上晚霞的余晖

你是其中的我

是花儿应时而开

知道从哪里来

而四月，挥着手

向那些落叶和坡上的花

鸟叫声穿过

穿过风，穿过窗户

穿过我的发际和手指

穿过黎明的耳朵

穿过发动的汽车，地铁

树叶的缝隙

密集，清脆，嘶哑

穿过瘦下来的树林

被人遗忘的山路和呼啸而过的站台

打桩的工地

婴儿的哭声

穿过初冬的阳光，拐角的一树紫荆花

专注而热烈

它们是同一个族群

如同人类

山脚下的光阴

山脚下的村庄

一棵樟树遮蔽屋檐下的风雨

泥土孕育菜花的香

黄昏笼罩农田

炊烟袅袅的时候

母亲揭开灶前热腾腾的锅

归家人锁好汽车

朝屋子里喊：我回来了

每天这样多好

光阴清淡，如一碗白米饭

早晨七点钟的雨

房間里有雨走路的声音

它走来走去

边走边小声地唱着歌

一阵雷响过，又一阵

雷，雨

越来越密

它走过七点钟的早晨

走过我身边的时间的事实

它唱着歌

就像早起的人

思维的漫步

除了倾听，还有别的什么

比如，你想都没想

鸡蛋花就开了，开在凤凰树旁

它们静静地生长

静静地凋谢

雨从头顶走过耳边，走进茂盛的草丛

房间里的脚印

粘住了花瓣和夏日的知了

草地边上

在草地边上散步

要经过几个“遛狗区”的小牌子

被爱的不只是小狗

和互为依赖地度过一时半刻

草地走出的一条路，像房子一样静

孩子们玩泥巴的兴致憋坏了吧

我数着一棵棵树

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

有棵树纤细如少年，容易辨别出

清明的雨下了三天后

草又长高了一截。我听到草的叹息

像我发出的。

一阵风

忽然一阵风

一批叶子，细碎，纷纷扬扬落下

它们来不及迟疑

落在山路上，光影斑驳

晨练的人拉开架势，云手推掌

鸟叫清脆

又一阵风吹来

树叶沙沙。凤凰木，紫荆花，兰花草……

所幸我能说出它们

这风吹响的早晨

阳光普照，云向无穷无尽的蓝天伸展

我伸出手，想接住纷纷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