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斯基包豪斯时期《在棕色中的展开》解析

汪莹，李芃

摘要：穆瑙时期、俄罗斯时期，康定斯基的作品大多以“抒情抽象”为主，而包豪斯时期康定斯基的作品受到构成主义的影响，艺术风格转变为“几何抽象”，开始使用简单的几何与线条创作。在此期间，康定斯基的作品产出数量达到了巅峰，《在棕色中的展开》便是包豪斯时期的作品之一。文章以包豪斯时期的时代背景、康定斯基抽象艺术理论为依据，通过点、线、面以及色彩解析抽象艺术先驱康定斯基的作品《在棕色中的展开》，分析包豪斯时期康定斯基艺术风格的转变，了解包豪斯对于康定斯基的重要性，探索包豪斯对康定斯基艺术风格转变的影响，以此证明创作时须坚守自己的初心，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来源于坚定的理念和适当的汲取。

关键词：康定斯基;包豪斯;抽象艺术;艺术风格;《在棕色中的展开》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24-00-03

1 康定斯基与包豪斯艺术风格

1.1 包豪斯艺术风格

包豪斯是由沃尔特·格罗皮乌斯于1919年创立的艺术设计学院，尽管只开办了14年的时间，却对后世设计的发展影响深远[1]。约翰·伊顿、瓦西里·康定斯基、莫霍利·纳吉等许多前卫艺术家都受到包豪斯的邀请前来执教。他们的艺术风格大相径庭，其中不乏荷兰风格派、抽象主义、俄国构成主义等不同艺术流派的代表人物。包豪斯对不同艺术风格的包容造就了教学的多元性与先进性，与此同时，也为任教的艺术家们提供互相交流与分享的平台。

1.2 康定斯基艺术风格

康定斯基为抽象主义风格的代表人物之一，其艺术风格随着时代、地域的变化发生了多次转变。

对康定斯基艺术风格造成巨大影响的首先是莫奈的《干草堆》，这让他知道了艺术作品是可以缺少具象的[2]。而瓦格纳《罗恩格林》的节奏与韵律更是使康定斯基对艺术的理解有了新的突破。

1910年，康定斯基在慕尼黑完成了第一幅抽象作品，这标志着他从原先的印象主义和未来主义风格转变为表现主义风格，他已然成功将线条与色彩于自然物象中抽离出来。

1914年一战爆发，康定斯基返回莫斯科时，正盛行构成主义运动。康定斯基与至上主义和构成主义的先锋艺术家们开始了交往，但他们崇尚理性的感知，康定斯基却执着于艺术的精神性，他认为创作是精神的表达。此时的他充满了孤独与纠结，少有作品产出，然而正是这段岁月为康定斯基包豪斯时期转变成几何抽象风格奠定了基础[3]。

1922年，康定斯基受包豪斯的邀请前去任教，在授课的同时与其他艺术先驱进行艺术交流，并汲取包豪斯提倡的理性主义，这使康定斯基的“抒情抽象”艺术风格转变为充满理性的“几何抽象”风格，还发表了包豪斯教学丛书之一《点线面》，并在自己的作品之中践行了许多理论，开始尝试用尺规作图，运用简单的几何图形及线条表达自己的精神世界。

2 《在棕色中的展开》的创作背景

2.1 政治背景

《在棕色中的展开》（见图1）创作于1933年8月的柏林，此时正值包豪斯永久关闭后不久。由于包豪斯第二任校长汉斯·迈耶的极端左翼与反艺术的立场，其想通过包豪斯落实他的社会主义实验，学校逐渐成为泛政治和左翼分子的地盘。迈耶将包豪斯的政治气氛提升到了顶点，从而引起了政府的不满。

尽管密斯·凡·德罗临危受命，顶替迈耶，成为包豪斯的第三任校长[4]，迅速整顿包豪斯，但已无力回天。1933年，希特勒成为德国元首，一直被视为眼中钉的包豪斯被迫永久关闭，包豪斯时代至此结束。

2.2 思想背景

自加入包豪斯以来，康定斯基一直坚守在包豪斯任教，历经包豪斯魏玛、德绍、柏林三个时期，见证了包豪斯的兴衰，是任教时间最久的一位艺术大师，足以见得康定斯基对包豪斯的深厚感情。汉斯·迈耶担任校长时期，许多教员相继辞职而去，只有康定斯基希望能留下来牵制住迈耶，保护包豪斯。包豪斯被迫关闭是康定斯基最不想看到的結果[5]。

康定斯基的艺术风格尽管历经多种转变，却仍旧坚持艺术的精神性，强调内在需要的重要性。通过康定斯基在包豪斯关闭后不久创作的这幅《在棕色中的展开》，必定可窥见康定斯基当时的精神世界。

3 《在棕色中的展开》构成研究

3.1 点线面的运用

3.1.1 点的运用

点是最基础的构成元素。在康定斯基的眼中，点自身是一个自我独立的物质，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点在不同场合有不同的艺术表达。在康定斯基《在棕色中的展开》这幅作品中，松散或者堆积的点元素几乎不可见，他更多地将点投入尖状结构中，即端点。

《在棕色中的展开》画面中心有三个十分鲜明的月牙形状元素（见图1），两个端点互相联结在一起，而最边缘的端点又和左侧三角形边缘线及分割线的端点联结在一起。如果说单独的点在平面中是短暂、固定且迅速的，那么此幅作品互相联结的点通过月牙形状元素的平移与缩放，使此作品的这一部分突然跃动了起来。假设以最上面的一个端点作为起点，眼睛随着月牙形状及联结端点的带领不断旋转、跳跃，直至下方最后一个端点。这样，点的声音，即康定斯基想在点中表达的精神便在端点的跃动中逐渐浮现出来。

从作品整体来看，与他前期的抽象作品相比，《在棕色中的展开》对点的运用十分内敛，它们不再游离于画面，也不再具有不规则的形式，点自然地融入几何形体中，这正是受到许多荷兰风格派成员和至上主义成员及其作品的感染，如杜斯伯格《构图八（母牛）》等。

与之不同的是，康定斯基作品中的精神性犹在。当单独欣赏画面中心位置的几何部分，即三角形和月牙形部分（见图1）时，自由奔放、尽情舞动的画面在脑海中突然浮现，给人轻松愉悦之感。当整体欣赏画面时，会发现除了中心部分的点在跃动，周围的点全都趋于沉默，甚至是消失了。画面中周围的沉默不断向中心逼近，自由、多彩、奔放的中心部分受到外部的压力，将要消失，让人不禁联想到思想前卫、多元化、具有包容性的包豪斯学院。由于政府的打压和纳粹的勒令关闭，多少艺术家与学生停止了艺术发声。

3.1.2 线与面的运用

由于点的运动，线油然而生。康定斯基的《在棕色中的展开》抛弃了原来经常使用的不规则曲线，通过圆规画出圆弧与正圆，绘出干净利落的几何曲线，形成圆形和月牙形（见图1）。月牙形在康定斯基的眼中是小张力元素，它由直线通过两种不同的力持续推进而成，中间粗的部分被康定斯基称为线本身的重音，两端受力较小时，强度减弱，张力则增强了。当其两端汇合在一起，则成为最稳定的图形——圆形，其张力几乎为零，给人沉闷之感。

同时，其直线也都是通过直尺绘制的。在《在棕色中的展开》中的左侧与右侧，康定斯基运用许多近乎垂直和水平的直线形成90°直角，组成众多矩形。直角是最客观、最稳定的角，代表着抑制、冷静。此作品的中心部分除了三个月牙形，还有五个具有冲击力的锐角三角形，锐角代表着内在思想的敏锐与主动性，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

作品画面偏上方和偏下方之处，共画了三组由一点向外扩散的直线，此前康定斯基从来没有绘制过这种形式。在这幅作品中，康定斯基通过每一组直线的扩散延伸使画面产生了空间感，这正是受了莫霍利·纳吉的影响。他的作品往往让画面的几何形具有立体感，与其他元素形成反差，从而产生空间感。显然，这幅作品中的三组扩散直线形成的几何形，就是为了使画面产生空间感而绘制的。

整体而言，此作品中的直角矩形占了大部分面积，整幅作品的基调是冷静与压抑的。此外，作品中心部分的三角形、月牙形以及直线扩散图形，都具有一定的张力与动感。尽管如此，由于这些元素动感并不强烈，依旧不能打破画面整体的沉闷之感。

3.2 色彩的运用

康定斯基说过：“色彩是琴键，眼睛是琴锤，而心灵则是钢琴的琴弦。画家是弹琴的手，弹某个琴键，引发心灵的震颤。”对于康定斯基而言，精神性，即内在需要，为作品的必要条件，而色彩则是创作作品的关键一环。康定斯基凭借明快色彩强烈地冲撞荡击观者的灵魂，他的代表作《即兴》《印象》《构图》三个系列的色彩运用都是如此。

3.2.1 棕色的选择

康定斯基这幅《在棕色中的展开》一反常态，不仅大面积使用棕色，甚至还在取名时特意强调“棕色”。他使用棕色的理由要从多方面解释。康定斯基重视色彩，更重视色彩所表达的精神性，他认为色彩对于人的心理作用远重于生理作用，所以要以其精神性作为切入点。

从抽象理论的角度解释，棕色是一种没有感情、不喜运动的颜色，棕色由红色加入死寂的黑色调和而成，红色给人以力量、活力，而黑色意味着空无、毁灭，黑色的加入使活泼、温暖的红色变得压抑，尽管它本身是热烈的，但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

前文提到，康定斯基创作这幅作品正值包豪斯关闭不久。包豪斯对于康定斯基来说是不可割舍的，他是在包豪斯任教最久的教员，其对包豪斯有着深厚的感情，尽管包豪斯开办的这段时间人员不断更替，他仍坚持留下来，将自己的理论及见解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包豪斯的关闭对康定斯基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但他无法反抗，因为勒令关闭包豪斯的是纳粹政府。而巧合的是，当时纳粹的制服也正是棕色。由此可见，棕色是表达不满与压抑的最好选择。

《在棕色中的展开》中心部分的明亮色块与作品四周的沉闷棕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色块的运用正与包豪斯包容且支持不同艺术流派风格的理念不谋而合，既能产生冲突，又能和谐统一。如果把明亮活泼的色块看作包豪斯，将沉闷压抑的棕色部分看作反对包豪斯的纳粹政府，就更加突出了包豪斯关闭的遗憾与纳粹政府的冷漠与残忍。

3.2.2 色彩的透叠

从《在棕色中的展开》中还能看出莫霍利·纳吉对康定斯基艺术风格产生的重要影响，即色彩的透叠手法（见图2）。莫霍利·纳吉在包豪斯用照相机进行一系列拍摄试验，使他的绘画作品带有一定的光影、透视、空间等特点，透叠是他的表达形式和艺术风格特点。

《在棕色中的展开》中，左上角的圆形整个叠在互相交错的矩形上方，矩形虽然被圆形覆盖，但是色彩全都穿透出来，空间感跃然于画面，使二维空间转变成三维空间。

4 结语

当今社会艺术家鱼龙混杂，他们有些像早期的学院派画家一样创作出保守、平庸的作品，有些则像投机的商人一样模仿、追求所谓的潮流风格，这样的现象不是人们想看到的。康定斯基面对俄罗斯先锋艺术家的排斥和孤立，进入了低迷期，他没有停滞不前，也没有随波逐流，他仍在不断地尝试。由此可见，在创作作品的过程中，康定斯基对于自己艺术理念的坚持是值得所有艺术家学习的。在反对个性的时代背景下，康定斯基依然坚定走着属于自己的道路。在艺术领域，只有做到保持初心，才能形成自己的专属艺术作品。

直到就职包豪斯，康定斯基才真正接纳理性主义最终完成艺术风格的转变，此前，他对于构成主义等无情感作品感到恐惧，但是通过交流和尝试，康定斯基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理性主义抽象之路。这一时期他的作品既充斥着理性的几何形体，也不乏精神性的体现。包豪斯时期是康定斯基的多产时期，这都得益于他勇敢迈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大胆汲取其他艺术风格的精华，所以他才会被大家认同，进而成为现代藝术领域的伟大人物之一。这正是今天的艺术家需要学习的，除了坚定自己的创作理念以外，还要学会适当接纳、学习他人的可取之处，而不能一味地抗拒、否认。艺术与时代息息相关，但不是处处相关，只有在时代的洪流中保持清醒，在不断的学习中向前迈进，艺术才能不断发展。

参考文献：

[1] 塔拉.现代主义设计的形成与发展[J].美术教育研究，2018（14）：54-55.

[2] 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艺术全集[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66.

[3] 王莉萍.绘画的音乐性及其他：对康定斯基绘画艺术的文本解读[J].艺术百家，2006（4）：76-79.

[4] 高颖.包豪斯与苏维埃[D].天津：天津大学，2009.

[5] 晋甜.抽象主义对包豪斯设计教育的影响[J].华章，2009（21）：56，60.

作者简介：汪莹（1998—），女，上海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美术。

李芃（1963—），男，湖北武汉人，硕士，教授，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