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中国文物市场的主要形态

2021-04-15 13:03吴明娣宗亚楠
中国书画 2021年2期
关键词:商店文物交易

◇ 吴明娣 宗亚楠

文物市场是商品市场的组成部分,但有别于一般的商品市场,存在特殊性。这主要源于文物,尽管材质不一,表现形式殊异,却无不体现了不同时代的思想观念及精神诉求,成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重要载体,因而格外受到珍重。中国文物市场走过了漫长的发展演变历程,逐步从一般商品市场中分离出来,拥有了相对独立的生存空间。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商品交易日趋兴盛,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工业化、信息化的步伐加快,特别是数字技术的更新迭代,改变了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直接导致文物流通和市场形态出现前所未有的变化。目前,文物市场除延续传统经营方式外,还依托网络电商,由实体交易转向网络交易。近年来,网络交易量大幅度增加,在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表现得尤为明显。中国文物市场新旧并存,交易方式多元化,实体交易与网络交易互动联动不断增强,使市场形态出现新变化,需要引起文物投资收藏者、经营者及有关管理部门高度重视。

一、实体交易

当今中国文物市场是在20世纪后期国有文物商店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基本延续传统的经营模式,实体交易始终占据主导地位。

国有文物商店是计划经济的产物。20世纪50年代,为整合市场中流通的文物资源,避免文物流失,满足国内外收藏爱好者的需求,国家有关管理部门决定成立文物商店。各地文物商店在收集社会流散文物,为各级博物馆、科研和教学机构提供文物藏品的同时,拣选出存世数量大、文物价值相对较低的文物进行销售。文物商店在国家文物局和各地文物监管部门的指导下,先后建立了相对完备的经营管理体系。70年代形成以“全国文物商店总店—省级文物商店—地市级文物商店”为主的层级结构。其中,全国文物商店总店属最高管理机构,负责各级文物商店的业务管理和协调工作;省级文物商店除管理本省地市级文物商店外,也兼具文物商品交易及相关职能;地市级文物商店则主要承担文物征集、拣选、上缴、销售等方面工作。文物商店的经营品类十分丰富,涉及古籍、书法、绘画、织绣、瓷器、陶器、金银器、铜器、玉器、石器、漆器、珐琅、玻璃、竹木牙角器等。大型文物商店除主营业务外,还开展书画装裱、文物修复、鉴定等业务,同时出售文物复制品和现当代书画工艺品等。在具体的文物经营过程中,文物商店严格遵守国家的文物法规,有选择性地向社会提供中低档文物,特别是在涉外经营活动中,依据相关规定,禁止出售乾隆六十年(1795)以前的文物。随着相关法规的修订,文物商店调整经营品类,规范经营活动。50年代至90年代,全国各级文物商店是文物的唯一合法经营主体,在文物保护、流通等方面发挥了不可取代的作用。

90年代后期,国有文物商店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多数经营不善,陷入半停业或歇业状态,部分省市的文物商店为应对市场变化,积极拓宽业务范围,开展多种经营活动。如武汉市文物商店在1998年至1999年举办了艺术品拍卖会、文物竞买展销会等。但大多数文物商店未能经受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整体上被边缘化,仅北京〔1〕、上海、苏州、杭州、南京、开封、洛阳等地的国有文物商店勉力维持主营业务。21世纪初期,处于经营状态的国有文物商店数量十分有限。至今,仍在营业的国有文物商店屈指可数。

当国有文物商店在文物市场中的地位逐步下降的同时,新兴的文物经营机构到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初期不断涌现。在商品经济蓬勃发展的市场环境下,私下或半公开的文物交易始终存在,促使有关管理部门调整政策,直接影响文物市场的发展。在这样的前提下,各地先后成立“文物监管品交易市场”。这一方面有利于促进文物交易,增强市场活力,另一方面也给文物市场的监管带来困难,产生了不少半明半暗、或隐或显的交易,甚至出现文物倒卖、走私、造假等乱象,不利于文物市场健康有序发展,因而国家多次修订《文物保护法》。各地文物管理部门也出台了相关政策,加强对市场的监管,在一定程度上使非法文物交易得到遏制。与此同时,为了顺应时代发展的要求,各地在文物监管交易的基础上,先后建立规模不等的古玩市场,将分散经营的个体商户集中到固定的经营场所—古玩城,以便加强管理,也有利于合法的文物流通。21世纪初是各地古玩市场蓬勃发展的阶段,以北京古玩城、郑州古玩城为代表的文物艺术品交易平台,在文物流通环节发挥着不可低估的作用。虽然真正意义上的文物在古玩市场交易的商品中所占份额相对有限,但其产生的影响不容小觑。各地古玩市场中存在不同等级的文物,既有《文物保护法》允许流通的文物品类,也存在其他为数不少的“违规”文物,因而能够吸引大量海内外文物投资收藏者在古玩市场中“捡漏”。

图一 玉雅阁(夏恒摄影)

图二 郑州古玩城(宗亚楠摄影)

近年来,政府加大了文物市场的监管力度,使相关经营活动日趋规范。大型古玩市场中往往存在规格档次较高的经营场所,环境优雅,陈设考究,其经营活动不仅继承了古代雅集的传统,也从西方沙龙中得到借鉴,为文物交易营造了良好的氛围,还定期举办小型鉴定、收藏研讨会及拍卖会,以促进其交易,提高经营效益。这类机构大都具有文物交流平台的性质,经营面积较大,店铺名称具有传统特色,往往以斋、轩、堂、阁命名,如北京琉璃厂的荣宝斋、尚品轩、清秘阁、庆云堂,北京古玩城的偃月斋、福润轩、贤燕堂、玉雅阁(图一),上海云洲古玩城的归研斋、品石阁,郑州古玩城(图二)的木荣斋、东方瓷雅轩、大风堂等。它们有相对稳定的货源和客户,深受文物购藏者,特别是高端文物藏家及文化精英的青睐。它们对于提升民间文物市场的经营品质起到了重要作用,在近五年文物市场中所占的份额逐步加大,其交易品类、交易额甚至超过部分经营状况不佳的国有文物商店。

经营者在文物市场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他们的经历和受教育程度存在明显差异,但其中不乏从事过与文物相关的工作或具有较高文化修养的文物爱好者、收藏者,大多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一身多能,懂经营会管理,也精于鉴定,善于交际,能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保持自身的定力,长期从事文物经营。有的还热衷收藏,积累丰厚,与藏家和买家长期互动,形成了一定的文物交游圈。其中的佼佼者能够因地制宜,审时度势,根据所在地域的文物资源和购藏者的偏好,从事相关的文物经营。有些店铺经营品类较为丰富,综合性较强,而大多数店铺主营某一类文物,专业化程度较高,如书画、瓷器、玉器等。有主营某一品类或某一时代文物的商家,经营特色鲜明,对于特定的购藏者有较强的吸引力。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文物市场经历了长期的发展,其经营的专业化程度显著提升,表明文物市场渐趋成熟,不再如改革开放初期那般粗放式经营。在经营活动中他们发挥了主体作用,具体表现在面对顾客能够察言观色,区分藏家与一般顾客,遇到内行才拿出真正的文物与之交流,通过各种手段提高成交率。

通常在古玩市场专业店铺内的文物交易可分为公开和私下两类。公开交易在店内的公共空间,而私下交易则在相对私密的内室,经营者与买家通过多次洽谈、讨价还价促成交易。私下交易往往借助文物交游圈,所交易的商品一般等级较高,或有特殊的来历,其中存在“潜规则”,这体现了文物交易的隐蔽性,在合法和逾矩之间“打擦边球”的现象在所难免。

除上述经营场所外,在北京、上海、郑州、西安等地还存在“鬼市”。大多位于文物交易相对兴盛的都市城乡接合部。当今“鬼市”交易的品种、支付方式、场所和交易主体与以往相比都有了明显改变,如北京朝阳区的大柳树旧货市场(图三),已不再是凌晨交易,而转变为夜幕降临之后,与夜市相仿。“鬼市”古已有之,其存续是历史惯性使然,也反映了这种相对隐蔽的交易,满足了部分当代人的特殊需求,其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应看到“鬼市”上筑物杂陈,其中不乏“宝物”,真赝莫辨,交易存在极大的风险,给文物管理、税收带来一定困难。

图三 大柳树旧货市场(洪继昱摄影)

不少藏家乃至收藏机构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不愿在公开场合交易文物,而乐于采用相对隐蔽的交易方式,这种现象将长期存在。在各地私宅、酒楼、茶舍、会馆等较为私密的空间,文物交易始终未被取缔,一般情况下难以被察觉,较之“鬼市”上的买卖更为隐蔽。与此同时,以“雅贿”为代表的隐性交易,在2012年后因政治环境改变受到遏制。作为特殊“礼品”的文物不再如此前受到追捧,有利于改善文物市场的整体生态。

全国各地存在着不同类型的文物经营机构,既有专营的,也有兼营的。前者为数较少,后者数量较大。真正意义上的文物往往与文物仿品、一般艺术品及其他商品交织于一体,通常非行家里手难以鉴别。绝大多数人不具备相应的知识储备,对文物的认知存在模糊性,加之文物的甄别非常人所能为。因此,在考察古玩市场中是否存在文物交易难度加大。但毋庸置疑的是,为数不少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文物散落在古董文玩、旧货及各类艺术品中,供行家甄别拣选。北京潘家园、上海城隍庙、郑州二七区等是藏家热衷光顾捡漏、淘宝的胜地。虽然在这类古玩市场中交易文物存在较大的风险,稍有不慎竟会打眼,但真正的藏家仍乐此不疲,甚至有国外藏家前来“寻宝”。这类文物除在古玩市场流通外,还进入画廊、艺术博览会、拍卖行。一般情况下,由画廊和艺博会经营的文物品质较高,但品类有限,多以近现代书画、瓷器、玉器等为主。2020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出现了文物交易,表明综合性国际博览会也存在文物交易。近年来,随着国内藏家购买力的增强,不断有海外文物流入中国市场。其中,流向拍卖行的文物艺术品品类更为丰富,规格档次不一,以高端文物最受瞩目。目前,国内具有文物经营资质的拍卖行有493家〔2〕,如北京的中国嘉德、北京保利、北京诚轩、上海的朵云轩、广州的广东崇正、杭州的西泠印社等。

各地不同规模的拍卖行所进行的文物交易已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特别是动辄数千万乃至数亿元的天价拍品,其无一例外,均为顶级文物。拍卖行交易的文物规格档次与拍卖行的资质、信誉和经营品质息息相关。国内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力的大型拍卖行综合性较强,所拍卖的文物种类丰富。其中,大型拍卖会的春拍和秋拍与定期举办的小型拍卖会均以中国文物为主。大型拍卖会上往往经营高端文物,交易量和交易额较大,其中,文物的保真度高,更能吸引实力雄厚的收藏家及相关文博机构。文物征集范围由国内扩展至海外,近十年海外回流文物在拍品中所占份额逐步增大,一部分是近代流出,如圆明园文物〔3〕,还有改革开放后非法走私出境的文物。其中,来自日本和欧美国家的中国文物种类较为丰富,不乏国宝级的珍品,如流传到日本的苏东坡《枯木竹石图》,2018年在香港佳士得以4.11亿元高价成交。由此不难看出中国文物市场发展达到较高的水平,能够吸引海外优质的文物资源进入市场,这与国内经济发展、藏家购买力的增强也不无关联。而小型拍卖会上竞拍的文物虽然无法与前者相比,但其品相和价格一般也远胜于古玩市场中交易的文物。拍卖会开始前,拍卖行举办为期两至三天的拍卖预展,使藏家有充足的时间近距离接触拍品。拍卖会前所进行的营销、宣传直接影响拍卖会的成交量与成交额。

改革开放后,国内的文物拍卖走过了近三十年的发展历程,滋生了嘉德、保利、诚轩、匡时、翰海、荣宝、朵云轩、西泠印社等知名度较高的拍卖会。在文物拍卖方面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经验,有良好的信誉,其专业化程度近年来也得到显著提升,在中国文物经营运作方面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国内拍卖行在拍品选择上,更加重视古代文物,除经营受市场关注度较高的古籍、书画、瓷器等品类外,近年还愈加重视近现代文物。此外,以往受关注度较小的文房用具、古琴等也频现拍场。如2020年中国嘉德秋拍漆器、珐琅、竹木牙角器等均占有一定比重,还推出了佛教艺术和古琴专场(图四),清乾隆时期紫金琍玛无量寿佛成交价达1265万元,光绪时期张之洞“兰馨蕙畅”仲尼式古琴以207万元高价成交。拍卖行的信誉度在文物市场中尤为重要,直接影响拍品的价值。

图四 古琴专场

拍卖行的信誉度对于文物交易至关重要,直接影响文物的定价、成交量、交易额等。2012年后,拍卖市场经受住了震荡调整后,文物交易稳中求进,其经营品质愈来愈受到资深藏家和文博机构的关注,在文物交易方面所发挥的作用愈加显著。国外长期从事中国文物经营的拍卖行,近年来逐渐重视中国文物交易。苏富比、佳士得经营中国文物享有较高的知名度,与国内拍卖行主要从事古代和近现代书画不同,国外拍卖行更重视以瓷器、漆器、金银器等为代表的中国古代手工艺品。如苏富比1973年在香港开设的分支机构,最初拍卖的为中国名窑瓷器。随着业务的拓展,涉及中国文物的主要品类。纽约佳士得,在2017年至2020年间,所拍中国文物占比最大的是瓷器,其次为书画、玉器、漆器、青铜器等。长期以来,瓷器、漆器、金银器等中国古代文物的最高拍价大多出自苏富比、佳士得等国外拍卖行。1999年,明成化斗彩鸡缸在香港苏富比上拍,最终以2917万港元成交。15年后,这件明代御窑瓷器仍在香港苏富比以2.8124亿港元(约合人民币2.22亿元)成交。这与瓷器长期在国际市场上流通,受到藏家的普遍关注有关,也反映出中国文物在国际市场上有较大的升值空间。而漆器、竹木牙角、珐琅、玻璃器等传统工艺品未出现相对稳定的藏家群体,在国际市场的流通量有限,其研究及传播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而,在国内和国际市场的交易量、交易频次、交易额均不及瓷器。在天价拍品中鲜见这类文物,其价格未能完全反映自身文物价值。

中国文物拍卖的主导权已由国外转向国内,2012年9月苏富比成立苏富比(北京)拍卖有限公司,2013年11月佳士得入驻上海,标志着国际拍卖巨头正式进驻国内文物市场。自此,中国文物市场的经营主体更为多元,经营规范化、专业化程度逐步趋向成熟,文物拍卖的国际化程度显著提升。

相对而言,通过拍卖交易文物,经营行为更公开透明。然而,仍存在一定的隐蔽性,不是个中人难知底细。据知情人透露,部分拍卖行实际成交量、成交额与对外宣传存在出入。有的拍卖行行为失范,采取托底交易,少数信息被圈内人披露。而部分拍品以低价示人,与文物的实际价值匹配度较低,以此吸引买家参与竞拍。这种现象不仅出现在小型拍卖会上,个别大型拍卖企业也如此操作,在近年来的文物交易中屡见不鲜。

二、网络交易

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前提下,实体交易市场为顺应时代发展的消费需求,兼顾网络经营,使线上与线下交易并行不悖,互为补充。由于文物商品的特殊属性,使高端商品难以通过网络销售。而中低端文物受网络销售模式制约较小,在经营过程中交易方式相对灵活,往往不限于线上或线下交易。21世纪,随着数字经济不断升温,传统文物交易也受到了显著影响。实体交易,特别中低端文物的主体地位有所动摇,2016年至2019年网络交易发展迅速。2020年国内部分文物市场被迫将主要经营活动由线下转向线上,使得线上交易额远超以往,逐渐成为中低端文物市场的主要经营形态。

2010年后,从事文物交易的网络服务平台相应增多。由于网络覆盖面广、传播效益高,网络在文物交易环节所发挥的作用愈加显著。在市场上所占比重最大的中低端文物经营机构多采用网络交易,主要销售普通碑帖、古籍、民窑瓷器、竹木器等品类,其文物价值相对较低,价格区间在数十元至数万元之间。尽管单件文物价格低,但数量大,总体交易额也不容小觑,对当今文物市场形态的影响不容低估。

国内较早的网络文物交易出现在以淘宝网为代表的综合性网络平台,部分实体店主在淘宝网上开设电子商铺,销售文物。随着国内数字经济的发展,电商交易日盛,逐渐衍生出专门的网络文物交易平台,如雅宝网、嘉德在线等。此后国内网络文物交易手段更为多样,先后出现交易应用程序、微信小程序、微信公众号等模式。在北京、长三角、珠三角等地涌现出一批涉及文物交易的网络平台,既有综合性的,也有专题性的。

孔夫子旧书网(以下简称“孔网”)在古旧书籍交易领域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作为一家较早开设经营文化产品的的电商平台,“孔网”最早涉及文物交易,其成立拍卖板块,拓展了经营范围,拍品基本涵盖了文物的主要品类。目前,“孔网”拍卖日均上拍数万余件物品,其本身不直接操作拍卖环节,仅为交易双方提供信息平台。平台设珍本区、大众区及低价区,其中大众区占比最大,低价区位居其次,约占总拍品的百分之五十,而珍本区所占比重相对较小。其具体竞拍规则相对特殊,拍卖时长与拍品档次有直接关系,档次低的文物竞拍时间短,档次较高的时间相对更长。拍卖过程中的加价幅度较为灵活,不同品类的加价幅度差异较大,如碑拓加价幅度仅1元,而古钱币为10元。

文物拍卖应用程序逐年增多,与实体交易不同,拍卖过程中买家、卖家和中介的网络黏性显著增强。如微拍堂,开创文物直播拍卖,扩大了文物拍卖的传播范围,使大众的参与度大幅度提升,实现了文物拍卖行业线上大众化。有别于线下实体拍卖,微拍堂降低了拍卖门槛,缩减了拍卖成本,多为个体经营,竞买者也无须缴纳保证金,进行资格审核。所经营的文物无起拍价,按照一定的加价幅度展开竞价,在规定时间内,若有应价者,则拍卖成交。这种特殊的交易方式使所拍文物价格波动较大,成交价十余元、数万元不等。如清末《杨淮表记》拓片在微拍堂中以200元成交;而一枚“顺天元宝”则经过47次加价,在竞拍结束前20分钟时,出价已高达1.9万元。类似的微拍在网络上频频出现,参与竞拍者和围观者数量可观,对于扩大文物的社会影响力,传播传统文化也发挥了积极作用。

涉及文物交易的微信小程序为数众多,如北京的惜奇堂、杭州的华夏收藏等,其中北京的“民国画事”较有影响力,包含自媒体、微店商城、线上拍卖等板块,集多种功能于一体。经营者以创办人为主,仅聘请数位助理。其所经营的文物主要通过线上拍卖,上拍品类有中国近代书画、文房雅玩、书札文牍等。微信小程序拍卖的第一期“宝扇重寻秋月影—民国画事首期名家扇面专题拍卖”是其迄今为止访问人数最多的专场,达109967人次。因拍品价格较低,符合普通大众的消费水平,导致拍卖成交率较高,但其整体成交额相对较低,如2020年11月26日“菱馆藏中国书画作品专题拍卖”,共上拍作品16件,成交率100%,总成交额123750元,平均成交价约7700元,网络交易文物由此可见一斑。

类似个体户的网络电商在2017年至2020年爆发式增长,与中国整体信息化步伐的加快、数字化程度息息相关,涉及文物交易的电商为数不少。但大部分经营状况欠佳,明显同质化,乏善可陈,仅有少数人经营有方,聚焦某一类文物艺术品,精心运作。善于挖掘文物的文化底蕴,讲好文物故事,才能赢得更多的受众,产生经济效益。而真正在网络文物交易中能够一显身手,有大作为的是资深媒体和实力雄厚的经营机构,如雅昌、99艺术网、嘉德、保利、诚轩等均开设网络平台。除宣传企业形象、维系用户、发展潜在的客户外,还致力于深度开发相关资源,开展多种形式的营销活动,进行网络销售,使线上线下互动、联动。其他经营者也发挥自身优势,借助网络拓展业务,以提质增效。如2020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与易拍全球网络科技公司合作,在国内首次尝试实景线上文物艺术品交易,来自13个国家的3000余家拍卖行和古董商参与其中(国内720家、海外2392家)。仅5天,易拍全球线上展拍文物数就从11万件/套上涨到14万件/套,交易总额从31亿元提升到45.7亿元,增长近45%〔4〕,这充分体现了中国文物的价值和国际影响力。通过国际博览会交易文物,有效带动了网络文物交易,助力中国文物市场国际化。

2020年是中国文物市场的特殊节点,新冠疫情的暴发对包括文物交易在内的经济造成严重冲击,因疫情使实体交易受挫,促成网络交易快速崛起,文物也更多地通过网络交易。线上线下的联动使交易机制更趋完善。国内各地相继建立微信小程序、官方视频号、微信公众号等,定期发布相关信息,并开启直播“带货”模式。通过各种方式维持文物市场的运转,赢得更广阔的市场空间。

值得重视的是,文物衍生品市场在2020年异常兴盛,时下也被称作文创产品,特别是文博机构的“盲盒”经济受到社会的普遍关注。由文物衍生品传导到其他商品经济领域,文物爱好者开盒现象超越了以往,体现艺术赋能,反映数字经济的新趋势。河南博物院12月推出“考古盲盒”,采用线上线下相结合的限量销售方式,掀起文博“盲盒热”的浪潮,吸引了公众的广泛关注。据河南博物院统计,“考古盲盒”5天的线上销售额超过50万元〔5〕。热衷盲盒消费的多为“90后”和“00后”的年轻人,少数痴迷者盲盒消费“成瘾”,年消费高达数十万元。据有关调查显示,2020年国内盲盒行业市场规模为74亿元,预计2021年将突破百亿〔6〕。这是由文博衍生品交易带来的奇特现象,表明中国文物市场正处于加速增长阶段。一般的消费者购买以盲盒为代表的衍生品,增进了对文物的认知。与此同时,文博机构也应注重部分商家出售假冒伪劣、滞销产品对文物衍生品带来的不利影响,避免因盲盒泛滥而影响文博机构的声誉。盲盒经济将成为未来文物市场新的增长点,加深对文物的认知,以此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应当认识到,当今部分文物衍生品的消费者将会成为未来文物的购藏者,有助于中国文物市场健康有序的发展。

结语

当今中国文物市场形态较为丰富,产生与国有文物商店和改革开放后出现的民营文物机构并存。前者大部分已停业,仅有北京、上海、杭州等少数文物商店仍处于营业状态。后者具有一定规模,涉及古玩业、画廊业、会展业、拍卖业,在文物流通领域发挥着愈来愈重要的作用。其中,拍卖业最受瞩目,主要从事高端文物经营,多为实体交易,种类丰富,交易额巨大。而中低端文物以网络交易为主,交易量大,交易额低。随着中国信息化步伐的加快,文物市场中的网络交易得到快速发展,与实体交易并行不悖,二者互为补充。实体交易和网络交易的文物在市场中所占的比重逐年增加,也应看到隐性交易依然存在。这主要源于传统观念及儒家的义利观,仍深刻影响当代人的思想行为。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使网络交易在近几年,特别是新冠疫情暴发后所占份额显著增大。因疫情使实体交易受挫,对当今文物市场产生不利影响。但中国经济具有强大的韧性,中国文化软实力正逐步增强,在新的起点上,中国文物市场的景气度将会大幅度提升,市场机制将更趋完善,经营更加规范化、专业化,未来可期。

注释:

〔1〕 李采莲《北京市文物商店(1960 1992年)经营状况探究》,首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年。

〔2〕 2021年根据国家文物局官网统计,http://www.ncha.gov.cn。

〔3〕 2020年12月1日,国家文物局划拨马首铜像入藏圆明园。

〔4〕 李洋《文物艺术品“云上”交易活跃 易拍全球会间交易货值突破45亿元》[N].北京日报,2020.9.10。

〔5〕 郑超《河南博物院推出的文创产品“考古盲盒”成爆款》,大河网,2020.12.8。

〔6〕 王逸群,盲盒经济迅猛发展有商家将盲盒当作清库存工具损害消费者权益,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新闻纵横》,202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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