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社会化背景下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特性及相应实践

刘刚，李迁

（1.港珠澳大桥管理局，广东珠海519000；2.南京大学工程管理学院，江苏南京210093）

0 引言

2018年10月24日，港珠澳大桥正式建成通车，进入营运期。在开通仪式上，韩正副总理对港珠澳大桥未来的发展提出了“三个打造成为”的要求[1]。开通仪式结束后，习近平总书记在接见港珠澳大桥建设者代表时做出重要指示：“要用好管好大桥，为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发挥重要作用”[1]。国家领导人在大桥开通之际发出的指示和要求，是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方向和目标。倘若从工程社会化的视角来审视，港珠澳大桥是工程社会化最典型的工程。所谓工程社会化，从主体上看表现为一个工程参与主体逐步扩大的过程和趋势，从内涵上看表现为“工程规模的扩大化、工程评价的多元化、工程风险的多样化、工程监督的严密化、工程冲突的复杂化”的演进规律[2]。这是不可逆转的工程演进规律，而且，无论是工程建设还是工程营运，都无法规避这种过程和趋势。在工程社会化的发展趋势下，营运期的港珠澳大桥直接面向全体社会公众，是一个更加开放的系统，工程社会化现象更加突出。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实践需要进一步响应工程社会化的发展趋势。本文旨在探讨工程社会化背景下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特性及当前相应实践，以期对理解和推进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实践有所助益。

1 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特性

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超越了普通桥梁或普通高速公路的营运管理，是集技术性、协同性、人民性、战略性于一体的复杂工程的营运管理。这正是工程社会化背景下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特性所在。

1.1 基于多专业和规模庞大的技术性

港珠澳大桥是一个超级复杂的巨型系统。就专业而言，港珠澳大桥涉及桥梁工程、隧道工程、人工岛填海工程、机电工程、房建工程、园林工程等各种专业。就规模而言，港珠澳大桥总长约55 km，是当今世界第一跨海大桥，其主体工程采用桥、隧、岛相结合的结构形式，包括约22.9 km的桥梁、约6.7 km的外海深埋沉管隧道，及为实现桥隧转换而填筑的2个长约625 m的外海人工岛[3]。其中，桥梁工程上部结构用钢量达42.5万t，包括130个钢箱梁大节段、148个组合梁大节段和5个钢塔以及钢结构形撑和钢锚箱等[4]。桥面铺装总面积达70万m2，包括50万m2的钢桥面铺装，是世界上最大的钢桥面铺装工程。而港珠澳大桥的沉管隧道工程是我国第1条外海深埋沉管隧道，也是世界最长的公路沉管隧道，由单节重8万t的33节巨型沉管组成。港珠澳大桥的多专业汇集和超大规模给大桥的营运管理带来很多技术挑战，必须从技术上确保大桥的主体结构健康，如钢结构、沉管结构、桥面铺装结构等，确保实现或超过港珠澳大桥120年设计使用寿命。

1.2 基于多主体的协同性

在建设期，港珠澳大桥工程最终主要划分为40标段进行招标，其中前期准备阶段3个，勘察设计6个，施工10个，监理9个，咨询服务及其他12个[5]。参与港珠澳大桥建设的设计单位、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咨询单位、科研单位、设备研发单位、材料供应单位上百家，这些参建单位来自于八九个国家。港珠澳大桥的建成是各参建单位和各专业工程协同推进的结果。例如，港珠澳大桥岛隧工程实行设计施工总承包模式，很好的突破了影响内地实施总承包的多主体协同、多主线协同、认知与要素配置协同等关键问题，实现了超大型复杂工程协同管理[6]。在营运期，港珠澳大桥同样涉及到诸多主体，呈现出多主体的特征。由于港珠澳大桥地处边境管制区，仅就港珠澳大桥跨界通行政策而言，就涉及到粤港澳三地30多个政府部门。除了项目法人之外，营运管理主体还包括边检、海关、武警、消防、交警、安全、应急、海事等不同的政府部门。如何确保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高效运作，提高大桥的使用效率，是所有营运管理主体必须思考的问题。

1.3 基于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的人民性

港珠澳大桥的建设目标是“建设世界级跨海通道、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成为地标性建筑”。在建设目标基础上延伸提出的港珠澳大桥营运目标为“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运营世界级品牌、创造社会和经济价值”。“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是建设的重要目标，也是营运的首要目标。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是指通过高品质设计和建设、高水平维护和保养，确保港珠澳大桥拥有完善、舒适的硬件系统；通过建立经ISO认证的标准化管理制度及工程流程，为用户提供及时、舒适的软服务；通过持续改进，完善硬件及软件。通过设施保证、服务保证、通行环境保证和维护保证，使得港珠澳大桥实际使用寿命远超过120年[7]。作为营运管理的首要目标，“为用户提供优质服务”的提出及执行，与港珠澳大桥作为三地政府合作共建的公益性基础设施的性质相符，亦是贯彻韩正副总理在开通仪式上提出的“大桥营运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为三地居民提供一流的营运服务”的重要途径[1]。全体营运管理参与者必须时时刻刻树立“大桥无小事，在大桥再小的事也是大事”的指导理念。

1.4 基于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发展的战略性

港珠澳大桥建成通车之际，正好是国家提出粤港澳大湾区战略之时。正是港珠澳大桥的建成通车，使得国家提出粤港澳大湾区战略成为可能。港珠澳大桥是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先导工程和“试验田”。例如，港珠澳大桥工程实践中取得了许多“一国两制”体制下三方协同决策、协调发展、协商解决争端的经验，特别是成功创立了包括多层公权力配置、良好法治环境保证、两级协调、三级构架以及程序流程、议事协商和争端解决模式等在内的完整的港珠澳大桥工程决策体系[8]，这些经验对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有直接借鉴意义。港珠澳大桥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中具有战略性地位，国家领导人在多种场合均表现出了对港珠澳大桥的高度重视，充分证明了这种战略性地位。例如，除了前述“用好管好大桥，为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发挥重要作用”的重要指示之外，习近平总书记2017年7月1日在视察港珠澳大桥香港段时亦明确指出：建设港珠澳大桥是中央支持香港、澳门和珠三角区域更好发展的一项重大举措，是“一国两制”下粤港澳密切合作的重大成果[9]。港珠澳大桥在粤港澳大湾区中的战略地位，说明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应协同助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一起肩负支持港澳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的战略重任。

2 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主要实践

结合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独特性，项目法人在三地政府的指导下，有针对性地重点开展了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主要实践，具体如下。

2.1 做好常规营运管理工作，为司乘人员提供优质服务

在项目法人的统筹策划下，港珠澳大桥在建成通车之前，顺利完成了从建设向营运的平稳过渡。港珠澳大桥通车两年多来，项目法人认真做好港珠澳大桥养护管理、收费管理、路政管理、应急救援管理和物业管理等日常营运管理工作，即便在国家规定的法定节假日和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免费通行期间，项目法人始终坚持“免费但不免服务”的理念，致力于为广大司乘人员提供优质服务。

2.2 推进港珠澳大桥旅游开发，增强广大民众的获得感

近几年，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公路旅游作为一种新的旅游形式在中国渐渐兴起。2014年，中国公路网评选了中国十大最美公路[10]。而被国际社会誉为“新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港珠澳大桥是当今中国的地标性建筑，同时糅合了民族情感和国家认同，被普遍认为是中华民族复兴的象征之一，习近平总书记誉之为“圆梦桥、同心桥、自信桥、复兴桥”[1]，民众广泛存在到港珠澳大桥旅游观光的需求。作为目前连接香港与珠江西岸的唯一陆路通道，港珠澳大桥的3座桥塔和海底沉管隧道，都是别致的景观。港珠澳大桥蓝海豚岛（东人工岛）本身也预留旅游观光功能。因此，开发大桥的旅游观光功能是非常有必要的。2020年10月，广东省文化与旅游主管部门宣布要联合把“港珠澳大桥打造成为世界级地标景区景点”[11]。自大桥开通以来，三地政府和项目法人一直在积极推进港珠澳大桥旅游开发工作，项目法人还特别引进了旅游专业人才。只有挖掘出大桥的旅游观光功能，开发好大桥的旅游观光资源，让广大民众有机会上大桥观光，增强人民的获得感，“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才能在港珠澳大桥落到最实处。

2.3 推进港车北上和澳车北上，促进粤港澳大湾区发展

港珠澳大桥通车后，在便利粤港澳大湾区内的要素流动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受制于现行跨界通行政策的影响，有资格通行港珠澳大桥的车辆总数并不多，大桥的使用效率不可避免受到影响。三地政府及项目法人一直致力于拓宽有资格使用港珠澳大桥的车辆范围和数量。在建设期开展的港珠澳大桥跨界通行政策研究中，三地政府曾就跨境巴士、穿梭巴士、跨境出租车和私家车的配额及规管问题达成了共识，并对一次临时往来粤港小汽车配额和持有现口岸配额的粤港跨境私家车免加签行走港珠澳大桥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2020年11月，香港特首发布施政报告，宣布香港将出台在港珠澳大桥实施“港车北上”[12]的便利政策。与此同时，粤澳两地政府也开始就“澳车北上”相关政策问题进行协商。随着“港车北上”的落实和“澳车北上”的推进，港珠澳大桥使用效率将得到有效提升，对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和港澳融入祖国发展大局将起到有力的促进作用。

2.4 开展智能化运维课题研究，推动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模式转型升级

规模庞大的港珠澳大桥如果仍按传统的方式进行营运管理，管理模式和管理方法将远远落后于大桥的需求。早在港珠澳大桥营运筹备阶段，项目法人就提出了“以科技创新为动力，实现运维智能化”的理念。2017年10月，国家科学技术部和交通运输部签署了《关于推动“科交协同”的合作协议》，将以港珠澳大桥为代表的国家重大交通基础设施管理纳入“中国人工智能专项”技术应用示范的典型领域[13]。2019年底，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综合交通运输与智能交通”重点专项“港珠澳大桥智能化运维技术集成应用”项目系列课题合作协议书签署，标志着港珠澳大桥智能化运维课题研究进入具体实施阶段。依托智能化运维课题研究，港珠澳大桥将有望打造“数字化大桥”，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模式将有望从“传统型”转型升级为“智慧型”。港珠澳大桥智能化运维的意义并不止于自身，还肩负着探索建设交通强国的使命。例如，2020年底，经国家交通运输部批复同意，广东省交通运输厅将港珠澳大桥智能化运维纳入交通强国建设试点任务的范围中。

2.5 强化内部监督，建立健全营运期风险防控体系

港珠澳大桥从建设阶段进入营运阶段后，工程风险也从“建不建得成”变成了“管不管得好”，或者说从技术方面的风险变成了管理方面的风险。据此，项目法人对内部管理架构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整，建立健全了营运期风险防控体系。主要表现是通过加强内部监督来防范风险。比如，加强了财务审计监督的职能，增设了内部审计负责人，并成立了内部审计委员会；同步提升了法律职能和纪检监察职能，组建了新的监察法务室，建立了强制性的合法性审核流程等。项目法人通过强化内部监督，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在风险防控方面将实现更加均衡的管理。

3 结语

探讨工程社会化背景下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实践的特性及其相应实践，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课题。在工程社会化背景下，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呈现出自身独有的特性，并相应的体现在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主要实践中。为做好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不仅需要土木、机电、计算机、人工智能等不同专业的技术人员参与，也需要法律、政策、审计、经济、旅游等不同专业的管理人员参与。每一位参与者都会将自己的社会背景、知识背景、法律责任和社会责任等融入到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实践中。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实践成为一个工程与社会互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产生或面临的问题，参与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需要保持开放的心态，“尊重差异，加强沟通，善于妥协，形成共识，找到解决方案”[14]。“现代工程哲学打破了专业霸权，将工程外化为一个与社会互动的过程”[15]，这一论断已经为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实践所证明，因此它应当成为港珠澳大桥营运管理参与者的普遍共识，从而有效指导港珠澳大桥未来的营运管理实践。港珠澳大桥的营运管理不仅需要对大桥负责，对三地政府负责，也需要对普通社会公众负责。只有做到这一点，社会公众才能真正理解港珠澳大桥工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社会公众就能真正理解港珠澳大桥工程。公众理解工程，是工程社会化时代里工程管理的最高境界，无论是工程建设管理，还是工程营运管理，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