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离的诗

2021-03-24 09:57纪小离
诗歌月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榛子青石板

纪小离,2000年出生,原名李世毅,云南昭通人,作品散见《边疆文学》《当代教育》等刊物。

秋夜

当星星挂在树梢

时间静悄悄地坐在河边,夜晚甘愿成为

水的一部分

在我的身旁,年老的石头

以及斑驳的窗子

在轻轻地呼吸

他们亲昵的鼻息,像是孕妇捧着肚皮

温柔地在抚触她虚构的孩子

这个夜晚,弯镰刀挂在墙上

那亮闪闪的锋芒,像是八月的月亮

孤独地看着

房子里剩下来的亲人,独自

艰难生活

门外永远在响着脚步声,我看见窗外

父亲回来了

有时候,是年轻时的父亲

从未转身的背影

午睡

睡着后不久

一只在丰收年饿死的猫,进入我的梦中

开始时,它只是舔舐自己的毛发。

它告诉我,它的死亡无关自然

因为饥饿和幸福的促使,它必须承受

不必要的孤独

在一个温暖的,秋日的午后

它金色的毛发在美丽的粮仓里

冷得像一条条柳絮

一只薄薄的翅膀,被风吹走

最后炸裂。现在

它在我的梦里

睡着了,我没有叫醒它

我在我温暖的房间里,拥抱着

世界的善意睡觉,这一切

多么美好。

醒来后,天黑着

路灯还没有亮,墙壁的缝隙里

吹来稻谷味的北风。

榛子树

在我的家乡,野榛子最不起眼的

一种坚果,它总是长在

大人们不屑一顾的灌木丛里

只有像我们这样

没有长大的孩子才会硬着头皮去

把它幼小的果实扯下来

用巨石砸开

酸浆壳的下边,还有一层

骨头一样的外壳

用尽所有爆发力,凿开它

其实里边有价值的东西

一件也没有

但也不一定的,李家沟的秋天来的时候

一颗野榛子,就是一个小小的洞口

里边住着未知的小妖怪

有的时候,身体里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空巢里,没有完全死去的

白虫子

有的时候,我们摘下的

是一颗小小的童心

我们舍不得吃掉它

小心地装进口袋

像是藏住了一段遥远的时间

雨季

从前,信还需要寄的时候

山前总是飘着黛青色的薄雾

火车上下来的人,总是

贴身穿着皮夹克

秋天总是下雨,下雨时

总会有一个人

从石桥上走过,青石板总是

生着青苔

时常打湿月亮的眼睛

现在,所有感情都不一样了

我们常常可以坐着飞机

跨越海峡

偶尔需要,留给爱人的话

往往还未说出口

就已被对方截获

现在,一切都方便,快捷

比如交一个新朋友

比如,忘记一个昨天

刚刚离开的人

关于水的往事

雨穿过黑夜,被迫稀释了很久

但路面上的积水还是漫过

我迟钝的脚背

我不得不把脚抬起,又试着放下

像是与生活失联多时的童年

突然间想起我们曾在

小黑板上书写的梦想。

今天和昨天一样浑噩,呼出的空气

试图在回忆里找寻,关于

水的相遇。

光明毫無头绪,一辆车

经过我的身旁,驾驶人在思想上

假装减速,但我们都已习惯在行为上

欺骗自己,这傲慢的囚徒

让我想起了,十八岁那一年

我曾在贵州黄果树,接住一滴

从崖上跳下来的水,平静如同中年

流离的鳏夫,把他的绝望捏碎

涂在我傲慢的眼角。

那一年,我走过了许多青石板

石头上还留着白头发

的金婚男人细碎的诺言

有的女孩把世界笑得像春天

有的女孩,始终一个人

匆匆避开

悬崖上跳下来的希望。

温习生活

我敢肯定,邻居家的两条狗已经入睡

虽然我们隔着一道门

从未有机会谋面,但每当我下班回家

开始用钥匙试探自由时,它们都要向我

询问外面世界的新鲜

尽管我总是坚持沉默。

我住着他曾经住过的出租屋

在他的梦,被踩碎过的单人床上睡觉

我买来十九块钱一包的卫生巾

放进简易衣柜,西瓜五块钱三斤

葡萄五块钱一斤,秋天才有的鲜核桃

要八块,除掉一两个还未成形的瞎子

加起来刚好是我一天的饭钱

今天我决定奢侈一下,给身体加一点糖。

到单位报到的第二天,他说

想在省城买房,在大家都打哑语的城市

我们应该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结婚

要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或者学习一个家庭妇女的智慧,用一个洋芋

解决一顿饭的需求。

我们饶有兴致地谈论了很久

突然想起

我们比一般的普通人还要贫穷

我们银行卡里的余额

只够在省城租三个月的单间

原来都是虚构一场。

太阳已经落山了,我该下楼去

跑完每天的三公里

然后,买一斤被时间晒伤的西红柿回来

煮一碗瘫软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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