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插花，居室日常也能随心“玩”

雨田

某个夏日，卢晓霞随手拿来两个玻璃瓶，插上两枝花，与两片叶子搭配，对称而带着轻盈感，取名“热到飞起”，美学体验跃然呈现于空间

自疫情以来，长时间的居家隔离让人们空前地关注起自家的居住空间，而摆设对环境氛围的营造就显得尤为重要。居家插花，不仅给予人亲近自然的机会，还提升了空间的格调，让人心情愉悦。

虽说插花早已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但它并不曲高和寡。尤其是文人插花，原先只是古人闲来无事、聊以自娱的雅事，抱的是一种“玩”的心态。即使现代人，也可以抱着这种“玩”的心态，在日常中获得平凡而雅致的乐趣。

回归“玩”的初心

提起插花，很多人会联想到高深、高雅这些词，与平凡的日常似乎有点距离。如今随着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断提升，插花也逐渐走入大众生活。如果要选一种插花形式来装点家居日常，那非文人插花莫属。作为中式插花的重要分支，文人插花素来备受推崇，它把自然带入室内，造出一道景来。而文人插花在历史上也更多出于家居陈设的需要，文人喜欢在自己的书斋、茶室、厢房等室内空间，随意插上几枝，不为了迎合谁，更多是讓自己看着养眼、舒心，同时也旨在借花言志。只是不经意间，玩出了艺术高度，至今仍被封为经典。

理解了文人插花出于“玩”的初心很重要，这种“玩”是一种随心、追求自由的心态，看似随意，但绝不随便。不求豪奢、但务必清雅。因此，文人插花与文人画的风格一致，以朴素清雅为原则：将胸中的灵慧及洒脱、飘逸的个性，应用于大自然的花草，构成一种生活艺术。

文人插花还讲求亲近自然、顺其自然，崇尚天人合一。插花花材顺应四季轮转而变换，譬如春天用山茶、海棠、牡丹等，夏天以芍药、石榴、茉莉、荷花为主，秋天则用桂花、石竹、菊等，冬天则以品格高的腊梅、水仙、松、竹、金橘……

此外，文人插花没有特定的花形，注重花材的品味以及线条曲折、弧度凸显高雅，以奇趣古怪为佳，通过花材的相互搭配、对比、衬托等，使造型千变万化。

信手拈来，让高雅带上烟火气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领悟文人插花的精神与内涵，而非执着于造型、形式上的模仿，普通人也能玩出文人插花的“高级感”。

卢晓霞是一名插花爱好者，平日会根据自己的心情、天气，在家里插上不同主题的花，她欣赏文人那份随心、好“玩”的生活方式，自己插花也大多即兴发挥。比如花器，她不求名贵，喜欢信手拈来，平时家里用过的酒瓶、玻璃瓶、坛子、磕碰了不舍得扔的茶壶，或是偶尔淘回来的小瓷瓶，都能被她的慧眼发掘出闪光点来，摇身一变，成为让人耳目一新的花器;而花材来源也五花八门，有到自家附近花卉市场买回来的，也有她从户外工人进行绿化修剪时捡来的“枯枝败叶”，还有周末郊游时在野外采摘的花果等。平时自己阳台也种上花花草草，偶有开花的，便剪来插上。这些再普通不过的花器与花材，经过巧妙的搭配，也能插出意境。

持续的日常插花，让卢晓霞的家人也渐渐接受了熏陶，提升了家庭的幸福感，也多了一份生活的仪式感。而插花还记录了卢晓霞与自己家人的许多美好回忆。如起初学习插花，是为了庆祝母亲的生日，亲自插了一篮花作为贺寿的礼物，让老人家欢欣不已;还有一次女儿牙疼，她插了一盆桂花，以花的清香缓解女儿的苦楚……

文人插花还有一个特色在于灵活地采用蔬果为花材。唐代欧阳詹写的《春盘赋》是最早的有关蔬果插花的记载，他将韭、薤、蒜、姜和蕖、蓼、芥、芹等辛味蔬菜插盘，名为辛盘或春盘。后来，在节日以蔬果上盘，或祭祀、或食用渐成习俗。一些插花作品中，多有果蔬加入，尤其清代喜欢寓意吉祥，常用石榴、柿、佛手等果品摆放，构成了精致的果盘式插花。

作为一名具有20余年插花经历的插花艺术家，周谊同样对文人插花大为推崇。多年来，她一直致力于把文人插花融入家居生活。她青睐自然、环保的插花材料，常巧妙地运用蔬菜、水果来固定花枝。“插花少不了固定花枝造型的工具，东方式插花常用剑山、十字刹等，西式插花则常用花泥，但花泥并不环保，如今已逐渐不受欢迎。所以，古人实则很有智慧，我们从文人插花里可以学到用蔬菜、水果固定花材，效果也很好，而且很环保。”周怡这样解释。她常在自己的插花课程里分享这样的做法，用来固定花枝的材料可以是一串葡萄，又或者是盘起来的蓑衣黄瓜，充满奇思妙想。

实际上，以蔬果插花，具有很浓厚的居家特色，也能营造出温馨感。尤其当插花布置在餐桌上，鲜明的色彩、别致的造型、清新的气息，使人兴致倍增，食欲大开。同时，在餐桌上以蔬菜水果为花材插作一件作品，除了茶余饭后观赏，还可以随时食用，有了新鲜蔬菜或水果再加以更换，重新进行创作，常变常新，趣味无穷。

把握要领，随心发挥

文人插花在现代居室里真正实施起来并不困难，只要把握好一些基本的原则，在具体操作上大可以自由发挥。

首先，插花要充分考虑居室空间的属性，同时兼顾人的需求。餐室插花应力求赏心悦目又增加食欲的效果，如插玉管花、荷花等，花枝亭亭玉立，给人美感又调节食欲;卧室是人们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不直插浓香型的花卉，应以香味清淡或无味的花束，颜色以暖色系为首选。如枫叶海棠、长颈玫瑰、小苍兰等，它们会带给卧室空间幽静、清雅的氛围;走廊的插花，可更自由、张扬一些，或花枝招展，或高低错落，背后可搭配一幅当代水墨，组成走廊尽头的端景，也是不错的选择。

另一方面，文人插花重质不重量，切忌在一室之内摆放过多的插花作品，否则让人如同步入花店，眼花缭乱，而且，花与花之间容易互相干扰，反而降低了观赏效果。

此外，插花属于短期内观赏的艺术，一般插作完成后1—2天是其最佳欣赏期，不宜超过3天，如果多于3天，就需要根据当地温度和湿度是否合适延长插花观赏期的主要因素，提高湿度、降低温度，则观赏期可以延长，反之就会缩短。

在美学原则上，简约是文人插花的一大特色，花材种类和花枝数量三五种即可。古时文人主要看花材的神与气。插作时要先拿起花枝观察它的生长态势，无论花还是叶子都有向光性，顺应其生长方向插出来的花才自然生动。文人插花讲究“虽由人作，宛自天成”，无论使用几种花材，出来的效果就像一棵植物长出来一样，一般情况下把几枝花的插脚聚拢在一起可以强化这个效果。插作时，需要注意营造对比效果，包括花材要高低错落，疏密有致，而适当在插花中搭配一些枯木，会使作品更有意境。而色彩方面，则以淡雅为主，如果花的色彩较为鲜艳，花朵宜小以减少分量，整体呈现典雅、沉稳的色彩。

古时文人把插花视为立体的山水画，平时可以多欣赏中国的传统山水画、花鸟画，对于提升插花效果大有裨益。在插作时大可以发挥想象力，再现大自然的优美风貌。如用几片蕉叶直立，中间横放去皮的柳枝，基部点以细竹、小花，构成一件插花作品，可命名为“山村小景”。在群峰耸立、白云缭绕的山村，茂林修竹，百花吐艳，好一派山村景色。

文人插花不妨多一些取大自然的花材，经过艺术的点化，具有超乎寻常的艺术感染力。平时外出郊游时可以寻找一些野花野草，如蒲公英、紫花地丁、二月兰、狗尾草、金莲花、竹、松、柏等，随意取来插花，能平添几分野趣。同时就把大自然的美景引入到室内家居，大自然浓浓的清新气息，在室内扩展、充盈，宛若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

值得一提的是，古时文人在完成插花后，还会即兴挥毫，把眼前景致用笔墨描绘下来，称为“清供图”，当然，如今我们除了可以延续这种做法外，也可以拿出影像设备，把这份美好变成摄影，则又是另一番风雅了。

总之，文人插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深奥。而第一步，我们不妨从随手而来的一枝花插起。

（编辑/雷之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