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亮

全勇先

月亮是一只高智商的猫。第一次发现它与众不同，应该是它来家两三个月的时候。小猫在家里实在是太淘气了，有一次把电脑屏摔出了万花筒的效果。我把它关进卫生间。锁上了门，去了趟超市，回来发现卫生间的门开着，它正悠然自得地趴在地毯上舔爪子。我以为是阿姨把它放了出来。可是发现阿姨并没有回来。我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学会了越狱的本事，可是锁上的门，它是如何打开的呢？之后又有两三次类似的经历，激发起我强烈的好奇心。那天，我把手机的录像功能打开，像个监视器一样放在卫生间的台子上，把月亮重新关起来。后来录下的视频，让我惊讶不已：小月亮先是老老实实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很乖巧的样子。可是一听到大门响，确认我已经离开家之后，它马上凑到门口，飞身一跳，把身体悬挂在门把手上，用体重拉扯把手，让锁里的门舌缩回来。再用后脚蹬墙，身体一悠，靠惯性拉开门。它从上面跳下来，很从容地拨开门走了出去。动作连贯自然，一气呵成。前前后后大概只有五秒钟的时间。这段小视频让小月亮在网上红火了一阵，看得大家目瞪口呆。我在想，它是怎么自学成才的？小月亮一定是仔细观察了我开门锁门的诸多细节，才研究出这一套溜门撬锁的手艺。说明它的思维已经有了基本的逻辑雏形。这一系列的行为里有推理、有经验、有模仿……月亮实在不是一只凡猫。

来家半年后，月亮开始发情。于是我在网上给小月亮征婚。有人把帖子转给了她另一个爱猫男同事。两口子几年前捡了一只流浪母猫，起名猫小白。纯白波斯猫血统，鸳鸯眼。体态娇小，虽比月亮年长几岁，但也是徐娘未老，风韵犹存。双方父母各自将自己的儿女收拾利落，还特意去宠物医院做了美容。这两个见了，才是郎才女貌，瞬间电光石火。女方父母大喜，把猫小白留在我家。约定生了猫崽，一家一个。

猫三狗四。长话短说。主人经历四十五天的望眼欲穿之后，猫小白终于准备分娩。那天它羊水破裂，身子扭动，很痛苦的样子，但就是生不出来。芳邻小吴也是爱猫如命，看着猫小白的样子心急如焚。到了下午，猫小白已经非常虚弱。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人非常揪心。后来，小吴带着小猫去了宠物医院。医生一看，说这猫崽保不住了，为了保大猫，只能剖宫产……手术过后，大猫保住了。小猫像两只赤色的小老鼠，生命体征微弱。医生建议放弃。小吴一听自告奋勇，说她想试试。姑娘买了针管针头、幼猫奶粉。夜里平均两小时喂猫一次，完全接管了猫小白的全套业务。几天后，杂色的那只还是死了。另一只竟然一点一点被养活了。是只呆萌的小母猫，看它弱弱的样子和纤细的叫声，我给它起名叫月牙儿。

猫小白和女儿月牙儿在我家待了半年多。眼看着月牙儿一天天长大。这猫小时候有点四白眼，长大了却出落成了一个猫界美女。虽然没有月亮那么机灵和猫小白那么妖媚，也是眨眼长成了窈窕淑女。这娘俩儿每天相依相偎，母女深情的样子成了家中一道风景。

秋天的时候，猫小白的父母来领女儿回家。为了让它们母女不再骨肉分离，我只好忍痛割爱，答应隔段时间让它们团聚一次。

小月亮越来越胖。它从楼梯上下来，咕咚咕咚，像一只笨拙的小象。更多的时候，它趴在窗前，面对窗外的风花雪月，进行哲学家一样的深刻思考。

我不知道和月亮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多久。猫虽然活不过人，但人也可能活不过猫。在它的世界我是什么样，我看到的景色和它看到的景色是不是还有不同？我对时间的感受和它对时间的感受，到底是不是一样？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月亮一天一天老去，我也一天一天老去。

貓生人生，其实并没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