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 黑釉瓷 的保护与发展研究

王志强

《怀仁县新志》记载：“邑中匠作之事，绝少精奇，唯陶埴一技，独擅北方。”《中国古陶器图典》《隋唐宋元陶瓷通论》等书籍都有怀仁瓷器业的相关记载，称其为“怀仁窑”。《中国陶瓷词典》是这样界定怀仁窑的：辽、金、元瓷窑。窑址在今怀仁县，分布在小峪、张瓦沟、吴家窑等地，产品以烧黑釉瓷为主，器物有碗、盆、缸、弦纹瓶、鸡腿瓶、盏托、大口罐等，胎质较粗而釉质甚精，线条简练。

一、怀仁黑釉瓷概述

山西烧造瓷器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唐代，主要的烧瓷品种包括黑釉瓷、白釉瓷、青瓷和琉璃等。业界所说的“北黑中白”，“中白”指介休白瓷，而“北黑”则指怀仁窑黑釉瓷器。黑釉瓷是高温釉瓷的一种，是在青瓷的基础上发展的品种，以氧化铁作呈色剂，其釉料中三氧化二铁的含量在5%以上。综合考古资料分析显示，辽代是黑釉瓷器制作技术逐渐定型成熟的时期。

怀仁县位于山西省北部，地处大同盆地中心，煤炭储量丰富。盆地西沿即吕梁山北端余脉洪涛山，洪涛山由南而北有三条河谷，分别是大峪河、小峪河、鹅毛河。大峪河沟内蕴藏有闻名陶瓷界的高品位高岭土大同土，当地俗称砂石或黑矸。砂石质量高、产量大，且砂石与煤炭可混采。此三条河谷沿河岸山崖裸露的红色、紫色、土黄色岩石，都是制陶瓷的原料。正因如此，怀仁具备生产瓷器得天独厚的条件。

怀仁黑釉瓷发展历程曲折。宋、辽、金时期是山西陶瓷的高峰期，怀仁当地制瓷禀赋优势明显，彼时又地处宋辽边境地带，当地所制黑釉瓷器既有“鸡腿瓶”这一草原风情显著的器型，也出现了“油滴碗”这种中原风格尽显的品种，因此颇受各民族喜爱，怀仁黑釉瓷得以壮大发展。元、明、清时期，中国瓷业的中心转移到了景德镇，受社会环境、生活方式等因素影响，怀仁黑釉瓷开始逐步走向没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怀仁以黑釉瓷为主打产品，带动当地陶瓷产业快速发展。至20 世纪80 年代，怀仁尚有吴家窑陶瓷厂、雁北陶瓷厂、怀仁县陶瓷厂、陈关镇青陶瓷厂四家陶瓷生产企业。但进入90 年代后，受生产经营等不利影响，瓷器厂纷纷倒闭，仅吴家窑瓷器厂仍艰难维持。目前，经笔者实地走访发现，吴家窑瓷器厂也已无法实现生产，怀仁黑釉瓷产业发展再次陷入低谷。

二、怀仁黑釉瓷面临的困境

吴家窑瓷器厂与共和国同龄，最辉煌的时期其黑釉制品远销海外。该厂坚持以传统工艺生产制造黑釉瓷，经过技术攻关曾研制成功了结晶釉系列为主的油滴釉，取得良好的市场反响，推动黑釉瓷器在技术、工艺和发展上取得新突破，并且培养了一大批瓷器技术骨干。然而，吴家窑瓷器厂当前发展却陷入极大困境，缺资金、缺设备、缺人员，处于停产状态，仅有几名业务骨干坚守岗位，艰难维持日常运转。吴家窑瓷器厂的现状也从侧面反映了怀仁黑釉瓷当前的发展状态。在调研中，笔者了解到怀仁黑釉瓷目前面临的困境如下：

一是怀仁黑釉瓷的知名度偏低。怀仁县的黑釉瓷制作史可谓源远流长，黑釉制品不但融入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制作工艺也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力量。然而，通过搜寻却很难在各大学术交流平台上找到怀仁黑釉瓷的相关文献资料。以知网为例，输入“怀仁黑釉瓷”关键词搜索查询，仅能显示5 条文献资料。一个产业的发展基础源于相关知识的交流和碰撞，怀仁黑釉瓷虽然在中国制瓷史上占据重要位置，然而由于缺少学术上的探究和推动，发展至今，知名度、影响力均不如其他黑釉瓷，市场认可度相对较低。

二是黑釉瓷制作工艺的创新陷入停滞。怀仁黑釉瓷的璀璨夺目与其制作工艺密切相关，其黑釉工艺特色主要是釉层剔划花。这种传统制作工艺费时长、产量低，又因当地一直沿用传统技术工艺，创新研发力度不足，导致怀仁黑釉瓷逐渐被现代器物所取代，传统黑釉瓷产业发展陷入困境。

三是生产黑釉瓷无法享受当地禀赋优势。当前，怀仁黑釉瓷整体的生产制作处于产量低、市场小、制作分散的状态。怀仁当地拥有瓷器生产制造的各类资源，但由于环境保护的压力、绿色发展的要求，另加上劳动资源短缺、技术工人断代、运输成本上升、生产设施落后等问题，怀仁黑釉瓷不能享受到瓷器产业集约化发展带来的红利，禀赋优势无法凸显，导致了黑釉瓷产业陷入无法实现规模化生产、市场需求不稳定的困境，进而制约了黑釉瓷制造产业的长期发展。

四是黑釉瓷产业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一方面表现在缺少政策扶持，虽然当地政府将瓷器生产制造业作为重要支柱产业进行帮扶，但对黑釉瓷制作的政策支持却存在结构性失衡。怀仁县政府专门建立了瓷器产业园区，但重点偏向生活用瓷的规模化生产，目前主要生产日用陶瓷、建筑陶瓷等产品。但是由于黑釉瓷市场需求相对较小，对地方经济的带动提升作用不明显，所以长期缺乏针对性的、有力度的、常态化的政策扶持。另一方面表现在缺少资金支持，黑釉瓷制造逐渐面临着无资金来源、无规模生产、无固定市场的状态。怀仁黑釉瓷的生产制作是一项涉及资金、场地、技术等因素的综合性项目，投资大、获利期长，无法完全依靠民间资本支持，因此最好能依靠地方政府在资金、用地等方面给予政策倾斜。即便如此，资金问题仍然是制约该厂复产的最大难题。为确保生计，技术人员只能以“私人工作室”的方式，零星生产和销售，以微薄之力延续和发展黑釉瓷。

三、怀仁黑釉瓷发展路径探究

结合调研实际，笔者认为应从以下几方面着手探索解决怀仁黑釉瓷目前面临的发展难题。

一是强化地方政府对黑釉瓷生产制作的支持。产业的发展离不开政府的引导和扶持，广东佛山就是依靠强大的政策支持成为享誉海内外的“瓷都”，这是“借力突围”的典型案例。怀仁黑釉瓷作为当地瓷器产业中辨识度最高的类别，同样也需要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才能充分发挥禀赋优势，实现复兴和繁荣。在实际操作中，政府的支持虽十分必要但也要遵循“点到为止”的原则，最理想的状态还是通过政府牵头带动，积极引导社会资源广泛参与，合力重塑黑釉瓷往日辉煌。在此过程中政府应聚焦于资源的整合，聚力于培养产业的内生发展动力，借助“宏观的手”将黑釉瓷的名声再立起来。

二是着力打造并树立黑釉瓷产品的品牌理念。怀仁当地多数瓷器企业虽形成了一定规模，但大部分仍没有注册商标，更缺乏独立品牌，最多在包装箱上印上自己的厂名厂址，以“怀仁瓷器”代称，长此以往容易造成瓷器产业停留在低端化加工生产的循环阶段。当前，日本依托茶道文化在一定程度上继承和复苏了黑釉瓷。笔者以为，怀仁黑釉瓷可以主打其悠久的历史，且与白瓷搭配，契合“阴阳”之学说，打造“黑白”意境之美，进而满足当代消费者既推崇传统文化又喜爱新兴事物的双重心理。同时，在传统文化复兴发展的背景下，深入挖掘黑釉瓷背后的文化价值和文化内涵，不断赋予黑釉瓷“人”的精神，着力打造怀仁黑釉瓷的品牌价值，促进黑釉瓷的生产制造实现高水平复苏，甚至为当地瓷器产业走出低端生产、实现高端发展做出先行示范。

三是在黑釉瓷生产销售中全方位发挥创新驱动作用。创新发展应从多角度、多方面进行，首先要加强怀仁黑釉瓷制作工艺的研发，依托新技术、新材料、新设备，尝试升级已有的制作技艺，尽量使黑釉瓷器产品更加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和实用需求。其次要加强生产制作模式的创新，体现黑釉瓷产品的差异性，可以通过定制业务、手工DIY 等方式，针对细分市场开展产品精准投入。最后要对营销渠道进行创新，以品牌建设为基础，充分借助网络直播渠道，讲好怀仁黑釉的故事、讲好怀仁黑釉工匠的故事、讲好怀仁黑釉背后文化的故事，以品牌驱动销售，避免走低价竞争的营销老路。

回顾历史，怀仁黑釉瓷展示着中华传统文化的无穷魅力；立足当下，新一代手工艺者从老一辈工匠手中接过怀仁黑釉瓷制作和传承的接力棒，扛起弘扬瓷器发展之重任；面向未来，为黑釉瓷产业高质量发展赋能、赋值、赋智，我们有理由相信怀仁黑釉瓷复兴向荣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