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莱与笛木乃》嵌套式叙事结构分析

2021-04-06 04:30顾恺琴
青年文学家 2021年5期

摘  要:《卡里莱与笛木乃》是伊本·穆格法由印度故事集翻译而来的一部寓言著作。现如今国内学者围绕该书起源、成书目的、内容解读等方面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有关其叙事结构的研究相对欠缺。因而,本文从《卡里莱与笛木乃》的文本结构入手,以嵌套叙事理论为指导,对其嵌套式叙事结构的层次、特点及作用进行逐一分析,以揭示此种叙事结构对《卡里莱与笛木乃》艺术成就方面的影响。

关键词:《卡里莱与笛木乃》;嵌套式叙事;叙述框架

作者简介:顾恺琴(1996.5-),女,汉族,湖北省十堰市人,现就读于西安外国语大学2018级亚非学院阿拉伯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阿拉伯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5--03

《卡里莱与笛木乃》是一部借由动物鸟兽之口,针对统治者进行道德教诲的寓言故事集,其前身为印度古代著名寓言故事集《五卷书》,此书最初是由印度哲学家白德巴为印度国王大布沙林而著。在大约570年,波斯王艾努·舍尔汪派遣大医师巴尔扎维前往印度将此书由梵文翻译成为古波斯语(巴列维文),并带回波斯珍藏,后于公元750年左右由波斯籍阿拉伯文学家伊本·穆格法(724—759年)翻译为阿拉伯语。现今,《卡里莱与笛木乃》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先后被译为多种文字出版,成为了世界文学史上的一部重要著作。

伊本·穆格法版本的《卡里莱与笛木乃》对原书内容进行了大量的增减和改编,通过结合翻译与创作为一体的手法,向其中加入了诸多阿拉伯-伊斯兰特色的元素,使之更加符合阿拉伯人的审美习惯。《卡里莱与笛木乃》中的故事均采用了嵌套式的叙事手法。西方学者对叙事嵌套结构的界定、描述和阐释始于20世纪70年代。嵌套式叙事结构指“叙事中的叙事”,是叙事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与之相对的是框架叙事,即为嵌入叙事提供背景的叙事。简言之,嵌套叙事即故事中套故事的叙事手法。《卡里莱与笛木乃》的主体故事部分由15章寓言构成,同时借由此种叙事手法,作者在每一章的故事文本中还插入了许多个小故事。这种特殊的叙事结构为本书的艺术效果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一、《卡里莱与笛木乃》的嵌套式叙事结构层次

《卡里莱与笛木乃》每章的故事内容精炼,大多使用了嵌套式的叙事方法,主要可分为以下几部分内容:

1.《卡里莱与笛木乃》的基本叙事框架

基本框架是全书的线索主线,即印度国王大布沙林与婆罗门派哲学家白德巴之间的对话问答,其主体内容涉及“君臣、义务、友谊、交往、言行、应敌等”多个方面。在故事“狮子和黄牛”、“国王与芳泽鸟”、“白拉士、伊拉士和玉兰皇后”、“教士和客人”几章故事中,其开篇均由大布沙林国王对哲学家白德巴就某一主题进行提问,在白德巴的简短说理后,便以讲故事的形式进行主体内容的展开;在故事“笛木乃的审讯”、“鸽子”、“猫头鹰与乌鸦”、“狮子和胡狼”、“母狮、猎人和狐狸”、“王子和旅伴”、“鸽子、狐狸和白鹤”几章中,君王二人问答的形式与前者基本相似,但白德巴在以哲理短句和抛砖引玉的句子回答完大布沙林王的问题后,往往会予以停顿,并中间穿插大布沙林王的反问“那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才开始白德巴的长篇叙述。与此同时,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直到一章故事的结尾,都不会再出现君臣二人的相关对话,直至下一章故事的开头,才会再次以二人对话的形式作引,在对前文进行简单铺垫的基础上,展开新的故事。此种叙事结构一直延续至全书的结尾,至此故事才再次回到君臣二人的对话场景之中,以哲学家对大布沙林王的祝福和对全篇故事的总结,为全书画上句号。

2.《卡里莱与笛木乃》与嵌入叙事

嵌入叙事乃是在基本框架下嵌套进了其他的叙事内容,此内容看似由新的故事构成,实则由基本框架引出。本书中的嵌入叙事,是哲学家白德巴为阐述个人观点,以讲述寓言故事的方式进行的独白,多以动物鸟兽为主人公,在章节中所占篇幅最大,可谓是全书的主体内容。因而,全书各章寓言故事标题也大多根据这些嵌入故事的主题命名。

值得注意的是,书中对嵌入叙事的运用常常出现叠加的情况。作者在第一层的嵌入故事下,还套有第二层,甚至第三层的故事。其中較为典型的例子如:在“鸽子”一章中,作者总共运用了四次嵌入叙事手法。其中,第一层嵌入故事为白德巴讲述的“鸽子”,在此基础上,第二层嵌入故事“老鼠、修士与客人”,由第一层故事中的“老鼠”角色为阐述自己的经历而引出。第三层嵌入故事为“女人换芝麻”,是由第二层故事中出现的“客人”角色以独白的方式讲述引出。在第三层故事中,作者又套入了第四层故事,即由“女人换芝麻”故事中的“主人”角色对其妻子讲述了一个关于“狼”的故事。以此,嵌入故事之间层层相套,看似各个故事间相互独立,实则下一层级的故事是为了上一层故事的说理而服务。全书嵌套层级相对繁杂,但作者多借助故事角色之口进行嵌套叙事,因而其故事层次得以相对明确。

基于此,全书故事均以上述基本叙事框架加之嵌套故事的结构展开,大故事中包含小故事,一环套一环地将众多寓言故事以嵌套叙事的方式汇集于一个故事背景之下。

二、《卡里莱与笛木乃》的嵌套式叙事结构特点

上述嵌套式叙述结构将《卡里莱与笛木乃》分成了基本框架和嵌入故事两部分内容。其中,作者借助嵌套式叙事结构的优势在各层级故事中进行了叙述手法的变化,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小说的艺术表现力。

1. 叙述时间的变化

从时间角度切入,往往可以从更宽阔的维度,观察情节是如何通过重新分配故事时间来控制了叙事效果。有些时候,情节的时间顺序与故事原来的时间顺序相同,有时不同,这种时间构造的变化随着叙述的需要而改变。在《卡里莱与笛木乃》中,出于主题和艺术创作的需要,作者所采用的叙述时间也有所变化。

从时间顺序层面看,在作品的基本框架故事中,采用的是顺叙的叙述手法。故事围绕着大布沙林王和白德巴二人之间的对话问答推进,每一章都有一个新的提问,直至最后一章,以二者对话的结束迎来了全书内容的结尾。其间,叙事时间随着君臣二人的提问推进,每当进行嵌入叙事时,故事中的主人公、地点、情节等元素便会改变,故事的叙述时间也随之改变。作者利用新故事架构起新的时间背景,采用类似于插叙的手法,在嵌入故事中以“在某地,有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一个什么故事”的表述奠定叙事时间。

从时间速度层面看,本书中基本框架和嵌入故事两部分的时间速度亦不尽相同。框架部分故事的时间速度,远远慢于嵌入故事中的时间速度。框架故事中的时间围绕着君王二人的一系列对话推进,可以是某一天某一时间发生的,也可以是分为多次进行的问答。究其时间的总和,仅为二人日常对话所历时间,时间跨度不长,故事发展的速度亦较缓。在嵌入叙事部分中,一个故事的时间跨度可能跨越了昼夜、几天、甚至是几年,其中所提及的时间跨度,远长于君王二人对话的时间,相关故事发展的速度亦更快。

由此可见,在《卡里莱与笛木乃》中,各部分内容的叙述时间起点不同并各自独立,基本均采用了顺叙的叙事手法,但故事进行的时间速度多变,不仅基本框架部分和嵌入故事间的时间速度差别较大,各层嵌入故事间的时间速度也不尽相同。因而,使得全书的故事内容更加灵活多变。

2. 叙述视角的变化

在一部文学作品中,“怎么看”、“谁在看”,涉及的即是叙述视角问题。有时叙述人可以跨越时空的界限,看到不同时空中的事物,而有时叙述人仅仅能看到特定时空范围的东西。前者便是叙述视角中的全知视角,后者为有限视角。

在《卡里莱与笛木乃》中,主要涉及了两种叙述视角的变化:全知视角和第一人称视角,且以第一种视角为主。全知视角是由作者出面讲故事,使用第三人称表述,且作者所知道的情况和特权是无限的,他可以告知读者任何他想告知的,也可以随意对论述的故事做出评论,展现相关信息的多少,完全取决于作者的个人意愿。

此种全知视角,亦是本书主要采用的视角。在“猫头鹰与乌鸦”的故事中,有这样一段表述:“猫头鹰对乌鸦说完这一席话,大怒而走了……乌鸦说了话以后,渐渐的后悔了。”这里作者既描述了猫头鹰的心理活动,又从乌鸦的角度描述了乌鸦的心理活动,不但告知读者两个角色的行为,亦展现了他们的心理活动。同时,在故事的结尾,作者还对该故事做出了个人的评价:“这个例子,表明即使是敌人表现了最大的逢迎和谦恭,也要谨防被他欺骗”。作者在全书多数故事中,均采用了这种无聚焦的叙事手法。

除全知视角外,本书还涉及少量的第一人称视角表述。例如,在“鴿子”一文中,老鼠曾向乌鸦和乌龟,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此故事属于第二层级的嵌套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作者切换视角,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使故事中的老鼠以“我”自称,以它的视角讲述了整个故事。

由此可见,在嵌套式的叙述结构中,能够包含多重叙事手法的运用。《卡里莱与笛木乃》中的叙事时间和叙事视角,往往在基本框架内容和嵌入故事之间切换变化。此种叙事的特点,丰富了寓言故事叙述过程中的灵活性和艺术表现力。

三、《卡里莱与笛木乃》嵌套式叙事结构的作用

嵌套式的叙事层次及其特点,为寓言故事《卡里莱与笛木乃》带来了诸多文学艺术色彩上的润色,其作用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1. 精简结构、整合内容

《卡里莱与笛木乃》中的章节内容,除了前言和后人附加的成书始末介绍之外,主体内容共由15篇故事组成。其中,全书实际包含的寓言故事数量则远远多于此,这即得益于前文所述嵌套式叙事结构的使用。倘若将书中寓言故事单独进行拆解分析,各自独立成章,则全书的结构将会略显冗长,且缺乏条理性。这是因为,嵌套式结构下的故事虽在内容上单独成篇,但各层级内容与基本故事或上层嵌入故事之间,均存在因果联系。作者借助各层故事所表达的教谕意义,亦源于对上层故事所提问题的解答。

除此之外,该书的基本故事乃是大布沙林王与白德巴之间的对话问答,如若取消嵌套,将其对话单独成篇,则会成为单纯的说理独白,其创新性和对读者的吸引力都将相对减弱,使得文章在内容和结构上略显乏味。同时,拆解后的各层级故事,也会因为缺乏因果联系,导致原有的教谕意义遭到削弱。因此,嵌套式的叙事结构,高度精简且整合了本书的寓言故事,使得各章故事紧密有序,全书内容也显得更加简练和流畅。

2. 增强故事哲理性和道德教化功效

伊本·穆格法在翻译和成书的过程中,始终秉持着劝诫君主、改良社会和爱护民众的目的。由此,他在语言表达和内容安排上都对原作进行了增删与修改。例如,他删去了诸多具体的情节描述,增加了哲理性的陈述等。这一改动,使得书中故事很少涉及环境、细节等方面的描写,大多数情况下仅保留了最基本的信息介绍。相比而言,哲理性的陈述不仅在白德巴叙述故事前的理论独白中有所添加,在各个嵌入故事中,作者还借由动物之口进行了大段相关陈述,以此对故事内容进行评述。

此种修改虽提升了该书的哲理性,但由于描写和抒情内容的减少,往往会使得作品面临趣味性和吸引力降低的难题。此时,嵌套性的叙述结构便发挥了其功效。在各个故事中,每当大段的哲理性陈述结束之后,作者往往会插入一个新的故事作为对前文的解释,同时,下一部分的说理也并非立刻铺陈而来,而是蕴含在新故事之中。此种嵌套式的层级结构,在各部分内容间发挥了缓冲作用,使得相对枯燥的说理更易为读者接受和理解。除此之外,嵌套式层级结构本身也为书中故事增添了逻辑和理性的色彩,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得以留下更为清晰的印象,将寓言故事的教育意义最大化。

四、结语

综上所述,《卡里莱与笛木乃》这本家喻户晓的寓言故事集,以嵌套式的叙述结构作为重要的叙述方法之一。其中的基本故事框架和嵌套式结构,构成了全书的叙述逻辑,使书中的大小故事得以有序共存。此种叙事手法不仅精简了文本结构、增加了故事的吸引力和文学艺术效果,也使得故事的哲理性和教化作用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展现,为本书的文学艺术效果做出了重要贡献。随着《卡里莱与笛木乃》被译为多种语言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其所包含的嵌套叙事结构,加之借动物之口传达哲理的特殊表现手法,对后世东西方诸多文人学者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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